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众口一词，说她是完美加害者。
你真的知道脑洞故事板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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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意识进入了计算机，就成为了一段算法、一个程序。只要它们活动过，必然会留下痕迹，就是所谓的log（日志）。”
“脑洞故事板很早就是计划的一部分了。这里所有的故事，都源于那些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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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 山城
Date: 2020/7/27
Content：无恕之罪
1
视频开头是一条乡间的小道。
看时间应该是清晨，小路上没有什么人，拍摄者扫了一下无人的四周，然后把镜头对准了路边长出来的野草，上面挂着露水，仅仅看视频就能想象到乡间清晨的气息。
画外忽然传来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操着一口北方口音，语气热情。
“大侄子！干什么呢！”
拍摄者的镜头晃动了一下，接着说道：“叔，拍抖音呢。”
“行，等我一会去给你点赞！”苍老声音乐呵呵道。
然后那个声音的主人走进了画面里，那是个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人，精神很好，似乎是在遛弯。
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发现路旁一家人的院门大敞着，老人回头问道：“王声出去了？”
“不知道啊，我这也是刚拍。”声音的主人说。
“怎么连门也不关。”老人嘟囔着走进门里，“我得好好说说他。”
一分钟后，尖叫陡然响起，拍摄者想站起来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却又回过头拍向身后。
镜头内是空空荡荡的街道，但是方才的宁静已经破碎，苍老声音在拍摄者身后声音颤抖地喊道：“死人了……死人了！”
屏幕一片漆黑，一切归于死寂。
2
叶佳倩坐在看守所的会客室里，等待着采访手续的办理。
“喝点茶吧，叶记者。”负责接待她的警官姓刘，四十多岁的样子，刘警官将茶水端到叶佳倩面前，笑道：“听说叶记者也是我们d市人？”
“是，初三因为家里人工作在这里读了一年，到了高中就回了省城，然后一直到现在。”叶佳倩抿了口茶水笑道。
刘警官感叹道：“这小城市就是这样，没什么人愿意留在这里。不过你们的消息够灵通的，本地报社还没有收到消息，你们这边已经提供了采访申请了。”
叶佳倩不好意思道：“只是当时逮捕现场有个我们报纸的读者目击到了一切，直接给我们打了新闻线索的征集电话。”
两人又聊了几句，刘警官把叶佳倩安置在会客室，然后自己便出去处理工作了，叶佳倩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打开了一个短视频。
她并不是在偷懒，而是在为之后的采访做准备。事实上这个视频她已经看过不下百遍，在短短的半个月内，这个视频被网络无限地传播开来，因为这个视频拍摄到了一场命案被发现的全过程。
2019年3月12日，s省d市石桥村发生了一起命案，和其他命案不同，这场命案在社会上引起了非常多的讨论，原因就是此次命案被发现的整个过程都被人用手机录了下来并传到了网络上。视频发出后，警方迅速赶来控制了现场，并要求拍摄者删除了视频，可依旧有视频传播了出去。
案发十天后，凶手自首，自首时被热心网友发现，并打电话给叶佳倩所在的报社爆了料，起初d市方面并不同意报社来采访，但是后续似乎是发生了一些事情，迫使警方答应了叶佳倩所在报社单站报的采访请求。
