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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南水北

2018-10-08 22:02:42 作者:天来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山南水北

  “滴答――滴答――”

  钟表声音有些模糊,隐约从另一方世界而来。

  窗外有些昏暗,屋内的景色也全是灰白。

  我巡着记忆拉开卧室门,隔壁的另一间卧室门半开着,里面有些微弱的光。

  我走了几步,客厅里的电视也开着,里面正在播猫和老鼠茶几上放着一个杯子,杯子里的水正冒着蕴蕴热气

  我有一瞬间恍惚,几近想不起来这个场景过多少次。

  “啪嗒――”厨房里猛地传来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我又走了几步,右手边是一面镜子,镜子里有个女生,系着花布围裙,正手忙脚乱地挥着厨具……

  我怔怔望着,她突地一下偏过头来,朝着我笑,然后愤愤开口:“哼,是不是闻到香味才过来的?”

  对,她这个样子,我见过许多次,同样,也似乎好多年不曾见过了。

  “滴答――滴答――”

  我猛从桌子上爬起来,揉揉有些发昏的脑袋,原来,又做梦了。

  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还开着,页面上是我刚刚完成的一部推理小说,近来编剧催得紧,要我一周内交出作品来。为了五斗米,我是几宿不眠不休赶出来了。

  我伸下伸懒腰,几乎听见了自己骨头咯吱作响的声音。

  不过还好,太阳升起,白天如约而至,稿费也会很快入账,我也可以过几天撒欢的日子了。

  简单收拾了下,我捧着电脑出了门。

  小区门口的广场边,有家名为“守望”的咖啡店,我码字时,呆坐时,都会去那里。

  店老板看我进门,隔着老远就喊:“嗨,我们闭关修炼的大作家,时君先生出山了?”

  我一个白眼抛过去,“这叫挣钱,不叫闭关修炼。”

  他耸了下肩,顺手递了一杯牛奶给我。

  我接过来,一口吞了大半杯,对着他笑:“这杯,不给钱。”

  咖啡店今日人极少,较往日,也安静许多。

  我找了处靠窗的位置坐下,随后摊开电脑。

  沙发很软,我坐下去,像是整个人陷进了一团棉花里。

  睡意渐渐袭来,我换了个舒服姿势,再次窝了进去。

  像是贪恋许久的怀抱,又像是极其安全港湾,我伸出手抓去,握住了一捧空气

  “你好……你好……”

  耳边不停传来讨厌的招呼声,我忍着十二万分的火气,极不情愿地睁开眼。

  面前是一个男生,高高瘦瘦地,眉目间有着难以化去的沧桑

  见我醒过来,他有些歉意地看着我,“抱歉,打扰了。”

  我左右瞧瞧,又看向他,伸手指指自己:“你,在跟我说话?”

  他点头,将身后的背包放下来,坐在我对面。

  我疑惑地瞧着他,“你认识我?”

  他说:“我叫方遇,来自Q城,你是,时君吗?”

  我点头,“但我,似乎不认识你?”

  见我确定了自己的身份,方遇瞬间有些激动

  “或许,你认识一个,叫时可的女生吗?”

  刹那,我如遭雷击!

  时可,时可,时……可!

  我认识啊,怎么会不认识呢,那是我叫了18年姐姐的人啊,我怎么会不认识?

  可是,可是这个名字,已经好多年没有人提起过了。

  好多年了!

  我看着前面的方遇,压着情绪问他,“你认识……认识她?”

  方遇将一张信纸递给我。

  我颤着手接过,将折成两折的信纸摊开,信纸上是熟悉骨子里的笔迹

  我大脑嗡嗡作响,那张轻如鸿毛的纸,在那刻恍如有千斤重,压的我手指酸痛

  方遇,我是时可。

  今天是2012年2月2日,你收到这封信应该会很奇怪

  如果你在2014年,2015年里都不曾遇见我,那你就当这是一个恶作剧

  但是,尽管你不记得我,尽管那些年里的所有人都不记得我,也请你一定记住时可这个名字。

  我爱你!再见!

