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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记

2018-12-10 18:50:50 作者:6么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二姐记

  - 01 -我家有五个孩子,三个姐姐,一个哥哥,加上我。因为父亲放荡不羁,我们总是遭人白眼,受人冷落。这些伤害凛冽寒风,让我们不得不裹起厚厚的‘套子’,让自己卷缩在内。而二姐不同,她那桀骜不驯性格像极了父亲,她不仅活得舒展自如,还成了别人不敢惹的主。记得有一次,别人偷挖我们家的田缺,放我们家稻田里的水,被二姐看见了,二话不说,走过去就是一锄头,把那人打得头破血流。还有一次,二姐跟母亲一起去粮店交公粮,工作人员说我们家的麦子没晒干,不收。二姐那张能说会道的嘴说得那工作人员告饶,不得不收。这两件事把二姐推到了跟父亲一样高度,成了我们那一块方圆数里的名人。只是这样的二姐,却被我拖累了。二姐每次跟母亲争吵时,总是说:“要不是带月(月是我在家里的昵称),让我多读几年书,我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说这话时,二姐就用食指戳一下我的脑门,让我那本来就因为缺钙而时常在空中有气无力摇晃的脑袋,摇晃得更加厉害,惹来母亲的一顿臭骂:“杀千刀的,你自己不读,怪她?哪个大的不带小的?别人都能带着小的读,就你不能?”二姐自然不会示弱:“带小的?带小的?那大姐怎么不带小的?你就偏心!”这种争吵伴随着我长大。二姐也随着我的长大到了谈婚论嫁年龄。- 02 -三姐说,二姐的婆家姥姥家隔壁的邻居,从小指腹为婚。那家的门口有一棵大枣树,到了秋天,又大又黄的枣子挂在树枝上,可馋死人了。我和三姐都希望二姐能嫁入这户人家。那样,我们每年就有枣子可吃了。母亲和姥姥也希望二姐能顺顺当当地嫁过去。一是因为在那个挣工分的年代,那家劳动力多,算是富裕;二是离姥姥家近,嫁过去了,互相有个照应;三是那家的儿子方面跟二姐也般配男方家是在初秋跟姥姥提出年内完婚的想法。姥姥满心欢喜地跑来告诉母亲。正好我们一家人都在。我和三姐高兴手舞足蹈。母亲也高兴得不得了,跟低头不响的二姐说:“你想置办些什么,跟娘说,娘一定尽力办到!”父亲那段时间也是天天回家,关心着这件事。在所有人的眼里,这桩婚事十拿九稳的了。但二姐在这个充满喜庆的初秋,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外的大事。那天早上,二姐绷着脸,拉着我跟母亲说去姥姥家。母亲高兴地说:“去去去,眼看好日子一晃就到了,是应该多去走动走动!”二姐不喜欢听母亲说这话,一脸不高兴地白了母亲一眼,拉着我就走。去姥姥家要走四五里路的山路,初秋的山路两边杂草丛深,很难走。二姐走得急,我走得慢,她连拉带拖,让我一个跄踉接着一个跄踉地走不稳。二姐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背起已齐她肩头的我,一路小跑地往姥姥家赶,生怕赶不上姥姥家的早饭似的。到姥姥家的门口,二姐让我先进去,说自己等下就来。我感觉二姐有事瞒我,但不敢多问。姥姥正在厨屋里烧早饭,见到我,吃了一惊,问:“大清早的,你娘也放心你一个人来?”我说是二姐带我来的。因为舅舅家就在本村,姥姥没再多问,说:“来得正好呢,你二舅昨天挖田挖出来的泥鳅还养着。”让我去堂屋饭桌上的木桶提过来。我提着木桶正要去厨屋,二姐慌里慌张地跑进门,让我赶快放下木桶,跟她回家。我有点不情愿,说:"还没有吃早饭呢"。二姐不由分说地夺下我手里的木桶,扯着嗓门朝厨屋的姥姥喊:“姥姥,我们走了,如果我做了让你生气的事,你不要怪我哈!”说完,拉着我就跑。姥姥赶出门,追在后面"禾啊,月啊"地喊着,可这喊声像抽牛的鞭子,让二姐跑得更快。快到村口时,二姐停住了脚,让我一个人回家。我问她去哪里。她让我别管,说自己做了对不起母亲的事,不能回去了,让我以后别整天缩手缩脚的一副没有出息的样,还让我和三姐以后懂事点,多帮帮母亲。我知道二姐是要走了,拉着她不放手,她哭着甩开我的手跑了。