这次案子社里报名采访的很多，因为现代社会任何的命案都有可能成为大新闻。半个月前省城某个人工湖出现了具被淹死的尸体，社里对其高度重视，尽管最后证实这不过是个喝多了掉进湖里醉汉，社里当时为了争这个案子同事们也是闹得不可开交。
报社能派给叶佳倩这个任务，无非是她曾经在这个城市生活过一段时间，熟悉环境，而对于叶佳倩来说，当她看到嫌疑人的照片时，更加确定这个案子非自己不可。
因为嫌疑人曾经是她的同学。
3
凶手的名字叫谢默然，被害人姓名王声，两人为夫妻关系，3月12日，谢默然用刀捅进了正在睡觉的王声的胸口致其死亡，至于行凶原因，警方提供给叶佳倩的信息中并未透露。
半小时后，叶佳倩再次见到了刘警官，他手里拿着一张表格，对叶佳倩挥了挥道：“证明已经开好了，你有十五分钟时间。”到了探视室门口给叶佳倩打开门后，刘警官关上门退了出去。
叶佳倩在防弹玻璃前坐好，看着坐在对面的那个女人，开始仔细打量起来。
谢默然是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但叶佳倩知道她的真实年龄已经到了二十八岁，她的脸上没有什么保养过的痕迹，甚至可以说是饱经风霜，可是现在看上去依旧很美，让人很难不去想象这个女人如果经过保养究竟会美丽到什么程度。
她低着头，没有看向叶佳倩，嘴唇微动：“别费劲了，人就是我杀的。”
叶佳倩语气有些复杂：“谢默然，还记得我吗？”
谢默然抬起了头，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
“是我，叶佳倩，你初中同学。”叶佳倩连忙道。
谢默然露出恍然的表情，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我想起来了，你现在当上记者了吗？”
“对！我这次来就是帮你的，你有什么难处都告诉我就可以！”叶佳倩激动道。
谢默然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有什么难处，是我杀了王声。”
那之后，无论叶佳倩怎么询问，谢默然始终闭口不言。
半个小时就在沉默中过去，当叶佳倩终于起身，想要离开这里的时候，谢默然忽然从她身后叫住了她。
“叶佳倩。”
叶佳倩回过头，眼中露出期待。谢默然却只是看着她，表情平静，轻声道。
“真好。”
说完她再次闭上了嘴，不再回应叶佳倩的任何目光。
4
叶佳倩有些失落地从会客室里走了出来。
“叶记者，情况怎么样？”刘警官迎上来关切道。
“她什么都没有说。”叶佳倩摇了摇头。
“对记者也是这样吗？”刘警官叹了口气，“自从被捕以来，她除了将案件相关的事实复述了一遍外没有说任何话，作案动机、家庭背景等等，我们完全不得而知，虽说对她做出审判已有的那些证据已经够了，可……”
叶佳倩敏感道：“可是什么？”
“可这起案子有很多不同寻常的地方。”刘警官皱着眉头道。
“首先，在我们逮捕谢默然后对其做了一个简单的体检，发现她的身上有打击伤存在过的痕迹，而且这痕迹至少存在了十天以上，我们就这些伤痕对谢默然进行了询问，可是她回答我们这些伤是她自己在逃亡过程中造成的，这与我们的检测结果并不相符。”
“她已经被抓，没必要撒谎，你是说……”叶佳倩表情严肃起来。
“是的，我们怀疑谢默然在杀害王声前遭受过某人的殴打，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王声自己，如果这样，谢默然因为家暴而行凶，会很大程度地影响其最终判决。”
“可是这个道理她不可能不懂啊，那为什么她会隐瞒这件事？”叶佳倩不解道。
“这就要说到第二件不同寻常之处了，”刘警官掏出手机，给叶佳倩展示起那个视频。
“你看最后，他有一个回头的动作对吗？”刘警官在视频结尾扫向拍摄者身后的镜头点了暂停。
“这能说明什么？”叶佳倩不解。
