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女
暑假回家乡，高中七个舍友聚会，芳说未来只有我是最有福气的人，调侃她已经买好了养老保险，又指着小买同学说道“你未来最惨”，还把两个儿子――北京的儿子让父母去南京、南京的儿子让父母去北京的笑话十分形象地用在了小买身上。说得大家笑得前俯后仰。几个人中，只有小买是两个儿子，芳和另外一个同学是独生儿子，两个同学是儿女双全，一个同学是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我是两个女儿。
作为两个女孩的母亲，我现在越来越多地面对着类似这样的话语，不知道该不该开心：“你生了两个女儿，你未来是要享大福气的”、“生女儿好呀，我们生儿子的未来是要进养老院的”。也有好心人说“再生一个，一定会是个儿子”。
而我非常在乎的人里面婆婆持了反对态度，当得知我二胎怀的是女儿的时候，她表情上、言语上都表达了不满，后续在好几个场合提及再生一个。很多次，我给自己说，如果下次她还说，我就怼回去，可是心软的时候，也能理解她时代的局限性。
那我就从“女孩”这个性别来开始吧。怀老大的时候，没有任何性别的压力，她来了，我要了，就那样顺其自然。可是，怀老二的时候，我已经三十七了，要不是国家放开二胎，而我又觉得还能抓住尾巴，这辈子我也就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医生在产检本上大大地印着“高危”的时候，我想这个孩子是我这辈子最后一个了，无论男女。可是心里却纠缠于“男孩还是女孩”，也说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男孩还是女孩。周围人对我肚子的猜测从来没有停止过，“是儿子，绝对是儿子”，而我也在孕期听说了很多关于未曾谋面的女孩子的故事，比如一个邻居已经剖腹生了两个女儿，想要个儿子而怀了三胎，检查后发现是双胞胎女儿，医生考虑生产风险建议打掉了，我问如果是儿子即便有风险会打掉吗？她默默无语。
我跟十一岁的女儿谈及了这种生来的不平等，我们有时候必须和这些不平等和平共处，否则会伤痕累累。那天我们一起去麦当劳的路上，我先讲了我小时候亲眼见到的事情。一天放学的路上，大堤旁边的沙滩地围了好多人，我也凑热闹围观，看见一个女婴的尸体，那天中午我没有吃饭，一直想呕吐。那时候，扔女婴的情况时有发生。这事儿过去二三十年了，仍然历历在目、犹如昨天。大女儿听这故事时气愤的表情我也记下来了。
接着我又给大女儿讲到我那时正在看《三国演义》里的一个情节。刘备一次逃亡过程中到刘安家，刘安杀妻供刘备肉吃，刘备到厨房后明白吃了刘安妻子的肉后，伤感加感激，我因为他没有愤怒而义愤填膺。后来曹操知道此事后竟然还赐金百两给刘安，这一点第一次让我对这部名著感到极其不满。可当我跟先生讨论这一点并表达我的愤怒时，他说那时候的女人是不怎么算人的，社会地位极低。
前一阵子看《环球时报》时，提及从2018年6月起，沙特阿拉伯王国的女性将被允许获得驾照，并能够驾车上路；同样也是这份报纸，不久又有一篇文章讲印度妇女的“卫生巾之路”，因为印度卫生巾生产能力不足，而进口税又很高，导致印度女人很多时候用不上卫生巾，而国家考虑到种种原因终于取消了卫生巾的进口税。
由此我又为女儿们庆幸，从女性权力发展的漫长岁月里，无论是纵向还是横向，她们都处在了一个挺好的时候，并且还会更好。从而让她摆正心态、珍惜拥有。她可以做一个时代的随波逐流者，也可以做弄潮儿，这取决于她，至少国家给了她们更宽松的环境。从我狭隘的观点来看，我更希望到她们生育的年纪别再为生儿生女发愁。
性教育是我对女儿进行的一大教育，也是最有挑战性和困扰的教育，因为我也羞于启齿和没有系统知识体系。因为生了两个女儿，先生理直气壮地变成了幕后，他说如果是儿子，这方面就由他来教育。看《荆棘鸟》的时候，里面的女主人公因为月经初次来潮，以为自己得了绝症的那个片段描写，我很受震动。我想到现在为止，肯定还有很多女孩有这样的困扰，这是父母们的失职，可是难道不也是社会的失职吗？我绝不允许这样的经历发生在女儿身上。还有就是即便我不讲，她们也会从网络上断章取义地得到，那更不好。所有这些困扰都推动我去学习相关知识，给女儿提供这方面的教育。于是我买了两套关于性教育的系列书，一套是胡萍老师的《善解童贞》，一套是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的《珍爱生命》，前者是我在读，把一些信息传递给大女儿，后者则是直接让她阅读。她的身体开始慢慢发育了，我提前已经给她分享了青春期的发育阶段，以及每个阶段相应的特征，看着她腰板挺直地应对她微微隆起的乳房，我还是有点暗喜的。
前两年带着大女儿回家乡，她经常喜欢看看外面的狗是公的还是母的，还会十分平静地指着两条狗告诉我们他们在交配，还问我要是杂交后会生出什么样的狗。婆婆为此说她不知道羞，农村的孩子们都不会去说这些，我只是笑笑。跟先生提及此事，他说我们让她看这么多书，当然就是为了让她有知识，会思考，允许她有这样的不同。我心里赞同极了。直到今年回到外婆家里，有一个与她同龄的小女孩和两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看见两条狗在交配的时候，他们兴奋地说道：“看，两条狗贴在一起了。”然后就又低头玩他们的沙子了。显然他们的“贴”更形象，更有童真童趣，可是如果被我女儿听到，她肯定会笑话他们的无知，即便表面没有，心里也会。知识让孩子明理和思考，也会加快童真童趣的消失，这真是让人烦恼的事情。
