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小传 | 摩羯座最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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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是碌碌,一日是清净,这样两则日记,都来自祁彪佳。
祁彪佳是晚明时的江南文人,隔了四百年,如今我们大概已经不是很熟悉他了。但在那个年代,他是江南地方顶有名的痴人,精通戏曲,沉迷造园,一生都如是。我们最喜欢的张岱,与他既是表亲,也是挚友。张岱的那句“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多多少少,也是在说他。
今天想要和你一起,认识这位可爱的文人。
他有记日记的习惯,留下来几十万字,记下了人生里的十余年。
看祁彪佳的日记,从他任官、造园、读书、宴饮、出游、会客、听戏、施善、书信往来……
摩羯座认真,事无巨细,一一记下。
在京城为官时,每天五更天起身,外面还一片沉沉,稍稍起晚了些,便要奔趋前往,生怕来迟。处理公务,各种会晤,繁冗琐碎,件件不少。
但也爱造园。会亲自在自己的园子里种上桃树、橘树、茶树、丹桂、牡丹。乘着舟去,乘着舟回。归家后,与母亲,与妻子,与孩子,坐在亭中餐饭、小酌、闲谈。
那个精明强干又刻苦自律的官员,与时时专注于精致生活的江南士大夫,其实是同一个人。
身处奇人逸士频出的晚明,他并非众多文人中,声名响亮的那一位。但也因此,我们才得以经由他,窥见那个年代里,一位寻常普通的文人,选择了如何去度过自己的人生。
什么都有的生活里,兴致勃勃与辛苦艰难,都是真实的。在这世间四十余年,行过大半华夏,也眼见朝代兴替,兵荒马乱。世间百态看过,万千滋味尝过,可以说是已然不惑。
于是当我们看见他坚定地,为生活里一份闲情逸致与隽永美好,做出了那样多的努力,才会知道其中的难得不易。
祁彪佳的可爱,永远是在这个人哪怕是在走马上任,一路匆匆的时候,还是会告诉自己,要记得月色。心里有哀痛时,不会颓丧不振,而是“开土于山后,种竹、凿涧,聊以自遣”。
为生离死别伤感也好,为国家运途焦心也罢,世事是难皆如人愿,而他总是在能尽力处尽力。在每一个当下,做自己能做的事。
想与你一起,去看看他的日记,不是某种片面的美好想象,也不愿截断篇章去看人的心肠。而是看向日常细碎,也许离某种真实依然很远,但也试图去还原一种生活的面貌。
看过便会知道,我们与他,都在这人世间,虽然相隔着百年,有些苦恼、有些困惑、有些无能为力,却是一样的。而如果愿意,我们其实也能如他,笃实着,深情着,振奋着,痴迷着,投入着,去度过一生。
关于一位晚明文人的日常
希望身处历史尘浪里的他
能给予你,小小的启发
生在晚明,如那时的文士,祁彪佳好读书喝茶,好饮酒赏月,好梨园鼓吹,好泛舟书画。尤其是,最爱造园子。在这件事上,可以说是一生痴绝成癖,深情不已。
1635年初秋,从仕十余年后,三十二岁的祁彪佳从御史任上告假,带着妻子和两个儿子,回到家乡山阴梅墅。
千年前多少名士曾聚在此处,兰亭雅集,流觞曲水,吟诗唱和。而今,祁彪佳在这里,开始建造他的寓园。
寓园在寓山之上,顺着山丘和水道稍加整治,就是天然的山水园地。从京城乘舟南归时,倏而顺水而过,他看见了这两座连绵的小山。
他想起童稚时,自己常常与两位兄长一起流连于山上,在遍布青绿苔藓的山石间玩耍。二十多年过去了,山中的松树已参天,山石也有了古意。