“拍摄者跟我们说，当时屋里发现了命案后，他下意识想冲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却回了头，因为他感觉到身后有人注视着这一切，虽然等他回过头这人已经消失不见，但是他仍然能听到那人的脚步声。”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视频里的老人就是第一个目击证人，可是那个在拍摄者身后的人却似乎已经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换句话说，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那么他一定是更早的发现了命案现场，甚至说，谢默然杀人时，他也在现场！”
叶佳倩感觉到脊背发凉。
“联系到谢默然并不愿意说出自己身上伤痕的来源，我们有理由怀疑她受过一定的威胁，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威胁她的那个人！”
“等一下！”叶佳倩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就算谢默然自己不承认家暴，那么石桥村的村民应该也能提供口供的吧？”
刘警官苦笑了下，“我们问过了，村里所有人都说谢默然和王声很是恩爱，没有过任何的家暴传闻。”
他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说道：“叶记者，其实这次领导一开始是不希望你们来的，但是在走访群众的时候确实遇到了很大的困难，一些事情村民不愿意和警方透露，我们经过讨论，认为记者的身份可能会帮助我们获得更多的线索……”
“我需要做什么？”叶佳倩直截了当道。
刘警官愣了下，眼里露出感谢的神色，连忙道：“我们认为村民们隐瞒了一部分事实，走访过程中发现谢默然在当地的声誉不是很好，村民们可能因为这一点对她有怨气，我想请您找到那个目击证人，并且取得他的宽恕，帮助我们找出真相。”
“我答应。”叶佳倩想也没想，直接说道。
5
2008年9月，叶佳倩坐在课桌前等待着班主任进教室发新书，她坐的笔直，跟旁边那些叽叽喳喳围坐在一起讨论昨晚电视剧的女孩们相比，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叶佳倩旁边的位置是空着的，这算是老师给予她的优待，作为班里的第一名，叶佳倩可以选择一张足够宽大的桌子，从而和这群乡下土孩子区别开来。
八点钟打了上课铃，班主任按时走进了教室，出乎叶佳倩意料的是，这次老师没有带着书进来，而是带着一个女孩。
全班闹哄哄的环境因为女孩的到来瞬间安静下来。
原因很简单，这个女孩很漂亮，漂亮到只在电视上见过。女孩看起来不太爱说话，她那双大大的眸子里充斥着对新环境的不安与期待。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大家的新同学，转学过来的，以后大家就是同学了，希望大家能一起度过未来的初三时光。谢默然，做个自我介绍吧。”班主任看向女孩说道。
“大家好，我叫谢默然。希望能跟大家好好相处。”简单而又俗套的自我介绍，说完谢默然又再次沉默起来。
叶佳倩看着那个女孩，总觉得自己应该能跟她成为好朋友。
班主任扫了眼全班，指着叶佳倩身边的位子说道：“你就坐在那里吧。”
谢默然点了点头，然后踩着小碎步来到了叶佳倩身边坐下，还是低着头，不敢歪头看自己的同桌。叶佳倩倒没这么害羞，仔细打量起谢默然的脸来，直到今天那时候的谢默然依旧印在叶佳倩的记忆里。
她低垂着眼帘，像头走丢的鹿，对新环境充满了不适与不安，以及莫名的期待。
“你是从哪里转学来的啊，我是从省城，上完初三就回去啦。”叶佳倩欢快道。
谢默然想了想，转过头认真道：“我就住在这里，我是这里的人。”
司机的喇叭声把叶佳倩从回忆中拽了回来，叶佳倩将注视着窗外田地的目光收回，继续翻看着手中的资料。
谢默然是石桥村人，石桥村王姓是大姓，谢默然是养女，两岁那年被捡回来的，因此入不得祠堂，便随了养母的姓。谢默然从小在这个村子长大，初二那年家里出了事故，父母在去赶集的路上出了车祸双双殒命，初三时候谢默然独自一人携带着赔偿金去了城里，和叶佳倩成了同学。初三之后谢默然并没有去高中，而是去了省城，直到两年前忽然和王声回了村庄，两人回来没过几天便结了婚，直到现在。
叶佳倩合上资料，直视前方，看着愈来愈近的村庄，眼神漠然。
6
警方那边给叶佳倩安排了一个向导，名叫王晓靖，他的身份有些特殊，因为他正是那个视频的拍摄者。