美貌于我这辈子是个奢望了，虽然林林总总的美容院在向我招手，可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古训我牢牢记着，从来没有想过去人为改变我这不美的容貌，尤其是满脸的雀斑，曾让我感到深深地自卑。前几天看海外的《读者文摘》，提到梅根王妃，她最讨厌报纸或杂志把她的照片美化，尤其是把雀斑故意弄掉。她说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父亲就告诉她：没有雀斑的脸就像没有星星的夜晚。这是我听到过的对脸上雀斑的最好的诠释，她让梅根一直很自信。对于我，现在遇到这句话也不晚。
还好，在后代延续上，青出于蓝而远胜于蓝，我的两个女儿全部继承了我们的优点，大大的眼睛、双双的眼皮，小女儿笑起来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当然这些完全都来自于她们的父亲。现在大女儿开始对镜子里的自己发生了很浓厚的兴趣，有时候会对着镜子一照再照，发型也是一会儿扎成高高的一个马尾，一会儿扎成低低的两个马尾，头发上的装饰物也多了起来，爱美之心昭然若揭。先生和我一直给女儿灌输的思想是美貌是来自父母的遗传，和自己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真正的后天努力才是一个人值得被关注和夸耀的。可是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这么多年，我很明白美貌对女孩子来说是有很多优势的。小姑子在眼科做医生，她说现在做眼睛美容的人很多，尤其是快毕业的大学生。万一哪一天女儿也要求做整形，我能接受吗？
一天晚上，带着两个女儿在小区花园玩耍，正好碰到大女儿的两个男同学，大女儿又叫了一个女同学，四个人疯玩了很久。观察不一会儿，你就会发现男孩子都是暖男加软男，没有男子汉气概，倒是女孩子们的女汉子气概一览无遗。一个男孩子的父亲唉声叹气地说道：“都是被他妈束缚太多了，都不像是男孩儿了。”我心里也在叫苦：“我也有很多管束呀，怎么就成了女汉子呢！”百度词条“女汉子”，是指那些自认或被大众认为性格言行与男性相似的女性，通常被认为是个性豪爽、不拘小节、不怕吃苦的一类女生，但其实相应的举止粗鲁、出口成脏、动手动脚且认为这是真性情等负面特质也经常跟着成对出现。这定义多多少少让人喜欢不起来的。我花了很多的时间，希望她能把女性真正的魅力释放出来，至今还没有成功。或许，在我看来，对真正的女性魅力这个概念也是有些模糊的吧，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太多的行为准则，有时候让我都迷失了。就像《公主向前走》里的公主维多利亚那样，父母用尽所有的爱把她培养成了一个他们眼里美好的孩子，可是太多的约束，如《公主情感、仪态王室规定》把她的一颦一笑都限制了，她完全没有了自我和喜恶，只想取悦别人，或父母、或王子，以致于她和王子的婚姻生活一团糟。有人说：子女的婚姻质量才是父母家庭教育的最终检验。我不完全赞同，但是很大一部分认同。
洪晃说：中国女人倒霉全都是贤惠闹的。其实，贤惠不是错，坚强更不是错，错的是表演贤惠，表演坚强，结果为了一个虚无的牌坊和肯定，葬送了自己本该更鲜活的生命。听从自己的内心，做真正的自己，这可能才是对女孩子的另一种比较好的教育。但是怎样做才是更好的呢？真怕一不小心她真的变成了一个十足自私的人？
还好，我们还有书籍可以依靠。读书是我对孩子们做的最好的投资。从小学到初中，我一直成绩优秀，到了高中在重点班排中等，失落了很久，然后在我们那个年代考上大学，是一件挺自豪的事情。直到遇到先生，他的幽默谈吐和渊博知识让我汗颜，我只是为了学习而学习，并不爱阅读，而他对书是有爱好的。大女儿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花了很多的时间在她的阅读上面。她那时候认识的字少，阅读速度很慢，我就读书给她听，晚上录一个章节给她第二天起床听，时间允许晚睡前或早起时都尽量读书，这使得女儿从一年级开始形成了很好的阅读习惯，她阅读的时候可以很专注，阅读速度甚至超过了我的，这拓宽了她的视野和思维。同时对语文的学业起了很大的帮助，她的语文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和书交朋友，她会给你你意想不到的和你希望得到的。从大女儿的阅读习惯和阅读效果中让我尝到了甜头，对二女儿的阅读从胎教就开始了，现在她一岁多，对阅读已经表示了不同寻常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