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莉去世，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今天下午，手机里的几个微信群突然同时炸掉，所有人都在转发同一条消息——韩国知名偶像崔雪莉在家中自杀。
甚至前几天，大家讨论的内容都是「你看雪莉新发的照片了吗？」「她怎么又这样啊」「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看着又疯又可怕」。今天却变成了满屏的问号，附带一句「她才 25 岁吧，真可怜。」雪莉的 ins 账号，是令人心动的粉发少女翻看崔雪莉的社交账号，不堪入目的评论比比皆是。或许在大部分人的眼里，偶像明星的喜怒哀乐，只能是茶余饭后的一次闲谈。至于对方的感受，路人们从不放在眼里：「承受被骂的压力不也是明星的工作内容之一吗？他们赚那么多钱！」
关于雪莉自杀事件的热搜中，有一条正是对之前攻击过她的网民们进行了抨击：「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但每一片雪花都不觉得自己有罪。」在国内讨论度极高的话题#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所有人都在拿着她社交账号上破碎的图片嘲笑她的精神状态时，有没有人想过她是不是在向大家发出求救信号？采访截图来自微博博主 @新浪娱乐看完新闻之后，想起洛熙的小说《她也曾想一了百了》里开头的故事：一位想要自杀的姑娘在楼顶踌躇，楼下的群众却纷纷举起手机，想要记录这「难能可贵」的一幕，甚至有人大喊：「你跳不跳啊！等半天了！」日剧《人间失格·假如我死的话》里的小诚，因为受到冷暴力走上了自杀的道路，绝望的他甚至无法接受最好的朋友的救助故事里想要跳楼的女孩，被高喊着「我爱你！」「要活着！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的群众们感动，坚强地活了下去。
可雪莉却没有那么幸运。
如果有多一点点的人告诉她「请活下去！」「要加油啊！我一直喜欢着你。未来也会永远为你应援！」
如果也有人对她说一句「我爱你！」的话，今天这场惨剧是不是也不会发生呢？
以下内容节选自 洛熙 的小说《她也曾想一了百了》
国庆长假后，学生从四面八方陆续返校，略显沉寂的校园总算热闹了起来。运动场里人声鼎沸，校内巴士坐得满满当当，食堂到了饭点也变得一座难求。而这一天稍有不同的是，平时只是行人匆匆路过的女生宿舍楼下此时乌泱泱围了一群好事之徒，大家都举着亮闪闪的手机屏对准八楼悬挂在外的那两条白晃晃的小腿，并熟练地定好焦激动地等着抓拍这「难能可贵」的一幕。
袁向花是艺术系的，她们的油画教室正好在这女生宿舍门口。有人要跳楼的风声一传来，这些好事的学生们谁还憋得住继续按着自己画那些瓶瓶罐罐，甚至连同老师一起都加入了凑热闹的队伍。很快，围观群众们呈扇形一层层错落有致地铺开，各自找准了机位准备直播。
而八楼那位想不开的姑娘仿佛对楼下的热闹引不出什么兴趣，她微弓着身子，双手自然地垂落在身侧，平静地坐在阳台的水泥围栏上，心无旁骛地眺望不远处层峦叠嶂的高楼。它们大多是这五年才从南山这块原本荒芜之地拔地而起，楼顶打着巨大的企业 LOGO，强调着这座楼所属的公司的名声之显赫。而互联网巨无霸腾讯的办公大楼也位列其中，敦实的企鹅形象牢牢地印在楼体侧面，仿佛是这座城市的心脏，从早至晚不眠不休地输入、输出，输入、输出，如此反复。
女孩遥望着那只无脸企鹅，像是和它在无声交谈。
好一会，女孩像是觉得腿麻，挪了挪身子，挂在外面的两条小腿跟着晃了晃，引发楼下一阵骚动。
「要跳就跳啊，我们都等了快半个小时了。一阵还有课啊！」有观众等得不太耐烦了，张口对着楼上大吼。深圳的秋天和别处不可相提并论，太阳晒起来二十八九度也是常有的事。
有这么个敢于直抒己见之人使得观众席迎来一次小高潮，喧嚣之声四起，大致可分为讨伐派和起哄派。而正在此时，袁向花已经身形灵巧地顺着油画教室老旧的消防梯爬上了这个两层建筑的楼顶。此处无疑是这场「大戏」的最佳观测点，可将楼上的女孩以及楼下的围观群众都净收眼底。她双手大拇指勾着背带裤的两侧气喘吁吁地环视了一圈，再抬头看着楼上的女孩发愣。她竟有些恍惚，分不清楚坐在上面的是她还是自己，她甚至觉得自己才应该是那个女孩，坐在那个命悬一线的地方。而此时她代替自己坐在那里，做着关于生或死的决定。
有那么一瞬间，袁向花觉得那个女孩朝她转过头，眼定定地看着自己。
「跳啦，别浪费大家的时间啦！」懒懒的声音像一条银蛇从观众席蹿出，伴随着几声极为戏剧式的肆无忌惮的笑。
袁向花心里有如被戳了一刀似的觉得鲜血泊泊往外涌，莫名觉得异常委屈，浑身不由自主地发抖。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一把因激动而略显尖锐却义正言辞的声音从观众席传出，扎进袁向花耳朵里，她好奇地往声音的来处看。声音的主人在人群中显得极为矮小，她扎着高高的丸子头，背着双肩包，对着刚刚起哄的人群坚定地举着手机：「我今天就要看看，是谁在这吃人血馒头！要起哄是吧，想涨粉丝是吧？可以，你们拍她，我拍你们！」小个子女生在拥挤的扇形队列中举步维艰，所到之处有人慢慢给让了条缝，她灵巧且毫不迟疑地往里走，像是蜻蜓掠过了水面，划出一条显而易见的痕迹。
而楼上的女孩倒并没被观众席的骚动所干扰，可悄悄从楼顶降下的救援消防员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情绪激动了起来，竟在阳台的围栏边站了起来，大幅度地摆手示意消防员离开。悬在空中的消防员进退两难，僵在了那。
画面就绷在了那里，谁也不敢出那个头。作为一个曾经亲历过这种场面的过来人，一串电流忽然从袁向花头顶灌入，她使出从未有过的力气朝那个女孩大喊：「我爱你！」
她的声音那么突兀又那么清晰，她用尽全力，对这个陌生女孩反复喊出自己从未对任何人说出口的这三个字。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围观群众都被她的表白给怔住了，然后，这句话就像是魔咒一般传散开来，从稀稀拉拉几个人，变成了几十人的大合唱。
「我爱你，我们都爱你！」
在这集体表白中，还掺杂着类似「要活着！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这样诚恳的建议。
女孩被这荒诞的、莫名的场面震撼住，就算是谎言吧，这振聋发聩的甜言蜜语能多听一秒也是好的。她没了之前的慌张，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楼下。
消防员瞅准时机，将女孩给救了下来。
好戏散场，人群三三两两离开。太阳也像累了一天似的，咚地一下躲进了那些数不清的高楼大厦后面，留下漫天彩霞。袁向花惊叹夕阳的艳丽，一场虚惊后也自然再无回去上课的念头。她一时间觉得体内真气耗尽，干脆就地平躺，两手搭在脑后，翘着二郎腿看天。
是啊，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才对。她想。
—未完—
小说里事件的结局很圆满，善良群众们用爱谱写出了 Happy Ending。可现实却没有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