等叶佳倩来到村口的时候，王晓靖已经从那里等着了。王晓靖看上去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气质很是阳光。
“你好，叶记者，我是王晓靖。”王晓靖伸出手和叶佳倩握了握手，说道：“以后的这几天有事找我就行。”
“麻烦了。”叶佳倩点点头。
“我们先去村委会吧，村长在那等着您呢。”王晓靖指着远处说道，叶佳倩点了点头，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叶记者！欢迎欢迎！”叶佳倩一走进村委会，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年轻人热情地迎了上来。
“年纪大的是我们村长王树德，黄头发的是他的儿子王晓伟。”王晓靖在她身后低声介绍道。
“村长您好，我是叶佳倩。”叶佳倩很是大方地跟村长握了下手，几人走到村委会里坐了下来。
“您这次来的目的我们也知道，村里出了这样的事我这个村长难辞其咎，我们一定会全力配合你们的调查。”村长痛心道。
“我这次是代表报社来做一个简单地采访，就三天，您不用太在意，只不过这几天可能会打扰到您，给咱们村添麻烦了。”叶佳倩不好意思道。
村长呵呵笑道：“没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行，只不过这几天我得去县里开会，你有什么事找我儿子晓伟或者晓靖都可以。之后写报道还请您多费心，我们村可是著名的模范村……”
叶佳倩保持微笑，听完了村长近十五分钟对村子的介绍，临走时叶佳倩还被村长塞了一箱土特产：“我们村食品厂生产的，全国知名品牌！用不了多少钱的。”
“我帮你放到车上去？”出了村委会，王晓靖抱着一箱烤猪蹄问道。
叶佳倩摇了摇头：“算了，先去目击证人家吧。”
7
目击证人叫王树根，看过那个视频很多遍的叶佳倩瞬间便认出了他。
王树根倒是很配合，想来这样的问询已经经历过了很多次，叶佳倩采访他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叶佳倩的记者身份，王树根竟然侃侃而谈起来。
“那天我以为他家没关院门呢，就想着进去看看，没想到一进去就看见王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以为他睡觉呢，他平时就爱喝酒，不怎么回村，回来就睡觉。我正准备走，看见他的胸口凸起来一块，再一看，下面的被子都红了，吓得我啊，差点也跟着他走了！”
说到这里，王树根依然心有余悸。
叶佳倩很是敏感地注意到王树根话语里的信息，问道：“王声不怎么在村子里吗？还经常喝酒？”
王树根愣了下，连忙闭上了嘴，似乎是不想多说，可是在叶佳倩的注视下终于忍不住道：“这事儿倒也不是什么秘密，王声在省城工作嘛，不经常回村，有时候回来也是因为跟厂里那帮人应酬喝多了，这没什么吧。”
“那……王声有没有打过谢默然？”叶佳倩又问。
王树根连连摆手：“他连家都不怎么回，怎么打。再说王声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礼物的，之前还送了条项链。”过了会儿他又小心翼翼问道，“是不是姓谢的那个孩子说什么了，我跟你说她嘴里可没有一句实话。”
“怎么说？”叶佳倩愣了下。
“她家里出事儿的时候，是村里帮忙张罗的，钱都是村里垫的。这钱我们本来没打算要，但是你得给我们个态度吧，结果肇事那人赔的钱一到，立马跑到城里去了，屁都不放一个，听说在城里一年就全给败光了，你说说这是啥孩子，长得是好看，心眼不行。”王树根愤愤道。
王晓靖接了个电话，似乎是有事暂时离开了房间，说是一会儿回来。叶佳倩也基本上问完了，两人索性聊起了天，王树根给叶佳倩切了盘苹果，问道：“叶记者，有对象了没？我觉得晓靖就挺好的啊，985高材生，虽然说赚的钱少了些，但是有知识啊，就跟你这种知识分子般配……”
叶佳倩先是摆手拒绝，但听到这里有些好奇：“985的毕业生？那怎么在村里工作？”
