“还俗之后你第一想做的事是什么” “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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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寺庙的钟声敲了几更，天色微亮，又是一年春分，桃花飘得漫山遍野，处处是尘世的花香，酒酒倚着阁楼的围栏，朝北望，那是座年久失修早已残破的古刹。
“酒酒，你怎么又在看那座破庙？”
阿绫端着茶水走上了楼梯，看到酒酒站在窗前愣神，忍不住问出口。
“阿绫，你又说它是破庙。”
“你且说它哪里不破，你看看那砖瓦，门前杂草丛生，树木枯槁，想都能想到，里面定然到处是灰尘蛛网。”
“见过它从前模样的人可不会这样说。”
“它从前什么模样？”
酒酒许久没有回答，也不看她，依然注视着北方的古刹，林间鸟叫蝉鸣，青山犹在，可古刹破败，再不见当年的光景。耳边又响起了阿绫的追问：
“你怎么又发起呆来了，以前究竟什么样子？”
“哎，你且坐下，我慢慢讲给你听。”
酒酒将阿绫端上来的茶水倒入杯中，茶水缓缓流入杯中，酒酒尘封的往事也变得历历在目。
这茶原是采山中的桃花，用山下的泉水，我第一次喝这茶就是在那座古刹里，那时的古刹香火鼎盛，来来往往数不清的善男信女。我初涉人世，被满山的桃花吸引，鬼使神差的来到这里，当年也是春分，我站在古刹门前，门前那棵大树都是花瓣，风一吹就洒在地上，有个小和尚手忙脚乱的在扫地，那副样子真真好笑。
酒酒陷入回忆中，脸上带满了笑意。
看到酒酒笑弯了一双桃花眼，阿绫愣了愣神，在阿绫的记忆中，酒酒很少会开心到大笑。这一笑，惊醒了满山的春光，轮回翻覆，梦回百年。
“你可知这桃花扫不净？”酒酒莞尔一笑站在了小和尚的旁边。
“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为何要扫？”
“那也要扫，佛门就是要清净。”
“你倒是虔诚！”
酒酒说罢，绕过小和尚，径直往寺庙里走去，小和尚看到了，连忙拦住。
“女施主，方丈们外出讲经去了，刹内留我一人看管，今天不燃香火，还请女施主改日再来？”
“谁说这古刹一定要焚香祈祷，我可从来不信这些！”
“自古佛门为凡人超凡脱俗，施主既无此意，何必来此？”
“我听周围的山民说，这里的茶香极了，特地前来讨一碗尝尝。”
小和尚听闻抿嘴笑了笑，眉眼温柔。
“那我把这一堆扫完，就去给你煮茶。”
酒酒点了点头，在古刹前的石阶上坐下，山色玲琅，白墙朱瓦，美人尚小，英雄年幼。
寺庙里，小和尚煮着刚摘下带着露珠的桃花酒酒说到，这茶是我很小的时候偶然间泡着玩的，没想到被方丈们赞赏，自此便用此茶迎客，采的是山间的桃花，用的是山下的泉水，老主持说，这茶里有红尘的故事，一品便知天与命，透彻余生。
酒酒用手托着下巴，看着杯中的茶，一壶温水烫下，卧在杯底的桃花绽开，散出不知多少粉黛。
“你说，什么是红尘的故事？”酒酒缓缓的开口问到。
“我也不知道，方丈说出家人是要看破红尘的，既然要看破，那红尘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什么呀，我听那些山下的人说，红尘里可有意思啦，你每天呆在这小破地方，肯定是不懂的！”
“可我自出生就没出过这古刹......”