  我久久从这封信里回不过神。

  这封2012年的信,隔了六年时间出现在了2018年的我面前。

  可是,不应该啊!

  六年前的姐姐,六年前从未出过这个小城的姐姐,怎么会写一封信给这个我从未见过的男生?

  而且,还有那三个血淋淋的,我爱你!

  方遇似知道了我的想法,“是不是没法理解?”

  我目光瞪着方遇:“这从哪儿来的?”

  方遇说,是2012年2月有人寄过来的,没有寄件人的任何信息

  我说:“时可……是我……姐姐!”

  方遇极惊,忙问:“那她,人在哪里?我可以见见吗?还有,她明明是在2012年写信给我的,但为何会提到未来事情?”

  我看着面前叫方遇的男生,惨烈一笑,“她,死掉了!”

  她死掉了啊!

  死掉,整整六年了!

  时可,是我姐姐。

  自我记事起,我便一直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地喊她,姐姐,姐姐……

  十五岁以前,姐姐都是比我高的,十五岁以后,我身高开始蹭蹭蹭地往上窜。

  那时,姐姐总会仰着头,笑嘻嘻地对我说:“君君,我似乎又矮了些。”

  我笑,伸手摸摸她的头,“不是你矮了,是我又长高了!”

  姐姐就咧着嘴,欢天喜地的笑。

  就和她每次做完饭,一脸期待地问我好不好吃时,那个表情一模一样

  是的,姐姐会做饭给我吃。

  但是,给我做了三年饭的姐姐,手艺却并没有提高多少。在逼着我一口不剩地吃完所有饭菜后,她就觍着脸,冲我吐舌头

  “下次,下次一定做的比这次好!”

  那个时候,我总会莫名其妙冒出一个想法:这个连饭都做不好的姐姐,以后可怎么办呢?

  可是,哪有什么以后。

  那个叫时可,我血脉嫡亲的姐姐,她没有了以后。

  她的时间停在了2012年,她的年龄停在了19岁,她做饭的手艺停在了不是咸就是淡的基础上。

  从前,长我两岁的姐姐。

  现在,小我四岁。

  我不知道,那段黑暗的,冰冷的,充斥着血色的日子,我是怎么渡过的!

  我只是,突然觉得,那种心脏揪着疼的感觉又回来了!

  或许,你认识一个叫时可的女生吗?

  是的,就是那个叫方遇的人,站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的心,开始抽搐地疼。

  方遇说,从他收到这封信,知道这个叫时可的女生起,他就发觉,他的世界似乎有些空白。大脑也总是莫名其妙闪过一些破碎片段,以及很清晰大片大片的铁轨

  我说,那又怎样?

  方遇说,所以我想找到她!

  他说,自收到那封信开始,我就开始注意身边有没有叫时可的人。高中毕业的旅游,大学时期,甚至直到毕业,我都一直在明里暗里地找她。

  他说,之所以找到我,是因为我的名字,以及我最初的作品里提到了时可这个名字。

  我竟然,不可置否。

  我将方遇带回了我的住处,将他安顿在姐姐曾经的卧室。

  我转身出门时,方遇突然叫住我:“时君,这个房间,我来过。”

  我没理会他。

  我想,他可能是个疯子

  后来两天里,我一直将自己关在卧室里码字,偶尔吃饭,会去客厅和那个叫方遇的男生打个照面。

  好几次里,他都是闷闷低着头,一双眼睛无神又疲惫

  那次我正在午休,门被敲得噼里啪啦,我忍着火气打开门。

  “干嘛?”

  方遇一脸神秘莫测的表情,“你看,时可的笔记本。”

  姐姐的笔记本?

  我伸手接过,那是一本手掌大小的黑皮本,它很多地方都有蹭破,纸张有些泛黄

  我翻了一下,首页是个日期:2009年9月,还有娟秀的几个字:日记,时可。

  我想起来了,这笔记本,是我们升高中那年,我送她的升学礼物,而她,送给我的礼物,是一只手表

  在10年,11年,甚至12年里,我都见过深夜里的她,在柔和台灯下,翻开那本笔记本写东西。

  那个时候,姐姐文笔特别好,我以为,她在写文章,不曾想,却是日记。

  日记第一页,写着两句话:

  他成了时光里的那个人,时时刻刻不能忘的那个人。而他,是这浮世三千可遇不可求的人。

  时光里的他是谁?可遇不可求的他又是谁?