王树根摆了摆手：“不是，他就是偶尔回来一次，这次自己回来出了事，警方让他待在这里配合调查才待到现在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叶佳倩看时间不早了起身告辞。她走出王树根家的院子，看见王晓靖正站在一个路口与什么人在说话，那人藏在路口内侧，叶佳倩看不清她的脸，只能隐约看出来那是个女人。
“王晓靖！”叶佳倩喊了一声。
王晓靖闻声猛地回过头，急匆匆地与那个女人交代了什么，然后小跑过来：“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非要留我吃饭。”叶佳倩无奈道。
“接下来去哪？”王晓靖扫了眼那女人离去的方向，问道。
“女朋友啊？”叶佳倩开玩笑地问。
“村里一个长辈。”王晓靖连忙摆手否认。
“能麻烦你送我回去吗，正好在路上给你做个采访。”叶佳倩想了想问道。
王晓靖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8
临走前王晓靖说是要回趟家，换身衣服。
王晓靖的家是一座平房，比起其他村民的二层小楼，看上去有些寒酸，好在内部装修还不错，连餐具都是用的都是价格昂贵的双立人。叶佳倩进门时王晓靖的妈妈正在收拾什么东西，据说是要去城里住一段时间，见到叶佳倩进屋，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张罗着去切水果。没过一会儿变戏法似的端了盘西瓜放在了两人面前。
“吃吧，吃完正好带你去个地方。从我家出来正好顺路。”王晓靖拿起一块西瓜说道。
“去哪？”叶佳倩好奇道。
“谢默然的家。”
“这就是凶案现场，也是谢默然回村后住的房子。”王晓靖带着叶佳倩来到一栋小院前说道。
这栋小院距离王晓靖的家并不远，转个弯就到。叶佳倩有些意外小院的模样，因为这栋院子看上去十分破落，藏在一群二层小楼中央显得格格不入，门口还挂着一个招牌，上面写着“谢家小卖铺”，想来是谢默然在家无聊的时候开的。
“她回来之后开了这家小卖铺，但是基本没什么人来，因为村子不远处就有个大超市，开这个可能纯粹是因为想要给自己找个事情做。”王晓靖说道。
叶佳倩看着院子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晓靖靠近墙边往上使劲跳了一下，想要看清院子里的情况。等落地后，他抠着墙皮说道：“出事之后警方就把这个院子封起来了，不然我们可以进去看看的。”
忽然两人身后传来脚步声，叶佳倩转过头，看见一个黄发青年正吊儿郎当地走过来，正是下午在村长身边的王晓伟。他看到两人有些意外，但是依旧很是散漫地无视了两人，走到谢默然门口。
他忽然恶狠狠地对着门口吐了口痰。
叶佳倩瞪大了眼，想要问问王晓靖，王晓靖却耸了耸肩，示意对方这么做早已司空见惯。
“他就这样的人。”王晓靖见怪不怪道，“叶记者，时间不早了，走吧。”
叶佳倩恍惚地点了点头，她跟着王晓靖上了车，车辆缓缓驶离那条小道，叶佳倩从后视镜里看到那栋房屋逐渐变小，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王声不是很有钱吗？怎么还是会住这种屋子？”
王晓靖叹了口气，“为了证明自己是靠自己活着吧。”
“那是她父母留给她的院子。”
叶佳倩愣住了，她忽然露出了今天一整天里唯一一次发自内心的微笑。
这才是她认识的谢默然。
9
“你有没有看最近很火的那个电视剧，魔幻手机？”叶佳倩刚坐到位子上，马上开始和谢默然搭起话来。
谢默然摇了摇头，继续写着桌子上的卷子。
叶佳倩对她的态度早已习惯，知道对方不是那种故作清高的家伙，只是单纯的不爱说话，不过没关系，仙女都是不爱说话的，自己在别人面前不也是这样吗？
转眼间两人同桌已经接近三个月了，三个月来基本上都是叶佳倩主动和谢默然说话，谢默然偶尔会出声聊两句，但是很快就会接着沉默下去。
“谢默然，快到圣诞节了，有什么安排？我们要不要去吃肯德基？学校附近刚开了家肯德基，我好久没吃了。”叶佳倩提议道。
这些话她不会和其他学生说，因为在这个班上只有她和谢默然能消费得起肯德基。每次自己送给谢默然礼物对方总是能回赠她更贵的，所以在她眼里，谢默然和她是同一种人，属于暂处这个破落地方的天使。
“我……我有事。我跟人约好了。”说到这的时候，谢默然有点结巴，有点脸红。
