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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不要相信骆以军!

2018-09-03 18:15:16 作者:骆以军 阅读:载入中…

绝对不要相信骆以军!

  理想国按

  这句话绝对不是小编我说的,是张悦然,是这位作为骆以军多年老友的“肺腑之言”。

  这是一次骆以军与张悦然的对谈,最近我们刚刚出版了他跟香港作家董启章合写的新书《肥瘦对写》。董启章不在,骆以军邀来张悦然坐镇,并笑称,由肥瘦对写,转为肥美对谈。

  2个小时讲座,由《肥瘦对写》里的一些话题展开。起初小编我特别想提炼出对谈里的金句干货奉献大家。但是被骆以军“口吐莲花”般一个接一个密集故事,熏得我无从下手

  索性从中挑选出几个故事分享给大家,不得不说骆以军老师太会讲故事了,那里有远比干货复杂神秘潮湿东西在滋生。

  绝对不要相信骆以军,但绝对要听他讲一回故事。

  肥美对谈の故事会

  1

  “炮房”写作的故事

  我这两年身体不是特别好,尤其是去年心脏不是很好。因为抽烟在咖啡馆就要在户外,但夏天跟冬天真的顶不住,所以(后来)我就去了小旅馆写作。

  那种小旅馆讲粗俗点就是“炮房”,它不是一个正经住宿的,很多男的来这里基本就是叫“鸡”,隔音也不好,我确实常常在写稿的时候,隔壁就有女孩的(那种声音),我觉得那是一个很神秘而美好时刻。我就像一个老和尚,无数个坐在那里的下午,隔壁传来女孩很悲伤,可是又好像在天堂欢乐时光,我都可以心不为所动

  那些小旅馆打扫的阿姨其实很喜欢我,因为我的房间都不用怎么打扫,就是桌上有一整个烟灰缸的烟。他们一开始不知道我是干嘛的,但我想他们会觉得这个人,真的比来叫“鸡”的还变态

  你想,一个男的,每天到Hotel,而且是炮房,休息四小时,安静无声,像一个神父离开的时候桌上留下一整个烟灰缸的烟,这TM也够变态的。

  但其实我在很认真地写稿,充满着一种运动感在小旅馆里写。

  还在咖啡馆写作时的骆以军

  20岁的女孩儿

  我常常背着书包来小旅馆报到,在电梯里,我真的有遇到那种女孩,你瞬间就知道她是“鸡”,她的气氛香水,(还有)她不是从前门走,后门有一个她们默契停车场

  我记得她是个蛮漂亮的女孩儿,我跟她处在电梯里,她来到某一个陌生男人的房间上工,她从街上到进小旅馆的电梯,我觉得她已经有了一个自己习惯状态了。

  那种她知道自己曝露在整个社会给她的状况中,她已经很能接受任何人在这个状况下对她投以的眼光,可以是瞧不起她的,可以是羞辱她的。

  所以在这个电梯里,当我对她很礼貌,跟她打招呼问她到几楼,当我对她投以那种人跟人平等温柔时,她反而很想让自己消失在墙壁里。

  那种感觉微妙,我后来有一次记下一个画面,这个女孩走出小旅馆,我看着她拿着一把伞,突然她甩了起来,那个时候她是一个一样20岁的快乐的女孩儿。

  憨豆先生与马桶

  我这个人有点像憨豆先生,我在小旅馆会把一些事搞得特别惨,又想无人知晓。

  我记得有一次我上完大号一冲马桶,它整个突然满出来了。当时我如果去别的旅馆就可以直接退房走人,但是后来小旅馆的人知道我是个作家,再来的时候还会打招呼。

  我心里想说那些打扫的阿姨,肯定以后都会碎嘴说就是那个作家,你别看他人模人样的,拉个屎把我们家马桶弄坏了。

  所以我想无论如何要把它搞通,然后就发生非常糟的状况了。我先想用矿泉水瓶弄通,不行,就想用热水(溶解),我就用旁边的垃圾桶装满热水灌下去,结果它更满,而且整个像一锅可怕的辣辣的热汤。

  我心说也没有人知道,算了,我就用手把马桶的咽喉抠一抠,通了之后我再好好把手洗一洗。

  结果那是个新型的马桶,我手伸到里头的时候,手腕卡住了,卡住的那一刻我突然在想:我TM到底在干什么?

