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过独身，只是守望一份非你不可的爱情
文 / 谖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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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节回家，我的表姐晶又一次成为众矢之的，谁让她年近三十还胆敢单着回来呢。在众人向她发难的间隙，她冲着我苦笑了一下，她何以多年“独身”的那点苦衷只有我知道，却又没法公之于众替她解围，这原因一放出来全家肯定炸锅。
晶是众表姐妹中与我最亲密的人，我喜欢她永远不焦虑不慌张，即便遇到大事也从从容容的样子。在她二十五岁那年，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也有令她一筹莫展的事情，这块从二十岁起就压在她心头的巨石，终于要将她压垮——想得却不可得，你奈人生何？
“要不就适当地流露一下吧？总比你这样折磨自己要好。”她过于久长的隐忍和克制，让我看到了一个好姑娘的操守，可是“好姑娘”的苦闷，谁又能为她分担？
她迟疑了，如果卸下一切包袱勇猛上阵，一旦被拒绝，她失去的不仅是一个亦师亦友的前辈，还有一个女孩的自尊和矜贵。她怕自己被拒绝，同时，她更怕得到呼应。作为一个早慧的女孩，她当然可以看到，一拍即合之后，摆在她面前的是怎样一条路。可是，用她自己的话说，长这么大，她从未这么渴望得到一样东西，发了疯似的不顾一切地渴望，她甘愿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哪怕能够预见他日的痛苦，她也在所不辞。
“如果他无心，你也就死心了。往后该怎样就怎样。我只怕你再这样下去，会把自己憋出病来。”
晶继续沉默。但是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到，没有什么天条能阻挡一场贯穿于整个青春里的强烈爱情。她的爱情，从发乎情的那一刻起，就不得不止乎礼。几天后，我迫不及待地询问她“流露”了没有，那个严肃冷峻的男人是否让她难堪。她说：“他可能也喜欢我吧，或者只是人到中年需要一个尚有青春气息的红颜知己吧。”
这次轮到我无言以对了，不知该鼓励还是劝阻抑或宽慰。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已经看穿一切，却依然没有办法阻止自己去遭遇这一切。
2
晶说，最初的一两年，男人只是将她当作一个能互通款曲的心灵知音，当然，还是一个不敢真枪实弹、只能在边缘徘徊的肉体情人。他知道自己无法许给晶一个未来，便努力不去破坏这与他无关的未来。这是他力所能及的一种怜惜，也是他保全后路的一种怯懦。
直到那次为期一周的出差，改变了两个人情感的走向。在晶离开这座城市以后，这个习惯了她的陪伴的男人，第一次觉出这份开始得有些轻飘飘的感情，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在他心中累积起了分量。晶还在奔赴目的地的高铁上，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上网搜寻一切她有关的消息，以及她从前在博客上留下的那些隐晦的文字。
后来，他告诉晶，他是一边流着泪一边看完的，他不知道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竟然将他放在心里这么多年，爱得这么苦。谁都想不到，晶用她无心插柳的才华，为自己前途渺茫的爱情争得了一片绿荫。
对一个已婚男人的爱情，纵然毫不牵涉任何利益，也终究难逃原罪，正因如此，晶只能一个人在漫长的光阴里大醉酩酊。这些深情款款的心曲，看到的人，大都看不懂；看懂的人，却只能答以两行泪。
晶身边的任何追求者在她眼里都黯然失色，那个只是有些儒雅的中年眼镜男因为她爱之不得而愈显迷人；要恋爱中的女人谨守理性也许是种苛求，那堵南墙摆在那儿，不让她亲自去撞一撞，她就总不免觉得那是座辉煌的凯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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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被“相”的对象们与熟人圈子并无交集，不然大家可能都要大跌眼镜。晶的长相虽谈不上惊艳，但身材窈窕、眉目清秀，还有一身低调的才华，这样的女孩去相亲市场上以质论价，不能不让人生出一种悲凉之感。我不清楚她的真实想法，是真的在为自己打算，还是在逃避什么。她居然笑着对我说：“你知道心里装着一个人，坐在另一个人面前，跟他谈终身大事的感觉吗？”