叶佳倩愣了下，她很难想象谢默然会有其他的朋友，多年偶像剧的经验加上她脸上的红晕，叶佳倩惊讶道：“你不会有男朋友了吧！”
“没有！”谢默然脸更红了，埋头去写卷子，过了会儿她说道：“圣诞不可以，但是元旦可以。”
叶佳倩的表情又欢快起来，“好嘞，到那天正好跨年，我们去许愿！”
“许愿？”谢默然愣了下。
“谢默然，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叶佳倩问道。
谢默然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道。”
过了会儿她想了想说：“能够靠自己活着吧。”
叶佳倩的梦想则具体很多，她敞开了话匣子：“我想成为像偶像剧主角一样的人，有份美好的爱情，初恋就直接到结婚；有份体面的工作，帮助时间匡扶正义，比如说记者；有个大大的房子，可以装很多衣服……”
叶佳倩这样说着，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却没有发现谢默然的表情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得和她一样，对未来憧憬而兴奋。
10
“叶记者？”
声音把她从回忆中拽回现实，叶佳倩回过神来，“怎么了？”
王晓靖坐在驾驶位上一边开车一边无奈道：“你不是说采访我吗？怎么一个人开始发呆了。”
叶佳倩这才想起自己叫对方出来的目的，她不好意思地掏出了录音笔道：“抱歉。”好在她马上就进入了工作状态，问道：“先从那个视频开始聊吧。”
王晓靖把车速放缓了些，想了想道：“那天是早上，具体时间视频里有显示。我不经常回家，所以每次回来都会记录些乡村生活之类的，那天就想拍一下乡间的早晨，结果就拍到了那样的一幕。”
“那你说的脚步是怎么回事？”叶佳倩开始询问最关键的问题。
王晓靖却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就是感觉当时身后有个人，但是没有证据，这个我也跟警察说了。唯一能当证据的就是我能听见脚步声，除了这个并没有其他东西能说明我身后有人。”
“村里没有监控吗？”
“有，不过只是分布在主干道，小路是没有的。”王晓靖摇了摇头。
叶佳倩皱着眉头想了想，决定暂时放下这一话题，继续说道：“刚刚那个人是村长的儿子吗？”
“哪个？”王晓靖愣了下，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叶佳倩说的是王晓伟，“他啊，他就这样，跟王声不对付。这孙子喜欢谢默然，王声却横刀夺爱，搁谁谁也不能高兴啊，他就往人家门口吐痰，不过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当同学的时候老欺负人，还……”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转移话题道，“所以我们村的人都见怪不怪了。”
“谢默然和王声以及王晓伟是同学？”
“王晓伟不是，他比我们小几岁。谢默然和王声是同学，和我也是。”王晓靖说道，“初三的时候谢默然她家出了事情，之后就不在我们这里上学了，那之前都是在村子里读的，大家都是同学。我初中毕业就去县城的高中读了，然后考的大学，现在在省城，偶尔回来一次。”
“那你之后跟谢默然还有联系吗？”叶佳倩又问道。
王晓靖却突然沉默下来，许久，他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说道：“有，而且很多。”
11
“那会儿应该算情窦初开吧，我们班当时几乎所有男生都喜欢谢默然。”
“男生嘛，小时候喜欢一个女生就会去作弄她。谢默然不爱说话，每次男生对她恶作剧都会抱着书跑开，久而久之大家也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不再跟她玩了，除了我。”
“我当时认为自己跟这帮学生不一样，我是要考高中的人，甚至要考大学。我觉得我的喜欢跟其他人的喜欢不一样，我是真的喜欢她，哪怕她后来一声不吭去了县城，我还是喜欢她。”