“园林兴造,高台大榭,转瞬可成,乔木参天,辄需时日”,祁彪佳看着这山,他想,漫长的岁月,已经令山林葱茏,而自己要做的,就是顺着这山、这林、这景,营造一处安顿疲乏身心的园子,“当居官之日,亟思散发投簪,以为快心娱志,莫过山水园林”,这也是他在京城时就常怀有的心愿。
于是,“卜筑之兴遂勃不可遏”。一开始,他以为自己要营建的“不过山巅数椽耳”,没想到后来却好像这园子自己会慢慢生长,便一发不可收拾,“兴愈鼓,趣亦愈浓”。
有近三年的时间,祁彪佳几乎每天都会前往寓园。朝出暮归,其他与造园无关的旁杂事务,都等归家后于灯下解决。
每天清早,在晨光乍吐之际,他就乘舟向着寓山工地进发,在园里督率工匠,“不停瞬、不住足”,“祁寒盛暑,体栗汗浃,不以为苦”。
寓园与祁彪佳的家宅之间,不过三里。但之于祁彪佳,哪怕是三里,也恨不能是一步之遥。那几年里,无论风雨严寒,“舟未尝一日不出”。
袁宏道曾经说,世人但有殊癖,终身不易,便是名士。寓园的建造一直持续了十年,一直到祁彪佳离世前,依然“芟竹于后圃”。
造园之于祁彪佳,确实是终身不易的事。
我们常在诗里、画里、文章里,看文人写他们在园林亭台之中,如何快意,如何享受,却少见他们提及造园的辛苦与不易。
如果说快意其中是人人可见的成果,那么为之辛苦,且也不辞辛苦,甚至乐在其中,便是只可自怡悦的快意了。
所以,除了督视工役,对于祁彪佳来说,有些事,他是要躬亲的。
寓园的桃树、葡萄藤、橘子树、桂花树、天目松、茶树,还有芙蓉、木香、丹桂、牡丹、腊梅……那样多的草木花卉,都由他亲手种下。
有一次在铁芝峰山脚下,种了十几株秋海棠,如此过了大半日,“山中以此为竟日清课”。祁彪佳把手为种植,看作是山中清雅的日课。
有时从山上行过,见山民家中长得蓬勃的梅花,也会讨一株,植在庭中。
祁彪佳对每一个细节都细心经营,好比文人画画作文,要仔细推敲。从寓山向南边望去,有一大爿竹林和树林,长得高大而茂密,于是“稍删之,便见远峰迫人眉宇”。他稍稍将摇曳的树枝竹叶减去一些,便一眼能看见远方的山色,苍翠都在眉宇之间。
静者轩,梅坡,八求楼,烂柯山房,豳圃,芙蓉渡,志归斋,让鸥池,远阁,丰庄……他对园子里的每一处,都投注了无限的心思和感情。
最爱的那处是瓶隐。古时,申屠曾经放达于山林云泉之间,常常携着一瓶,纵身一跃,便能藏身瓶中,是为“瓶隐”。祁彪佳很喜欢这则故事,于是建瓶隐,作为自己的卧房。他说,小小的一瓶,之于申屠,却是大千世界都在其中,芥子粒可以容纳须弥山,希望我也能如此。
这样痴迷园林营造,朋友在旁规劝他,士人不应在园冶一事上,下如此大的功夫和精力,列他凿凿三过:一是退隐不仕,有负于君。二是无有作为,有负于父。三是未成大业,有负自己。
祁彪佳听了朋友的这一番话,说哎呀你说得对,我很惭愧,所以还要为自己再添一过:我没有听你的劝戒,也辜负了你。后来,他将园子中的一处所在,起名为四负堂。
从崇祯八年的冬天,到崇祯十二年的夏日,经过三年多的卜筑,寓园的主体已然落成。开园后,寓山成了周遭百姓都乐意前往的游玩处,张岱曾经写诗赞叹,“春郊漆漆天未曙,游人都向寓山去。”
寓园得名自寓山。但关于寓园的含义,祁彪佳最喜欢的,还是一位民间的布衣诗人所写的那句:“大地山河亦寓也。”
大地山河,也是道的寄寓所在,而寓园则寄托了祁彪佳的所有情致、愿望、心志。所有念念,都在此园。
当看见祁彪佳在山水园林中,乘舟来去,多少惬意与欢欣;便会想要掩卷,有些不忍去看他在明末为官,每日的辛劳、无奈与不易。
在京任御史时,天还漆黑便起身,候着入宫,正月初一也照例如此。结束后稍稍休憩,再入公署批公文,夜里还有人情应对,许多会晤,最后在灯下写奏疏。凡此种种,身心俱疲。
他生于越中大族,早慧,少年得志,二十岁高中进士,但仕途却并不顺利。