等我哭着跑回家要告诉母亲时,姥姥也跟着我的后脚进门了。见到哭着的我和一脸怒气的姥姥,母亲连忙放下手里的碗筷,一脸惊慌地问:“娘,这是怎么了?她是给你惹下什么大麻烦了?”“怎么了?怎么了?”姥姥上气不接下气地反问着娘,又看了眼哭哭啼啼的我,说:"她能给我惹什么麻烦事?是你那有出息的二妮子,她——她——她一大早去把老李家的亲事给退了,你还蒙在鼓里?”母亲如遭惊雷,一连说了几个“啊”字,跑进房,一通翻箱倒柜地找过后跑出来,跌坐在椅子上,连哭带骂地说:“娘啊,老李家的东西真的没见了,真的没见了,您说说——您说说——,我怎么就生了她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这个杀千刀的,这么有主意,看她将来有个好?!”母亲这么骂二姐,只是为了解一时之恨,没想到会成为一道咒语应验到二姐的身上。- 03 -姥姥唉叹着走了。我哭着跟母亲说二姐跑了,说不回家了。母亲跑去村头的花姐家,问花姐知不知道二姐跑哪里去了。花姐说昨晚二姐跟她说要退了老李家的婚事,去大山口的林子家。她以为二姐跟她开玩笑呢。突然冒出一个大山口的林子来,把母亲弄得更糊涂。花姐说,二姐去大山口看电影时,林子主动上来跟二姐搭讪。二姐看林子长得白净好看,对他也有点好感。两个人私下里一来二去就产生感情。但二姐不敢跟母亲说,怕林子的家境过不了母亲这一关。因为林子的父亲死了,家里有一个体弱多病的母亲,长年四季不断药,还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都还没有成人一家人的生计全靠林子一个人来支撑,家里穷得叮当响。家丑不可外扬。母亲再三叮嘱花姐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又暗地里托人打听二姐的消息。二姐真的去了林子家,没有嫁妆,没有三媒六证,就把自己白白地送给林子做了新娘。父亲一向抛家不顾,对这种麻烦事是能避就避,能躲就躲。母亲失去了二姐这个得力帮手,整天周旋在农活家务之间,忙得晕头转向,也只有无奈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必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她还是叫了几个壮年的亲房,给二姐送去了几床被褥和几样简单家具。二姐如愿地得到了她的爱情。在她看来,穷一点没关系,只要勤劳,一切都是人的双手做来的。所以一进林子家的门,她就跟林子一起没日没夜地干着,希望早日摆脱贫苦,过上她想要的生活。只是,二姐的不请自来,成了婆婆把柄,只要二姐稍微有一点忤逆她的意思,就是一顿指桑骂槐的骂。二姐本来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初去时碍于情面,也尊重婆婆是林子的母亲,装着听不懂。时间长了,婆婆的恶言恶语让性格刚烈的二姐再也忍受不了,她开始还击。婆媳之战,在两个小姑加入后,变成了三对一。因为已经撕开了脸面大家也就无所顾及了,家里成了战场,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林子夹在中间,两边不是人,说谁都不是,成了夹心的受气包。家里长期战火不断,林子感到身心疲惫不堪。在一次家庭大战后,林子趁大家不注意,喝下了家里的灭鼠药。林子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死了。那时二姐已怀孕两个月。这消息传到家里来时,母亲呼天抢地地嚎哭着,埋怨自己不该由着二姐的性子去,让她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哭过之后,母亲跟亲房商量怎么办。亲房让我和三姐去林子家把二姐接回来。三姐说她不敢去,我说我也怕。母亲说不去就等二姐死,我和三姐就硬着头皮去了。到林子家,林子躺在门板上,用白布盖着。二姐坐在旁边,满脸都是被抓伤的痕迹,蓬头面垢的,不成人样。她没有哭,只是痴痴地盯着门板,嘴里发出微弱声音,像是在呼叫着林子的名字。见二姐这样,我和三姐都哭了。我们的哭声引来二姐婆婆的一顿好骂。