“上高中前我们见了一面，我想想，应该是圣诞节。”王晓靖说到这里，没注意到叶佳倩的手指忽然抽动了一下。
“那时候我好不容易要到了她的联系方式，我说我能去找你吗，圣诞节那天，她答应了，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高兴。”说到这里，王晓靖脸上洋溢着笑容。
“那天我们去吃了肯德基，她请的我，我当时没什么钱，不过我送了她一个礼物，一个八音盒，攒了好久的。我们吃完她送我去车站，临走时我问她想考哪个高中，她说县一中，我说好，那我也考县一中。回去之后我比以前学习更加用功了，半年后，我真的考上了县一中。”
王晓靖的表情忽然有些失落：“可是我到了县一中，却根本没看到她。”
“我无论如何都联系不到她，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再次见到她是在大学毕业后，她在省城的一家店打工，我一眼就看见了她，这些年过去，她好像从未变过。”
“我们很快联系又密切起来，我问她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她却一句话都不说，不过我还是喜欢她，那时候我在一家互联网大厂上班，工资还算多，每月送她很多礼物，她都收了，我以为我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甚至还在规划我们的未来，可是……”王晓靖苦笑道。
“她又消失了。”
“等我再次听到她的消息，她已经成了王声的妻子。”
“我是不是该恨她？”王晓靖苦笑道，“每次都是这样，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我感觉自己就像个物品一样，用的时候拿过来用，没用的时候就丢掉。”
“可是我没办法恨她，她结婚后我尽量不去听任何有关于她的消息，因为我听完还是会很难过。”
“那你还喜欢她吗？”叶佳倩问道。
他想了想，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12
回到宾馆后，叶佳倩没有在宾馆里待着，她去了当初自己就读的中学附近闲逛。
当年看上去破破烂烂的中学如今已经被翻修了一遍，看上去比之前气派了很多，叶佳倩在林荫小路上走着，一时兴起，来到了路边沿着马路牙子那条线摇摇晃晃地前进。
那时候她很喜欢跟谢默然玩这个游戏，谢默然走的总是比她快。
她回想着一天的所见所闻，平复着今天汹涌澎湃的心情，事实上，当她今天第一次翻开谢默然的档案后，心中的震惊与难过就已经快要抑制不住了。
原来她从未了解过谢默然。
她一直认为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生来就应该不经受这些磨难的。
小学在城市里长大，初中因为父亲工作的缘故去了县城读了一年书，高中回了省城，高考、大学、工作，一切平淡而又安稳。
她以为所有人都应当是这样的，哪怕过程会困难些。
直到今天她看到谢默然的档案，才知道原来自己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对她的未来仅仅停留在自己的幻想里，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见过这个人，为什么自己记忆中那个女孩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闭上眼，感受着夜间的晚风。
那天晚上她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回到了看守所的玻璃前，谢默然背对着自己站立着，说着两人分开时说的那句话，然后走入了阴影，再也没有回头。
她醒来后总觉得那句话似曾相识，但是就是想不起来自己还在哪里听过。
13
“知道，这个孩子从小就怪，长那么好看有什么用，心思歪了什么都不行。我不管她，我才不管她，家里人没了赔了十万块钱，去县城一年就给败光了，到现在他们家坟前面都只有乡亲们烧纸，什么东西！”
“以前是我同学来着，后来转学后就没联系了。说真的，这个人其实有点……怎么说呢，拜金吧。卷了家里的赔偿款去了县城，一句话都没给村里留。当时？当时当然喜欢她，长得这么漂亮谁不喜欢。至于其他的我真不了解，你问快点行吗，我还得去厂里上班呢。”