第一次赴任,是在福建兴化府做一名基层的法官。少年俊逸,审理的却都是地方最复杂的案件:百姓与豪绅的矛盾、田产、地产如何分割……天天都有数不尽的文书与判牍等着要写,同时还要面对复杂人事,严苛监察。在那些向上级汇报工作的文书里,每一封都态度恳切,言语谦卑。
在庞大帝国的官僚体系中周旋应对,迎面而来的挑战还有时间拉开架势去应对,最怕突如其来的无常变故,人便如风中转蓬一般无所栖泊,难免茫然失措,无力疲惫。那些个人意志与外界现实的拉扯与不调和,日记虽然都一笔带过了,读来,却依然能看到个中辛苦。
祁彪佳一生几度为官,几度闲居。四次归隐,除了第一次是因为父守丧,其余三次,都因官场复杂的斗争,无奈隐退。
这些隐忍、周旋、消耗,大概不是大家所想象和熟知的文人日常。
在我们心目中,文人多雅致,生活里有琴棋书画诗酒茶,常见他们栖霞品茗,焚香候月,花下酌酒,踏雪赏梅,听泉抚琴……
心生艳羡的同时,便很难想到,他们也与我们一样,同在这人世间。没有只占一头的好,该要面对的,桩桩件件,不会少。
在祁彪佳的日记里,最常看到的,是“与内子”三个字。用现在的话翻译一下,就是,“和老婆”。
和老婆去了寓山。
和老婆闲坐在朝来阁,大雨过后的山色青翠,都觉得愉快。
和老婆一起乘舟,在听止桥下看月亮。
今晚和老婆下了局棋。
和老婆在绛雪居喝点小酒。
暮色很薄,和老婆一起在宛转环看樱花。
今天闲暇的时候,和老婆坐在亭中,看落日晚霞。
今天正月初一,午后和老婆在梅花船闲坐,两个人过得好像不知道新年的习俗是什么一样。这天暖得像暮春。
祁彪佳的妻子,难得地留下了完整的名姓。她叫商景兰,比祁彪佳小三岁,同是会稽人。她也是芳名远播的闺秀诗人,在出嫁前就有诗名。祁门一族,女性的诗名向来是比家中男性更盛的。
他们是才貌相当,琴瑟和鸣的一对。时人说到他们夫妻,是先生美风采,夫人有令仪,人人都称羡。
两人相伴二十多年,商景兰随同祁彪佳辗转于各任处,那些年里,他们一同度过了大部分的时光。
崇祯四年,祁彪佳守完父丧后,在京候选,商景兰于次年二月北上,轻车简从,一路快马,飞奔到京城。当祁彪佳得知妻子来京陪伴的消息,商景兰已到京城近郊。祁彪佳在日记里,如实记下了这一日的喜悦:“饭后,家奴来报,内子单车疾骑而来,已抵近郊。惊喜过望,乃以班役迎之至。则长途之辛苦,旅邸之寂寞,交相慰藉。”
这样的惊喜无疑是真实的,但比这滋味更绵长的,是漫长岁月里数不清的寻常事。
平日里同餐饭,共寝眠,也相携出入,乘舟游园。看樱花开,看桃花开,看四季花开。哪日若有闲暇的时候,两个人并着肩看落霞漫天,夜里乘舟在桥下看月。
商景兰生日,祁彪佳会在寓山中悬灯为她庆生。夜幕下,天上的繁星点点与山中的灯影闪烁辉映。天地俱静,只有二人相依而坐。
其实就是彼此懂得的一对,相伴度过了许许多多的时刻。
明人朱彝尊在《静志居诗话》中记:“祁商作配,乡里有金童玉女之目,伉俪相重,未尝有妾滕也。”
祁彪佳一生未尝纳妾。
而因为有商景兰,那个寄寓了祁彪佳全部梦想与心志的寓园,并未因他的离世而荒芜,“芳馨未息”,延续十年。
文人雅士各有各的癖好,静坐读书却是大家共同的日课。
一日里,几乎所有时间缝隙,祁彪佳都会尽可能地,读书。
在寓园监督工程的时候,会抽空读两首杜甫的诗。看《世说新语》,捧着书放不下来,便在灯下看,在舟中看。很爱王阳明,得了空,便找一天从早到晚,闲卧着读《阳明语录》。
有时也会在日记里写下对自己的懊恼,“灯下阅杜诗,竟全部,忆予阅杜集始于乙亥之七月,至一年余八月而始竟,自愧荒落至此”。杜甫的诗集竟然读了一年半有多,怎么自己读书这么疏懒了?其实这期间,他分明还读了很多别的。
静坐也是认认真真的,每日记录自己静坐的次数与时间。他说,不静坐便察觉不到心散乱。