林子的两个妹子也一起冲上来要打我和三姐,被林子的弟弟拦住了。围观的村民也有同情二姐的,让我和三姐赶紧把二姐带走。已经半痴半傻的二姐却死死地抱着门板不肯走,还是村里好心人叫了几个壮劳力,帮我们把二姐送回家。二姐被接回家后,一句话也不说,整日昏睡着,不吃不喝也不闹,如同死人一样,任谁劝都没有用。最后还是我那整天不回家不着调的父亲,回来后去二姐的房里坐了半晌,出来时吩咐母亲熬点稀粥。我们谁都不知道父亲和二姐说了些什么,两个人之间达成了什么约定,反正父亲从此不再往外跑了,二姐也开始吃喝正常。二姐体力恢后,又如从前一样成了母亲的得力帮手。只是,她不再像从前那样目中无人,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滔滔不绝。她脸上木然呆滞,不做事就躲进房间里。快要过年的时候,二姐跟母亲提出了再嫁的想法。她说除了一个要求,就没有任何要求。母亲明白二姐的心思,说去问问六婶,看能不能找到这样的人家。- 04 -六婶是远近闻名的媒婆。听母亲说明来意,就说:“有倒是有一个,是大山里我大姑村里的,叫大柱,原来是个教书匠,因为受了冤屈,蹲过大狱,在狱中表现好,前段时间提前放出来。家里人正托我大姑问我手里有没有合适对象呢。”母亲跟六婶说了二姐的要求。六婶说她去一趟她大姑村,看人家答不答应。六婶的性格就是这样,说风就来雨。跟母亲说完话,转身去大山里的她大姑村。母亲回家跟二姐说这桩事时,二姐好像很满意,说等六婶回话。六婶是在村里人吃中午饭的时候回来的,一进村口,她那赛过大喇叭大嗓门广播开了:“成了,成了,老二的亲事成了!这孩子苦尽甘来了!”六婶踏进我们家的门,二姐从房里迎出来,连声说了几声“谢谢”。一向自以为高人一等的父亲也跟六婶说了声"谢谢"。这下可把六婶乐坏了,她拉二姐挨着她坐下,说: “孩子,你苦尽甘来了。大柱和大柱娘都希望你早点过去,说你带着孩子过门是双喜临门!嫁妆什么的都不要,大柱娘早几年前就都准备好了。大柱娘是难得的好人。大柱这孩子也是老实人。孩子,你碰上好人家了!”为了二姐以后能过上顺当的日子,母亲跟六婶要了大柱的生辰八字,去算命先生那里择了一个吉日一一腊月二十八。腊月二十七的天空飘着雨,阴冷得很。母亲一天心烦意乱抱怨这天。二姐知道母亲在担心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就安慰母亲说:"随命而活就好了。"父亲也安慰母亲不要迷信。大柱家叫来的的牵娘来得早,天还没亮就在村口放起了鞭炮。那鞭炮足足放了一个吃早饭的功夫。母亲说,打小起,没见过来接亲的放这么多鞭,可见大柱家是重视二姐的。两位送亲的婶婶听到鞭炮声,赶忙赶到我家,为二姐梳头,一边梳一边念着:"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梳头完了,就接牵娘来吃早饭。吃个早饭后一起去大柱家。‘哭嫁’是我们当地嫁女时的风俗。家家嫁女都"哭嫁"。为了不提及伤心往事,母亲免了这一俗,让父亲请了邻村乐队吹吹打打一些喜庆的曲子。二姐在出门时,还是转身抱着偷偷抹眼泪的母亲肝肠寸断地哭诉了一翻,直哭到云开雾散日头出。牵娘催说村里一天里接好几个,想抢个头香图吉利,两位送亲的婶婶才扯着二姐出了门。- 05 -二姐再回家,是生完孩子,母亲叫她来吃满月饭。她走在前面,白白胖胖,不是她叫我,我还不敢认。后面跟着一个瘦得像竹杆的小老头,我想那就是大柱。他小心翼翼地抱捧着二姐和林子的儿子,就像捧着一颗星星,生怕一不小心,会滑落了一样。那谨慎认真的样子有点可笑。村里人赶过来看孩子时,他也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捧送到别人的眼前,让人看一眼,又抱捧回怀,嘴里却不停地说:“长得像我们家的禾,灵秀得很。”吃饭时,大家都上桌了。母亲叫大柱也上桌。大柱说:“等禾吃完了,我再吃。”二姐后来又为大柱生了一个儿子。两个儿子相差不到一岁,长得都像二姐,带出去,别人都说是双胞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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