  我又翻了一页,是日记正文

  2009年9月15号

  走进了陌生学校,融入了陌生的集体,我们,终于成了高中生

  就像是开启了另一段旅程,有些生死未卜的感觉。

  2009年11月6号

  我才开始学着做饭,似乎并不理想,君君吃了一口便不吃了,说咸的厉害。我威逼利诱,硬是逼着他和我一起消灭了那些饭菜。

  君君说:“姐,下次好好做饭,我会多吃些的!”

  我说好,做个色香味俱全的菜。

  2010年2月3号

  像梦境,又像现实

  若是做梦,怎会那么真实?可若不是做梦,明明已经没有的人,怎么又会出现?

  是的,他真的站在了我面前。

  2010年2月15号

  又回来了,又见到了他。

  他站在我面前肆意大笑的样子,真好看

  但,也同样心痛

  2011年2月1号

  没有规律,没有时间限定,有时一次,有时好几次……

  到底,到底该怎么办?

  2012年2月2号

  原来是手表,手表重新转动的时候,就可以了!

  那种心脏划出伤痕鲜血直流的疼痛我再也不想忍受了!

  所以,对不起!

  2012年2月3号

  真好,我终于,可以救他了!

  日记在12年2月3号嘎然而止,我大脑一片空白。

  终于可以,救谁?

  阳台上放着好几盆花,方遇蹲在旁边给它们浇水。

  我躺在旁边的椅子上,怀里抱着姐姐的那本日记本

  纵使我是作家,也写过不少推理型小说,但如今的这个局面,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

  “时君,时可笔记本里所说的手表你还记得吗?”

  我回过神时,方遇已经坐在了我对面的椅子上。

  “不……记得”

  我起身回了自己房间,将房门反锁,开始一遍一遍翻那几页日记。

  我想,有个秘密正等着我去揭开。

  初入高中……做饭……梦境……现实……

  没有的人……不能失去……

  手表转动……可以救他……

  09年9月,09年11月,中间大片的空白页,然后是10年2月,又是空白页―11年2月,空白页―12年2月……

  日期,日期不对劲。

  它的跨度太大!

  从10年开始,所有日记的日期都在2月,也是从10年开始,日记的内容完全不对。

  日期都在2月……

  2012年2月3号,是姐姐车祸去世的日子。

  是巧合还是真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手表?

  手表?

  难道是……

  我翻箱倒柜从归纳盒里找见那只落满尘埃的手表,它静静躺在那个角落黑色纹路显的格外落寞

  因为是好几年前的手表,它的设计不怎么好看,质量也差点,手表的玻璃显示器上甚至有被什么东西砸碎的痕迹,上面有早已干掉的少许斑斑点点。

  我轻轻将它拿起,吹掉了它表面灰尘,那裂痕更是深了一层。

  我倒是丝毫记不起,这上面的砸痕是何时何地,我如何弄出来的。

  手表安安静静,丝毫没有转动的痕迹。

  姐姐在日记里说,手表重新转动时,就可以了。可是,这个手表分明没有要转动的迹象,在姐姐去世时或者更早的时候,它或许就已经不转动了。

  我跌坐在椅子上,拿着手表看了整整一夜,也没发现任何端倪

  我望了一眼窗外,一抹鱼肚白从对面的楼顶闪了出来,我揉揉酸痛的眼睛,便起身,打算卫生间冲个脸。

  不过走了两步,身后突然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我僵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回过头,那个原本不该转动的手表,在那刻转了起来,一下,一下,砸在我胸口

  我冲过去将它紧紧攥在手里。

  “方遇,方遇。”

  门外一片死寂,方遇并未回应

  我拉开卧室门走了出去,客厅里空无一人,姐姐的房门紧闭。

  我伸手敲几下门,“方遇,你在吗?”

