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红:守灵人
守灵人
李江红
守灵,守得是一份思念,守得是一份陪伴。可如果守得是伤心,守得是一地鸡毛,这样的灵不守也罢。
一一题记
一大早就接到姑表哥的电话:“江啊,你姑父将将(方言:刚刚的意思)没啦(方言:去世的意思)。你要有空了一定要回来呀。”
“净说些淡话,什么叫有空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没空我能不回去吗?”我心里暗道。
家乡有“红事叫,白事到”的讲究。红白事就是家中最大的事,其中以白事尤甚。而守灵则是白事中的重中之重。若不好好守灵,看巷人不把你那脊梁骨戳烂才怪。
当然,守灵的人员是有讲究的。重孝子也就是直系的子女、孙子孙女、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是必须时时坚守在灵堂,而次孝子如一些表亲晚辈是不须时时坚守,只是在举行点纸仪式时磕个头就行。
闲话间断。接表哥电话后,我赶紧把手头的事处理完毕就急匆匆地驱车往老家赶。虽说我只是个表侄,但我一向把老家巷事看得很重,巷里谁家过红白事,没有特殊情况我是必回不可,更何况是自家屋姑父没了呢!姑舅姑舅,传统中这两个亲戚是最重要的亲戚,所以这个灵我还是非守不可的。
到了巷口,一眼看见表哥穿了一身白蹲在大门口,那头眼看就插到裤裆里了。
“表哥你蹲这干嘛呢?”我边关车门边问。
“哦,江,你这么快可回来啦。”听见我问,表哥抬起头,双眼通红,一脸愁容,似乎还残留点泪痕。
“我心急火火地,不快行吗?哥别太难过了,姑父本身有病,他走了个人不受症(罪)了,也不牵累你们了,说来也是个好事。”我劝慰着。
“不是因为这个,是其它,叫我咋么说呢,都没法给你张这个口……”表哥似有难言之隐,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你咋哩么?有话就说,有屁快放,真真急死个人。”我是个急性子,平时最见不得表哥这三马棒都打不出一个屁的把式。
“是这么个事,今年收成不好,桃,桃叫冰雹打光了,枣,枣还没长成势。这不,又出了这么个事,手叫钱给打挂住了……你看,这可咋弄呢?”表哥脸憋刚红。
“是这事呀,我那表姐表妹就没表个态?”
“唉,别提了,说起来能把人气出鼓筝,都是些贼没良心的。再提,过事就过成不是啦。”表哥摇了摇头。
我大概明白了几分。
“别气也别急哥,差多少我伸底。”
“哎……”表哥脸色一下子好多了,双手把一头乱糟糟的茅草顺了顺,人一下子精神起来了。
夏日的夜总是来得晚点。太阳像个调皮的孩童在云后涨红了脸,炫目的彩霞羞答答染粉了半边天。
“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明天定是个好天气,出殡就会顺利多了。”我暗自思忖着。
终于,蛙声、蛐蛐声响成了一片,夜的精灵都纷纷出动了,似乎注定了这不会是一个安安宁宁的夜。
晚饭过后,守灵也正式开始了。
说起来守灵,其实也没那么神秘。无非就是一群孝子贤孙在灵堂给过世的人按点烧烧纸、焚焚香、磕磕头,絮絮叨叨些逝者生前家长里短的琐事,陪逝者走完阳间的最后一程,让他的灵魂不至于走得孤孤单单。期间也会夹杂些女人低低的哭声,至于是真悲伤还是假悲伤,谁也不会去留神,也不会去细究。这其中的奥妙自然在于与逝者生前的感情了。真悲伤的会不由自主,甚者会哭得背过气去。而假悲伤的,估计在他屁股上使劲拧几把,那狐狸眼泪也挤不出几滴,哭得就像杀猪一样。
八点的灵刚祭过,表姐表姐夫、表妹表妹夫一哄而散全上了平房顶,紧接着就响起了“哗啦哗啦”麻将的声音。
转瞬之间,偌大的灵堂就剩下了表哥表嫂、孩子和我四个人,一下子空荡荡起来。
“江,你先去睡会吧,一会到点了我再叫你。”表哥似显无奈。
“我没事,让表嫂和孩子去睡吧,我陪你说会话。”
灵堂里就剩下了表哥和我,灵桌上姑父的眼睛有些空洞,看得人凉森森的。
“唉,这守得是啥灵啊!”表哥叹了口气。
“别管她们了,尽好自己的心就行了。”我安慰着表哥。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过去,墙上挂钟里表针走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了。
“到点了,二妹三妹快下来点纸。”表哥喊着。
“我累了,你和二姐点吧。”三妹慵懒的声音。
“你……”表哥欲发火。我连忙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别动气。
这次连个哭声都没了。
月亮渐渐躲进了云后,长明蜡显得更加亮堂了起来。外面吹进来一阵风,带着丝丝凉气。
夜深了。表哥话稀,有一搭没一搭,弄得我也迷糊着见了周公。
“二妹三妹,快下来点纸了!”朦胧中听见表哥的声音,我一下清醒了。
“哥,你点点就行了,打了半夜麻将,困死人了。”房顶上传来二妹的声音。
“蹭蹭蹭!”我还没反应过来,表哥已经几步蹿上了房顶。紧接着听见“哗啦啦!咚!”的一阵乱响。显然,表哥推翻了桌子。
“我们怎么啦!”“你管得着吗!”“不就点个纸吗!”“不愿好好守,你们都滚!”一阵吵声、哭声、骂声一下子把凌晨的寂静撕个粉碎。
我赶紧上了平房顶。
“表哥你这是干啥呢,有啥话不会好好说!”
“表姐表妹你们也少说两句,再说,你们也做得不对。”
“走一边去,你算哪根葱!”
“啪!”表哥一记耳光打在三妹脸上,“怎么跟你哥说话呢,没个大小啦!”
“呜呜……”三妹捂着脸跑下房去。紧接着二妹也没好脸色地跑了下去。
“亏了先人啦,这守得是啥灵么!”表哥双眼冒火,一脚踢飞了椅子。不巧,刚好砸在正做美梦的黑贝(表哥家的狗)身边。
“汪……汪汪……汪汪汪!”黑贝一下惊叫起来。这下可好,引得满巷子的狗都跟着乱叫成一片。
“耳听得城外乱纷纷……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隔壁有才老汉的大音匣子也唱了起来。
唉,这灵守得……
责任编辑:王良娟
责任编辑:阳光
作者简介:李江红,笔名肖冰,永济市作协会员,《河之东》文学论坛会员,《文艺作家》平台副主编。作品散见于《河之东》、《文艺作家》等网络媒体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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