那个中年男人在经历了巨大的内心挣扎后和妻子摊牌，可是晶后来在他的日记文档里偷看到，那场关系着她一生命运的谈话，并没有深入下去就终于夫妻间的一场床笫之欢。男人对她依旧不错，可是这种不错，终究要建立在一个听话的情人不影响他的生活的前提下。
她早已看清，他们之间的感情纵使被文字装饰得再美丽，也不免沦为一场俗气的婚外情。
男人的最高理想是享齐人之福，不愿为了一场不确定是*还是爱情的感情，搭上磨合多年的家庭还有他那高洁的名望；年近三十的女人并不打算独身，在这个对大龄单身女子充满不怀好意的揣度的社会，她又能往何处去？
每一个不靠谱的相亲对象，都将晶更有力地推回那个男人的身边，她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爱上一个人，心里又盘踞着一个人，即便放弃嫁给爱情的执念，只想过得去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就在她打算暂时放下的时候，浩宇出现了，一个沉稳踏实、干净体面的工程师。时间和阅历已让晶愈发清醒和理性，她深知，爱情可遇不可求，随着年龄的增长，就算是靠谱的结婚对象的出现几率也会逐年递减。作为过日子的合伙人，浩宇无疑是一个珍贵的存在。
晶告诉我，见到浩宇，她从无小鹿乱撞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并不是一桩幸福婚姻的必须；让她怦然心动了那么多年的那个人，曾给过她那么炽热的爱，如今不也眼看着就要不了了之吗。情人间不同于夫妻，一旦进入平淡期，也就离死期不远了，除非她可以给予他更多的东西。
怕就怕爱上大叔的萝莉，并不觊觎大叔的钱袋或什么人脉资源，而是贪恋他的那点温存。能让人上瘾的东西，都自带高危属性——释放极致的快乐，也分泌极度的痛苦，让人在跌跌荡荡之间欲罢不能。
晶说一想到要和那个人告别，她就心痛不已。即便他懦弱自私，优柔寡断，可是每当她看着他的眼睛还是既开心得想笑，又难过得想哭，这么些年来，无论其间发生多少事情，他早都已长在她心里。自此我才明白，浩宇即便在她的生活里谋得了一个角色，在她心中也是没有位置的。能为爱执迷至此的女人，怎能指望她若无其事地做一个不爱之人的妻子？
4
生活毕竟不像亦舒小说，女主角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恋爱后，还能有一个品貌兼备、事事周到的男二号无缝衔接，与她相伴终生。晶的候选合伙人浩宇，将被公派到英国两年，没有爱情的异国恋如何维持，变成了一个荒谬的伪问题。
浩宇临行前，晶问了他一句有些情浅言深的话：
“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觉得到了年纪，我恰巧是一个还不错的结婚对象？”
浩宇坦言：“都有，如果没有遇到你，也会遇到别人，既然结婚这个目标是明确的，就总会找到符合条件的选项。”
晶一下子觉得意兴阑珊。虽然她自己也不乏同样的考虑，但是亲耳听到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她还是被触痛了。
晶问我：“你说现在还有那种非你不可的爱情吗？”
“要是爱情，那就有。但是你若抱定这样的信念走入婚姻，那可能还得等。”
她苦笑道：“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就回来。”
晶和那个男人的故事早已结束，可故事里的悲喜却纠缠她至今。那些为爱痴狂的岁月既是她别样的财富，也是她永远的伤疤。
好在晶没有急急地抓来一个新欢来冲淡情殇，她在无数个泪湿枕巾的深夜里一遍遍咀嚼痛苦、反复自省，白日里拼命工作，将被迷乱的情爱所误的“自我”渐渐找回。一个女人一旦可以静下来面对自我，那么，一切就还不算糟糕。
从一个女孩平安成长为一个女人，是何其漫长而艰难的一条路，要伸手拨开多少渐欲迷人眼的乱花，要经历多少来自他人以及自我的伤害。至于那非你不可的爱情，一个人在充实有序的日子里静静守候，总好过两个不够笃定的人以爱的名义相互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