  房间内传来有人从床上起来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再然后,是门把转动的声音。

  房门开了一个小缝,床上的粉色被褥闯进了我眼底缝隙稍微大了点,一节插在腰际的白皙手臂漏了出来……

  房门终于全被打开,一个散着长发,矮我一头的女生,正一脸睡眼惺忪地站在我面前。

  她抬了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瞪我:“今天周末哎,吵什么!。”

  我全然被眼前的一切惊的不知所以,那个离开我六年之久,已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现在,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

  “姐……姐……”

  时隔六年,她这么清晰地站在我面前,我竟然嘴里打颤,连完整的姐姐这个词的音节,都组织不出来。

  “君君?”

  君君,君君……

  我终于在这个名字里败下阵来,眼泪在那一瞬间夺眶而出。

  眼前的人吓了一跳,抓住我的手问我:“君君,你怎么了,哭什么?”

  那温热的触碰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终于将眼前这个女生拥进了怀里。

  十七年来,从未抱过她的我,现在,终于第二次抱到了她,不像第一次,她浑身是血,毫无温度地长眠在我怀里。

  我终于喊出那个多年不敢提起的词,我说,“姐姐,姐姐……”

  我好想你!很想很想的那种。

  吃饭看书会想,夜深人静会想,看见美的风景会想,孤单一个人也会想……

  无时无刻,不在想念。

  “君君,你到底怎么了?”

  我抹了一把满脸的鼻涕眼泪,又悲又乐地嘀咕,“姐,真好,太好了。”

  我说姐你看,六年后的家,和你在时一摸一样,有你喜欢的毛绒娃娃,还有你看过的书也都在,对了,你以前养过的那盆情人草已经很高了,而且每年都会开花……。

  对了,还有,我学会做饭了……

  我说,姐……

  姐……

  身边没有人应我,而原本抓着姐姐手腕的我,在顷刻之间,手中空无一物。

  我像疯了一样在房间里大喊,我说姐,你出来吧,我不挑食了,你做什么我都吃。我说姐,你出来,你别吓我。

  鸦雀无声,死一般的沉寂。

  方遇从厨房绕过来,一副见了鬼似的看着我。

  我走过去拽住方遇:“你看见没有,我姐,我姐还在。”

  方遇拧着眉头,“你说,你姐,时可?”

  “对,我姐,她刚才就在这儿。”我伸出左手举到我脖子处,“还是这么高,这么高的姐姐,刚才就在这儿。”

  方遇一步步走过来,“你是说,已经死掉六年的时可,刚才,还在!”

  是啊,已经死掉六年的姐姐,刚才完完整整,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

  她做着一贯的小表情,对着我笑,喊我君君。

  那个已经死掉的人,重新以当初的模样站在了我面前。

  我很难过,也很是开心。

  04

  日历:2018年2月11号

  方遇在我这儿赖了很久,他每时每刻都缠着我问东问西,总是乐此不疲地找关于姐姐的蛛丝马迹。

  我越来越烦他,终于在刚才,我以要回老家看父母为由将他撵了出去。

  他走时,将姐姐留下的那封信摔在我胸口,说:“时君,我总觉得能救她回来,你却一点都不想救。”

  我在他的怒色里,“啪—”地一下关上门。

  方遇,也许姐姐真能救回来,不过,这是我们姐弟之间的事了,我不想将你牵扯进来。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余下的,便交给我。

  时间一分分渡过去,我太阳一寸寸射过来。

  我坐在书桌前,手中紧紧攥着那只多年前的手表。

  想念,想念就好了。

  深深地想念。

  “滴答——滴答”