有一年,是在正月里,白天见客很多,于是在晚上静坐一炷香,为了看看自己在静坐时念头有多少次起灭,于是每升起一念,他就抛一颗豆子来计数。一炷香后,数出了32枚豆子。感叹,“我心散乱一至此哉”。
三年后,他在寓园里建“静者轩”。在这里能看到远方的山岫与疏林,每逢雨后,满目苍翠,几乎能涌入几席之间。他便在这里静坐。他说起名“静者轩”,是为了提醒自己,静不在山,也不在坐,在人。
更多的时候,只是如常生活。
看他在日记里写到某天公务的间隙,中午回了一趟家,“归为三子剪头”。
商景兰回娘家的时候,孩子便由他照看。督促小朋友读书,风声雨声读书声里,也督促自己读书。建园子的时候,特意在能够每日看到农人耕织稼穑的地方,修建了三间房子,“他日为儿子读书处。读书于此。兼令其知农家苦。”
春天了,从园子里的梅花船可以看到开得热闹的桃花,便“与儿辈看桃花于梅花船上”,大人和小孩肩并着肩,是全无寂寞的快乐。
祁彪佳宦游在外,每有家书来报,读到“母健饭”,都会在日记中写下“甚喜”二字。冬天,大雪过后,天已经晴霁了,就和兄弟一起,陪着母亲去看雪。还邀请了婶母,一众女眷一同。从寓山发舟,停泊于山下。“是日老母颜色甚喜,颇有家庭之乐。”
真是人间烟火寻常事,长辈儿辈,兄弟妯娌,柴米油盐,全部围绕身边的那种欢腾热闹。是俗事,也是祁彪佳心里的乐事。
谁不是在人群俗世中呢。
祁家人都爱看戏。而祁彪佳认真,哪怕是闲暇时的嗜好,也是实打实地,投入了真金白银与精神气力。他写过一本《远山堂曲品序》,广为搜集有名或无名的好曲剧。为了写这本书,“所见新旧诸本,尽倍是而过之”,是费心费力的大工程。况且当时他仍在福建任上,正经工作够他烦恼了,闲下来却一刻也不停下,时间都给了戏。
可爱的是,在京城为官的时候,有时白天的奏疏没看完,会一边看戏一遍看公文;有时第二天要上早朝,看戏只能看一半,便要收拾收拾回家了。“予以次早入朝,乃先归”,不就是我们现在参加聚会,半途离开,得说一句,我回家了,你们随意。
确实是那位自律得很,却又依然忍不住小小抱怨的祁大人了。
几乎每一天,都会记下天气。是雨,是晴,是雪。
有时候在北京会遇到大的风沙。有时在家里会看见好的落霞。
游玩在山上,会起个大早去看日出。他说那天云雾弥漫,赤红的太阳升到半空才得以看见。但霞光映带江海,金色的波浪荡漾而去,也是奇观。
他在福建、在苏松、在京城、在河南,都曾为官。那时来往各地,长途都靠舟行。也常常乘舟于江南,风雨中缓缓前行,有多少好景就这么入了怀。
舟行荡漾,他在路上。他说太湖风景好,是可以入画的山色。夜里停泊于苏州,看见垂柳下有月亮映在湖面波澜之上,“吟玩几不欲寝”,像个小孩。
每当看到他说,“夏至雨”,“清明风和”,“晚见月色”,“夜听大风雨”,“沿途见花石可爱”,都会觉得这些观照,是作为摩羯座的他,一种不动声色的温柔。
崇祯八年至崇祯十五年,这七年,祁彪佳在绍兴山阴梅墅。如果泛泛看去,他的生活确如闲云野鹤,每日无非造园游园,读书静坐,看戏舟游……
但生活里,美好情致与碌碌辛劳,总是同在。
在京城的时候,冬日的雪天翻看公文,抄阅一整日,手上冻得皴裂,也不撒笔;却也依然有兴致,倚着晚窗,看以雪团出来的灯盏,谈天说乐,沽酒浇寒。
其实哪怕是他最热衷的造园一事,同样也会为买办木头、料理梁柱、结算工钱这些事宜而感到烦冗。
乡居的那几年,越中天灾频频,旱涝无收时,祁彪佳施粥、放米、募捐、散钱。痢疾盛行时,设药局,请来十余位大夫施药治病,救活千余人。
乘舟经过附近的村落,凡是见有家贫的,都会给予钱米。“风雨大作,衣尽沾湿”。同行的人说你何必这么辛苦。祁彪佳说,人家没米没粮开饭,无衣无暖傍身,实在是比我难得多。身上钱财散尽,归去。