酒酒顶着小和尚清秀的面庞，于心不忍。
”没关系，你就在这里煮茶扫花，待我游遍人间，把好玩的事情都讲给你听！“
“有你真好，我爱听故事，可从来没有人给我讲故事。”
小和尚捧着茶杯点了点头，笑容腼腆。
“等我有了故事，都讲给你听。”
“嗯，我等着你！”
“对了小和尚，你叫什么名字？”
“方丈们叫我岭安，你呢？”
“酒酒，卿酒酒。”
03
山风乍起，黄叶飞舞，眼看这一个秋天又要尽了，岭安依旧打扫着古刹的大门，只是从桃花变成了落叶，他朝着山上的小径看了看，前年春天酒酒就是在那里同他说了第一句话，自那以后已经过了很久，岭安还记得酒酒的承诺，答应回来要给他讲故事听，可是眼看着第二个冬天就要来了，她都没有回来，岭安有些失望的垂下头，收拾东西就要回到古刹中休息。
“岭安，你可知这落叶扫不尽？”
岭安身子一顿，回头看，还是呢个红衣少女，虽已隔两年，模样还似当初的鲜艳明丽。
“你回来啦，我去给你煮茶喝！”岭安惊喜的说到。
酒酒伸着脖子去看，岭安好像长高了，也瘦了。那颗脑袋还是光秃秃的，一身僧袍洗的有些发白，那些在路上颠簸的日子里，她都会想起，在一座山上，有个古刹，里面有一个会煮茶的小和尚，他在等她归来。
两个人在一间很小的禅房里面对面坐下，岭安把茶杯递给酒酒。
“你以前嫌它苦，我专门给你加了蜂蜜。”
酒酒闻着那熟悉的茶香，咧开嘴角，清甜在口中散开。
“岭安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没事没事，你回来了就行，反正我在这古刹中，早就习惯了。”
“那我以后每年都回来找你，不会再隔这么久了好不好？”
“快给我讲讲你这两年都经历了什么，女孩子自己在外面会不会被人欺负？”
禅房里的蜡烛剪了又剪，两人从天亮聊到天黑，又从天黑聊到天亮。
后来的许多年都是这样，酒酒会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回到古刹里和岭安喝茶聊天。
04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岭安早就褪去了稚气，比酒酒高出一个头，面容中还带着小时候的样子，只是多了青年的俊朗。
古刹的香火早就大不如从前了，几个年迈的方丈圆寂，师兄弟们大部分还俗去了，剩下年迈的老主持和岭安两人。
这年的岭安弱冠，酒酒赶回来为他庆生。
酒酒对他说，岭安，我看你成天佛在口中，佛在心中，这个东西肯定合你的心意。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囊递给岭安，岭安接过布囊拆开看，里面是一串念珠，穿了大小不一、材质不一的珠子，一共一百零八颗。
岭安头一回看到这样的念珠，不禁哑然失笑：你还知道这要一百零八颗呐？
酒酒说，我见过一个老和尚就带了这个东西，好像很多和尚都有这个，他们说最厉害的和尚才能带一百零八颗，我凑了好几年才凑齐这么多珠子。
岭安把那串花花绿绿的念珠挂在脖子上，酒酒抬头看他，刚要笑他像风月场里的小倌，就被一个揽进怀里，那怀抱带着些烟尘气，卷着几丝茶香，柔软绵长。
“当初给你一碗茶吃，是我做过最对的事情，酒酒，这世间，再不会有人如你这般待我了。”
“岭安，别的男子弱冠之年都要娶妻生子了，你呢？”
“我啊，我本来也可以还俗的，可是主持师傅年迈需要人照顾，是他把我养大的，我自然要报答这份恩情。”
“原来你也要还俗啊，我一直以为你这个榆木脑袋，要长伴青灯古佛呢。”
“我从小学的是佛法，吃的是斋饭，这里就是我的家，主持师傅说我从未看破红尘，是因为不懂红尘，可我心中还有佛，还俗了也在我心里。”
“你既然这么虔诚，为什么要还俗？”
“为了.....”
“为了吃肉？”
“不是！”
“我了喝酒？”
“不是！”
“那肯定是为了女人”
岭安没有接话，酒酒看着他说“你还认识除了我以外的女人？”
岭安摇头，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隔了很久很久之后，酒酒张口了。
“岭安，你还俗了之后，会娶我么？
“啊？“
“啊什么啊，你不是说，是为了我还俗的吗？”
“我可没说”
“那你到底娶不娶？”
“我娶”
“那你告诉我，你还俗之后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娶你......"
05
后来的几年，酒酒走走停停，乱世苦海太深，酒酒刚修成人形十几年，法力尚不足以帮大忙，只能凭借微弱法力救治一些人，这一救就是三年，战乱平息，酒酒要把这些年她做过的事情全都讲给岭安听，岭安必然会为她骄傲。
这份慈悲是她的嫁妆。
阿绫又去续了一壶茶，在酒酒身边坐下：后来呢，你嫁给他了吗?
酒酒站起身来，伸出手朝着古刹的方向，像是在抚摸着什么，可入手皆是虚空，她转过身，红着一双眼睛，摇了摇头：我回到这儿的时候，它已经被毁成这个模样了，我救了那么多的性命，却没有救到我最爱的人。
阿绫生气的说，你可知是谁这样放肆，佛门圣地也敢杀生，你怎么不去报仇？！
酒酒缓缓摇了摇头，报仇除了平添更多的血腥，也换不回他了，那些年岭安一直教我慈悲，我又怎能杀戮？我能做的只有让自己一天天强大起来......
酒酒没有再说话，依然红着眼眶看着阿绫，心里有那么一句话永远不会说出口：只有我强大起来，才能守着轮回等你回来。
世人皆苦，唯你是我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