  如果这时候我拿着马桶旁边的电话叫他们上来救我,他们会觉得我是个多变态的一个人。(现场大笑)

  我好后悔……(后悔自己通马桶,更后悔居然在现场讲了这件糗事。)

  张悦然:不知道怎么接,我没有想回应你这个故事。(笑声再起)

  我不知道在座有没有想学习写作的人,我觉得小说家一个很重要能力叫做把事情搞复杂。

  这是一种天赋,把一个事情搞复杂的人,其实是能够成为好的小说家的,骆以军确实是个天生的小说家。

  这不就是纳博科夫所讲的道理嘛,一个人从A点到B点,我如果把它写在小说里,肯定是走从A点到B点最远的路,这才是小说。

  骆以军是绕路而行,一个简单的故事到他这里总是有最复杂的版本,会迷路、迷失,一开始的目的是到达B点,最后转了一大圈还是没有办法达成目的。

  纳博科夫创作的乔伊斯《尤利西斯》的手绘地图

  2

  肥瘦对写的故事

  我大概30岁出头的时候,在台湾一个很小的出版社编辑,它出了一系列很怪但很好的纯文学小说,但整个都卖的很差。

  那时我整个在一个很忧郁、很怀才不遇的状况,我觉得我比那些傻瓜作家写的都好,“这什么烂作品,我还要帮他们写文案。”

  那时候在这堆我觉得他们写的特别烂的稿子里却看到一本短篇小说集,叫《名字玫瑰》,里面有一篇叫《溜冰场上的北野武》,我觉得他写的超好,写的超厉害、超屌。

  我想见到那个哥们,然后对他说:你写的真不错!那个人就是董启章。

  后来我们真的见面了,在香港的一家shopping  mall里面,我记得见面的时候,当时我整个眼泪快掉下来了,因为在那个商场里面,有在台湾已经消失掉的那种溜冰场。是我高中时,大概1980年代突然在台湾流行开来的一种“冰宫”,在各种百货公司里占一层楼。

  整个冰宫会放那个年代迈克尔·杰克逊舞曲,会用一些很粗糙舞台灯,我那时候是像贾樟柯《小武》里那样的小混混。那时没有网络,也没有手机,所有青春期的男孩、女孩,大家都在那边抽烟,打架,滑冰。

  后来一个大叔跑来跟我讲说,我观察你很久了,你看起来跟你那些混混哥们不一样。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跟每个人都这样讲,就说我特别有灵魂的感觉,他说你要加入冰团,我教你溜正统的花式溜冰。

  然后那个年代我一个重考生,买了一双6000块台币定制的冰靴,入门款的,整个冰池只有我一个人像白痴在那边溜,而且我还不敢给我那些哥们看到,他们都是很雄性的,男孩子之间要比谁比较Man。

  可是那个大叔教我做花式溜冰,手要这样举起来,屁股要撅起来,还要翘兰花指,我觉得特别可耻,但也只好自己在那边练。

  大概我学了一年左右,这个大叔说你不错,技术进步了,再交一万五,做一双进阶的冰刀,然后他的那个冰团宣布倒闭,人也不见了。

  然后那些“冰宫”在半年内像魔术一样,全部倒了,我学会了花式溜冰,但除非我冬天跑到北京来溜冰,在台湾到现在也没有任何人在真的溜冰。

  所以在香港看到那个溜冰场,我那时候脚好痒,虽然我已经是一个肥仔,但我好想去租一双冰靴穿上去,我可以做出很正规的花式动作

  那是我跟董启章的第一次见面,我就好像跑到他的溜冰场上的北野武。这个事情又过了十年,我们有了这本《肥瘦对写》。

  花式滑冰关键技术要领:兰花指

  张悦然:我跟朋友探讨过两个作家如何一起写一本书,要两个人彼此有话可说,还要彼此内心是钦佩对方的,有特别深的感情……我挺羡慕骆以军的,他可以找到一个那么好的知己和他一起完成这本书。

  这本《肥瘦对写》,肥融到瘦里面,瘦也有一颗长满脂肪的心。但是我不会把它看成是一个书信集,我觉得它是一种通体写作,有一个一个的小故事,有对作家非常重要或他们都乐于回忆、乐于探讨的主题,围绕一个一个主题展开。

  我们明显看到“肥”起到压倒性的作用,为什么这么说?如果你们去读这本书就会发现,其实多数主题是“肥”提出的。

  以军跟我,我们两个都是比较迷信的人,他研究紫薇斗数,我研究占星,他可能跟我谈这个主题还蛮愉快的,但是他非要去跟董启章谈论“星座”。

  他讲了很多他对于命理的研究,董启章说我对这个一无所知,但是为了完成这个篇章,就在网上抄了好多关于双子座介绍,终于填满了和以军一样长的篇幅。我看的时候觉得,董启章真的是很好的人。

  其实蛮难想象两个像骆以军和董启章这样同龄的大陆作家去写这样一本书,他们两个人会从很小的日常生活里的细节谈起,比如说,他们都写到送孩子上学、陪孩子等车的过程

  因为我们的生活环境里面有很多外部事件刺激,作家好像有一种责任,或者说有一种天然的本能,去关注那些刺激我们的事件,反而使我们对日常生活失去了把它和想象接通的能力。

  3

  波拉尼奥的故事

  《2666》是智利小说家罗贝托·波拉尼奥的最后一部小说

  这两年我大概只认一个小说家,就是波拉尼奥。我记得他在《2666》里头有一个段落

  一个叫汉斯的士兵,他在战争快要结束的德国,(目睹了)非常惨的画面:所有的尸体、伤员、屠杀、疾病……

  有很多女孩儿为了要换一口吃的,可以随意用身体跟大兵做*易。

  汉斯那时大概也就十六七岁,他跟一个可能才15岁的少女,他们俩在那个乱世浮生烽火劫难的状况里,发生了一段激烈性爱,之后,那个女孩要汉斯发誓说:你永远不会忘记我。

  汉斯对这个女生说,我发誓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这个女孩接着说那你用什么来发誓?

