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力
从外地回来，心里一直发慌。
可能跟昨夜52度的泸州老窖有关，也可能跟连夜往返舟车劳顿有关。去的时候，坐的高铁，人不算多，空座位很多。
不过，我网购的票是无座的。
乘务人员多次提醒我，那些空位子，都可以坐，你没必要坐在地上，或者在车厢里来回晃荡。
有座位，固然好。
但是，我肤浅地认为，有，反倒是一种限制，是一种束缚，而无，恰是拥有，恰是真正的自由自在，。
除了座位以外的空间，都可以自由走动。
返程的时候，坐的是普通火车，过道里，车厢衔接处，到处堆满了人，一盘密密麻麻的围棋样。
返程，没有直达的火车，我又不愿意多花钱光速抢票，那只好，从隔壁城市宿州中转一下。
接近凌晨4点，抵达的宿州。
本来想等2个小时，乘坐6点的火车，回到淮北。寒冬的天气与疲倦的身躯让我产生了退意。
你随便，只要能把我送到地点就行了。
之后，司机带着我兜兜转转，四处招徕顾客，也没招到，跟我说，小伙子，拉不到人，我不能送你了。要不，你出100块钱，我直接把你送到家。
我说，算了，超出我的预算，你把我送回火车站吧。
送了。
其实，我本来想着，等把我送到了家，我直接转66元，图个吉利，大冷天的，大家都蛮不容易的。
当他说出100元的时候，我改变了注意，并未把心里所想说出来。说了也没用，人家肯定嫌少，达不到人家的预期。
但100元，又超出了我的预算，这单生意，谈不拢的。
在火车站门口，我正要进站，司机把我喊住，我回过头去，看到他正在跟一个刚停靠的出租车交谈，一面交谈，一面朝我摆手，示意我过去。
出租车的拍照是淮北的，是个回头车。他在跟出租车商量，准备把我这个顾客卖给出租车司机，赚取差价。
回头车捎带人，一般30元，他仍然问我要50元，以此赚取20元的差价。
我说，我为什么要通过你？我直接和出租车师傅谈不就行了？
他说，哎呦，大兄弟，大过年的，那么冷的天，我今天还没发市呢，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刚才还带你兜了一圈风呢。
这.......
好吧，赏了。
常在火车站附近招徕顾客的黑车司机，都是一帮子老江湖，我不想和他们多说，只要你要求不过分，我都可以答应。
那出租车司机，不是直接返回市区，而是要先把车上的人送到几十里外的一个矿区。
矿区跟我家处于两个相反的方向。
我心想，也无妨，反正外面蛮冷的，我先上车，在暖气里，打个盹，也不错。
就那样式，我跟着车子奔向了几十里外的矿区，家，离我越来越远了。
一路无话。
矿区类似农村乡镇，比较偏僻，外面一片漆黑，到处都是废弃的民房，有些荒郊野外的意味。
看起来，有些瘆人。等把车上的客人送到既定地点，司机拉着我开始原路返回。
我说，师傅，你胆子不小，这个时间，这地方你都敢跑。
他说，噫嘻，怕啥，车里有监控。再有，小伙子，我不瞒你，我今年50岁了，8岁开始练武，三五个人都近不了我的身。
我附和了下，心想，比我还能吹........
他熟练地从烟盒里掏出一根香烟，递到我面前，说，来，兄弟，抽根烟，解解乏。
我犹豫了下，说，谢谢，我自己有。
说罢，我从书包里掏出香烟，点燃了起来。
他顺势把悬在半空的香烟放在自己嘴边，当着我的面，点燃了，狠狠地抽了一口，吐出许多的烟气。
师傅挺会说，一路上叨叨个没完没了，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途中，捎了一个客人，去一个叫马桥的地方。
一个年轻人，35岁左右，大包裹小行李的。听说话的腔调，就知道是个油子，比较油腻，油腔滑调。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在双方为了5元钱僵持不下的时候，客人说，我可以多给5元，但是你要把我送到家门口。
司机说，不行，只能把你送到路口。
他说，我家离路口不远，你加加油门就到了。
司机问，有多远？
他说，二里地。
司机说，不能超过2里，要不然，你得加钱。
他说，放心，顶多2里。
之后，顾客上了车，滔滔不绝，我似睡似醒地听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争吵声把我惊醒了。
司机不太高兴，说，说好的不到2里地，你这多远了？马上都6里了。
我望着窗外，车子已经离开了主干道，在乡间行驶。
油腔滑调的小伙子显然不认账了，一口咬死，就二里，二三里，你加加油门的事儿。
司机说，你年轻轻的，说话一点都不诚实。
俩人因为这吵了起来，我没有劝，倒是希望他俩能吵起来，以期打发无聊的旅途时光。
客人胡搅蛮缠，司机恼火了，让客人下车，说，立马下车，不收你钱了，一分都不要，你下车吧。
一番争论之后，客人的话头变得软了，司机也做出了让步，没有涨价，照样把客人送到了家门口。
司机的性格跟我有些类似，你好好说话，咱们一切都好商量，不好好说话，那对不起了，必须虐你。就是不挣这个钱，也得争这口气。
客人走后，司机拉着我，继续赶路。
车子启动的瞬间，司机抱怨了一句，年纪轻轻的，真是没点出息，一是一，二是二，多远就是多远，说那个谎话干啥？
我觉得司机说的有道理。
他又从烟盒里掏出一根香烟递给我，我接过了香烟，说了声，谢谢。之后，点着，抽了起来。
也聊了一些天，关于车站门口那帮子老油条黑车司机的话题。
在这单交易里，我付费50元，出租车司机只拿到了25元，其中25元归了黑车司机，而黑车司机，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倒了一把而已。
而在出租车司机与客人的这单生意里，司机多跑了几公里的路，没涨价，显然，客人捡了便宜。
在这两单生意里，表面上看，黑车司机与客人凭借小聪明成了赢家，而我和出租车司机成了输家。
当然，也算不上什么输家，姑且以输赢论。
没关系的，这些琐事，直接略过就可以了，不必耿耿于怀。因为，远比这更重要的事儿还都等待着我们去做，去完成呢。
那位油嘴滑舌的客人的家境，我大概也感受到了，从他们聊天的话题里，也捕捉到了一些信息。
35岁左右，家里两个孩子，自己在无锡打工，老婆住在乡下。相对来说，宿州的房价不算高，但是，他连首付都掏不出来。
黑车司机呢，也是油嘴滑舌，满脑子小聪明。
可惜，他们的小聪明并没有改变自己的命运，照样窝在乡下，照样需要在凌晨的城市里跑着黑车，赚点钱贴补家用。
这就对了，世间的事儿，本该如此。耍小聪明，就能把日子过富裕，恕我见识短浅，还真没听说过。
回来的时候，大雾，能见度很低，司机开得很慢，我掏出手机，一面导航，一面帮忙盯着前方与两侧，几十分钟之后，终于安全到家了。
而司机还要去交接车。他是跑夜班的，需要把车交给白班司机。
付费的时候，我直接付了66元。他说，哎，哎，哎，兄弟，你付多了。
我说，没事，大哥，雾大，你回去慢点，注意安全，家里老婆孩子都等着呢。
说罢，我起身下车，关上了车门。
他一面掉头，一面摇下挡风玻璃，喊了一声，咱大淮北人，就是有面儿~！兄弟，我记住你的黑色眼镜了，下回见到你，我能认出你。
一阵长长的鸣笛声之后，出租车消失在了夜幕里，消失在了那浓浓的迷雾里。
走吧，把这一点点的温暖继续传递下去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