他在辛巳年除夕夜,为这一年写下总结。说这年辛苦,灾荒连连,老百姓日子难度过,自己不忍,出面调剂,便是“自此而赈事、粥事、病坊事、药局事,以及于推赏、告成,几无暇晷。”
他说这一年奔波劳碌,就像身在到处漏水的舟中,坐进烧干了水的锅里,许多曲折,不堪与他人言说。
他去募捐,劝人做善事,说但行好事不是为因果报应,一报还一报,而是因为“万物一体,岂宜置之胞与之外?”。他说,天地之间的万物都是一体,哪有什么真正的置身事外。
后人看他乡居的那七八年,是山水间悠哉。但他分明是处江湖之远而忧其君,远离了官场,依然会觉得有些事情,自己该出面。“既忧乐不与人殊,何江湖之不为庙廊?”便挺身做事,地方公益、乡里事务,从来就是坐言起行,不推不诿。
几乎每一年的日记,祁彪佳都会写一篇小引。在这些小引里,总是谈到忙与闲,动与静,如何平衡。最后,想要摘录其中小小两处,分享给你。
《涉北程言》里,他说,闲心与静定,都在人心不在外,不必有求闲求静的念头。如果心里筹划着要于某个未来,做到达成一些事,再谈闲与静,那只能是无有止境的忙乱与喧闹。哪怕是在山林里,也如同身处闹市。
《棲北冗言》里,他感慨,这世间悲喜、荣辱与起伏的变幻,都可以是一瞬间的事,万相环生迭现。可见真正让人的心感到疲累的,从来不是外界的烦冗,而是自己。是我们自己把自己的心,交托给了无常动荡。
总觉得,四百年前的晚明,与我们的当下,有许多相似之处。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在世间万物的流转中,人的心与感情,总是不变的。正因如此,当我们看到一位相隔百年的文人,与我们怀着同样的烦恼,同样的热望,同样面对着许多无法预测的变动,既身处相似的人世与境遇,便不是简单的会心而已,而是觉得与他们,遥遥地有所相应。
幸而祁彪佳留下了一日日的记录。于是不是以他的一生,而是以他每一日的笃行,告知了我们一种生活的方式。
虽然行文很长,但相信看到此处的你,一定与我们一样,被触动的同时,也有领会。
祁彪佳说,他的一生,大抵是在热闹场中,寻清凉境界。
夏日炎炎,希望这一份清凉,也能留在你的心里?
ps:最后的最后
故事的尾声,是随着清兵入关、山河易主而到来的。
当时的士人,面对着王朝的覆灭与更迭,或殉难,或贰臣,或为遗逸。祁彪佳本想终老于寓园,可惜不久,清廷便屡屡聘他出仕。族人都力劝他出武林一见,他在日记中写到:“云一见则舒亲族之祸,而不受官,仍可以保臣节”。
两日后,祁彪佳自沉于寓园梅花阁前的水塘。被发现时,“先生正衿垂手而坐,水才过头,衣冠俨然,须发髯无丝毫纷乱,面有笑容。”
其实殉节是祁彪佳很早就在心里做出的决定,但在那段时日的日记中,依然看他“动工搬石以筑更楼”、“令二儿入居傅墺”、“束装为山中之行”、“芟竹于后圃”……
好像无论即将发生什么,只要是在他的有生之年,有些事情便不会变易更改。
临行前一夜,他与好友在瓶隐对坐,点了香,喝着茶。他远望南山,笑着说,“山川人物,皆属幻景,山川无改,而人生忽一世矣。”
祁彪佳留书说,因为自己的离开,为这人世间留下了一点浩然气,所以他没有遗憾,是含笑离开的。所以想来,这也并非伤感的结局。他总是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能尽的那份人事是什么,于是,去做就是了。
想起三岛由纪夫说,“此景堪哀,但也不无甜蜜之处”。山川人物总是有些伤感底色在的,但愿你也如他,能为自己的人生,留住值得记取的所有甜蜜,生出欢喜。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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