  汉斯说我以上帝来发誓不忘记你。

  她说我不信上帝。汉斯说那我以我妈发誓,她说我不信你妈。汉斯说我以我炮兵第几师第几旅第几团发誓,她说我不信军队

  汉斯说那你信什么?

  你相信星空吗?我不信。

  你相信玫瑰吗?我不信。

  你相信晨曦吗?我不信。

  你相信夕阳吗?我不信。

  你相信全欧洲的河流吗?我不信。

  你相信全世界的孩子吗?我不信。

  你相信你的姐妹淘吗?我全部不信。

  你相信书本吗?我不信。全部德国的书本都是纳粹哲学、纳粹的戏剧、纳粹的小说、纳粹的政治宣传

  这两个被世界已经伤害欺骗极致年轻情侣,他们两个愣愣的。

  汉斯说那你相信什么?她说阿兹特克人。

  啊?阿兹特克人?

  然后这个女孩儿开始讲了:

  你知道阿兹特克人全是疯子,只是他们没有被抓到疯人院去。阿兹特克人每天非常重视自己的外表,出门前要花非常长的时间最漂亮衣服穿出来,戴上最鲜艳羽毛帽,脸上涂上最灿烂的油彩,手腕跟足踝都要戴上最漂亮的首饰

  他们像哲学家一样在河边眺望,沉思。接着他们会安静地鱼贯走进他们的神庙里,成千上百的阿兹特克人集体地抬头望着上方,在这个金字塔般的神庙的上端,有一个玻璃的、透明的、黑曜石般、浴缸大小的石床。

  阿兹特克的巫医会把一个要献祭的人放在这个石床上,用刀挖出他的心脏。

  起先的时候,神庙里的光是透过天光穿过透明的“黑曜石”垂撒下来,是一种黑色灰色的,非常微弱光线,它只能仿佛照出阿兹特克人集体的严肃轮廓

  但随着献祭者心脏里流出的鲜血把“黑曜石”染成黑红色,这个光线开始变成像剧院一样的暗红色,这时不再是群体了,你会看到一张一张阿兹特克人的脸如梦似幻,随着这个黑色红色在流动变化,仿佛每一个阿兹特克人都有了他自己的个性特质

  等她讲完这一段话之后,汉斯马上对着她说,我以阿兹特克人之名对你发誓:我永远不会忘了你。

  我要揭发骆以军

  张悦然:波拉尼奥也是我非常喜欢的作家,以军刚才又演义了波拉尼奥的小说,我跟你赌一百块钱,大家可以去查查原文,他的版本已经不是原来的版本了。

  但我觉得挺享受骆以军讲的这个故事的,因为他讲的比波拉尼奥讲的丰富很多,展开了很多波拉尼奥并没有展开的皱褶。我觉得他是沿着波拉尼奥的小说往前想象。

  刚才那个故事有两个作者,一个是波拉尼奥,一个是骆以军。

  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读过很多骆以军的东西,他经常讲“我记得”,你们真的相信那是他的记忆吗?

  绝对不可能,其实他只是一个口头禅,那时候他已经在虚构了,所以绝对不要相信他说“我记得”之后的话。我认识了他很多年,一开始我是真的相信,后来有一次跟他参加完活动,我送他去机场,然后迷路了,绕了几圈,比较延时才到机场。

  后来我听到他跟别人讲这件事,那个故事版本真叫精彩,他说我们遇到了“鬼打墙”,北京有多么想挽留他,不肯让他走,转了多少圈也上不了那条通往机场的路,他再也回不了台北,无数的演绎……

  4

  最后一个问题的故事

  (这是这场新书活动的最后一个问题)

  提问“骆以军老师你好,我非常好奇刚才您讲的在小旅馆和马桶发生的故事,想知道最后马桶的遭遇怎么样了?”

  骆以军:马桶好好的没事。(大笑)

  张悦然看出了我的诡计,对我来讲那是一个很可怕的卡在那里的永恒时光

  可是(事实)顶多卡了一分钟,我自己还是想办法把手拔了出来,但是马桶最后也没有弄通,人生最后也还是这样。

  后来我还是脸皮一硬就跑了,留了几百块压在洗手台,算是对之后来通马桶的阿姨的道歉,也是封嘴费,哈哈哈。

  故事完

  [ 延伸观看 ]

  骆以军谈《肥瘦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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