  我猛然一惊,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大雪飞扬的街边。

  这是曾经走过多次的街道,是12年的街道。

  街上行人很少,偶尔有辆车载着风雪飞驰而过,路面上坑坑洼洼,全是融了雪的冰渣。

  如果,如果当真如此,那前面的路口,就是姐姐出车祸的地方。

  我裹紧身上的外套,朝那个路口奔去。

  姐姐,不管因何缘故,不管你为了救谁,我都想让你回来。

  骂我也好,抢我遥控器也好,不给我做饭也好,都想让你回来。

  雪渐渐大了起来,风却慢慢退去。

  我停在那个十字路口23秒的红灯处。

  22秒

  风刮了一下,我将衣领拉起来,遮住了半张脸。

  21秒

  对面路口有个裹着黑色羽绒服的女生走了过来。

  由远至近,她每走一步,嘴中就哈出一团白气。

  可是,可是,她走至路口也不曾停下……

  红灯:17秒。

  一辆货车从她左边街道疾驰而来……

  我朝她喊:姐,停下。

  她抬头,红着鼻头朝我轻轻一笑。

  红灯:15秒。

  我想,就是现在,我过去救她就好了。

  我迈开步子朝姐姐奔去,姐姐却突然急了。

  “时君,别过来”

  我听见她如是说。

  可是,我得过去的,我试了无数次,等了无数次,就是为了救她。

  我跑的极快,甚至在某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快的几乎飞了起来……

  是的,飞了起来,我真的飞了起来。

  我的身体逐渐跃到了姐姐头顶,周围枯去的树枝冰冷地划在我指尖,洋洋大雪跟我一起停在空中,又随我一起落下。

  它们轻飘飘地落在树枝上,落在我头顶,落在姐姐沾了泪的睫毛上。

  我,重重砸在冬日的地面上,我听见腕上的手表发出清脆的碎声,腹内开始翻江倒海,头下流出的温热液体,瞬间浸满我全身。

  “姐……姐姐”,我想,我终于救到你了。

  我的声音细若蚊蝇,甫一出来,便被大雪覆去。

  那瞬,这六年里的种种如潮落,徐徐退去,杳无痕迹。而一些早年的场景在我眼前如电影般,一幕幕上映。

  等姐姐放学的我,独自一人在县城读书的我,嫌弃姐姐做饭难吃的我,为姐姐打抱不平的我,以及,那一场雪色里,浑身血色的我……

  原来,六年前死掉的是我。

  原来,我不用救你,我只要好好去死就可以了。

  原来,我在救你的时候,会遇到来救我的你,而你,在救我时,会遇见来救你的我。

  一切归于原位,真好!

  只是,姐姐啊,我最后那声姐姐,你可曾听见?

  时隔,七年。

  我,父亲,母亲,第一次去看他。

  一路上,我的脚是颤的,母亲从开始出门,眼泪就不曾停过。

  我扶着母亲,一步一步,往那个我们多年来不敢踏入的墓地走去。

  我一直觉得,只要我不去看,不去面对,他就一定还在,一定还在我不知道的角落好好地存在着。

  然而,我一向喜欢自欺欺人。

  风很干冽,打在脸上针扎一般,我迎风而立,眼泪就开始掉。

  父亲见我许久不动,走过来接过我手中的包,放在他墓前,随后弓下腰,给他倒了一杯他曾最喜欢的果汁,母亲把几件他曾穿过的衣服拿出来,点了火。

  我吸吸鼻子,伸手触摸那块冰冷的墓碑,刺骨的寒,我浑身一哆嗦,急忙收回了手。

  君君,对不起,我还是没能救回你。

  君君,其实只要能救你,我真的愿意一命换一命的。

  可是时君,我很恨你,也很想你。恨你那么狠心留下我一个人,面对以后诸多生离死别,想你,想你欣喜的样子,也想你生气的样子,更想你……活着的样子。

  君君,你知道吗,生存者,从来都不是幸运者。

  我,从来都不是幸运者,也非强者。

  我一直觉得,我是比不了你的,没有你聪明,没有你善良,更没有你的宏图大志,这么多年,我唯一胜过你的,大概就是,迄今为止,我还活着,好好地在这个世界上活着。

  我们,终此一生,再不见彼此苍老。

  时君,时光里的那个人,再会,遥遥无期。

  这一场短短十几年的相遇后,我们终究是山南水北,生死无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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