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

　　老杨，我的邻居，属狗，今年48岁。七年前，他罹患尿毒症。

　　一年前，因我在山上租房子，我们才认识。

　　本来，山上有他四间房子，一个小院。几个驴友正租着两间，我想租余下两间。

　　一听说与他人共享院子，几个驴友很不情愿，向老杨抗议。他们谈判的结果，是把四间房子，一个院子，全租了下来。

　　我没租到房子，反倒成全了老杨。老杨觉得过意不去，推荐我去看看他弟弟家的房子。那几间房子和老杨的房子实在没法比，地势低，不通风，而且雨季容易返潮。我没相中，这次租房无果而终。

　　世间的事情，往往就是这么有趣。失去，却预示着会有更好的出现。

　　不久，偶遇现在的房东，我们一谈即合，立刻达成了租房协议。房子紧邻老杨的菜地，位置优越，视野开阔，比老杨的房子还要好若干倍。

　　就这样，老杨从准房东，变成了我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在这个人烟稀少，十分僻静的地方，我们很快交上了朋友。

　　老杨很健谈，人生阅历丰富。他头脑灵活，干过小卖铺，开过黑出租，还出国打过工。要不是得病，老杨肯定能过上富裕且悠闲的生活。

　　但疾病无情不饶人。多年的病痛，把老杨折磨得脸色发暗，皮肤青筋暴露，每两天就要到医院透析一次。

　　我问过老杨，透析有什么感觉。他说，像蚂蚁啃骨头，麻、酥、疼、痒，极度痛苦，生不如死。

　　好在，老杨非常乐观，虽然身体状况不好，但他并没有放弃劳作。

　　他在山下有楼房，家境殷实，出国打工也挣了钱，却坚持天天来侍弄他的菜。不同季节，不同蔬菜。不大的菜园，整天郁郁葱葱，果实累累，富有生机。

　　只要我俩碰到一块，空闲下来，就要沏上一壶茶，闲聊一番。

　　老杨不避讳他的病。他说，这种病，要不等死，要不换肾。换肾花钱多不说，关键肾源稀缺。即使换了，一旦排异，死得更快。他说，还不如看开，有个好心态，活一天是一天。种菜就是种希望，一天一个样，就是为了有个好心情。

　　他经常谈他的儿子，一个正准备考研的大四学生。他说，在国外打工，日子难熬，再苦再累，都是为了让儿子生活的更好。他说，希望自己能看到儿子成家立业。每说到儿子，我感觉他眼神里，似乎有希望的火花在跳跃。

　　几天前，老杨突发脑出血，被送到了重症监护室，十几天花了十多万。医院下了几次病危通知，告知家属，已没有继续治疗的价值。意识清醒后，他立刻要求出院。

　　我去探望他，他躺在家里的床上，已经丧失了语言和运动能力，只有手和脚能稍微动一下。

　　见到我的那一刻，他显得有些激动，费劲地抬起手，我赶快伸过手去，和他握了握。

　　他的手意外地有劲，我发现，他的眼神里，依然有火花在跳跃。

　　我敬佩老杨，如他这般，人的生命力哪还有不顽强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