“她回来后连个屁都没放，自己闷头开了个小卖部，我们想去拉近下关系，人家倒好，一句话都不说。听说她家小卖部招贼，活该！”
“家暴？不可能，王声对老婆可好了，回来的时间不多，送的东西可是一点都不少。你说她住的房子不行啊？那是因为这是她们家的老屋，村里一直给留着，她不愿意住新屋，跟村里有什么关系。”
第二天的采访对象是村里的一部分村民，一上午下来，叶佳倩有些绝望。
在村民口中的谢默然，自私，冷血，怪异，拜金，不懂得感恩，与叶佳倩认识的那个谢默然相差甚远。所有人都有那天的不在场证据，王晓靖说的那个人的存在可能真的是他的错觉。
而且最关键的是，所有人都声称，王声没有打过谢默然。
叶佳倩从最后一家采访对象家中走出来，眉头紧锁。
事实上这一上午她并不是一无所获，因为所有人的回答虽然一致，但是明显一致的过头了。没有人犹豫，没有人思考，在对待这样一个可能会影响他人未来的问题上，回答地斩钉截铁。
有人教过他们怎么说。
“记者？”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把叶佳倩从思索中惊动出来，她回过头，看见王晓伟正一脸嘲讽地看着她。
“是不是挺困惑上午的采访？”王晓伟嘲弄道。
叶佳倩眯起眼睛，问道：“你想说什么？”
“没想说什么，就是给你个提醒。”他摆了摆手，明显不想和她多做交流，就这样与她擦肩而过，在她身边轻声说道。
“别以为王晓靖是什么好人。”
14
午饭的时候王晓靖说请客，他带着叶佳倩来到了村子附近的一家饭店。
很难想象农村附近会有这样的饭店，修的很是富丽堂皇，据王晓靖说这是村里的食品厂出资修建的，菜的味道不输星级酒店。
“你们这个食品厂这么厉害？我之前听你们说好像很多人在这里上班。”叶佳倩好奇道。
王晓靖笑了笑道：“这个食品厂可以说是我们村的命脉，差不多九年前建起来的，如今在省里都排得上号，厂长是村里人，不过现在不住在村里了，但是依旧关心着乡亲们的发展，村里大部分人都在厂里打工，工资比我都高。村长这几天不是去县里了吗，就是去谈有关于食品厂的事情，听说国内有家大企业要和王记食品厂合作，要是成了，我们进个百强村都不成问题。”
“那你怎么不从这里工作。”叶佳倩好奇道，“就算你学的是计算机，在这里找份工作不还是很简单吗？而且我听树根叔说你在省城的工资好像还没这里高。”
王晓靖苦笑了下：“总觉得在这里待不舒坦。”
叶佳倩见他这样也不再问，扫了眼自己所在的饭店大厅，又默默感叹了一番。
身后的大门处忽然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叶佳倩回过头，看见一个衣着干练的中年女人正带着一群人走进大厅，女人看到叶佳倩，和对方对视了几秒后又分开。
“这个人是谁？”叶佳倩问道。
王晓靖点了点头：“王记食品厂的股东之一，老板的前妻。”
“而且……”王晓靖欲言又止。
“什么？”
“她是王声的母亲。”
叶佳倩瞪大了眼睛。
“你跟她认识吗？”叶佳倩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王晓靖摇了摇头。
“这样。”她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盖着自己心中的波动。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
昨晚那个和王晓靖在村口说话的女人，就是她。
15
一顿饭除了中间的小插曲之外并无任何异常，可是两人出了饭店往回走的路上却出了岔子。
村口处不知为何围了一大圈人，里面隐约能听见女孩的哭喊。
“干什么呢！”叶佳倩连忙挤了进去，看见一个女孩正坐在地上死死抓住身边的电线杆，身后一个健壮的男人正抱着她往回拽。
“松手！我让你松手！”叶佳倩对着男人喊道。似乎是叶佳倩的气势镇住了对方，男人松开了手，叶佳倩隐约认出来对方正是上午自己采访的某个对象。
她蹲到女孩身边，抱住女孩说道：“别怕，我一会儿报警。”
报警这句话吓坏了男人，男人连忙讨好道：“叶记者，两口子吵架，不至于吧。”
“不至于？王晓镇，上午是谁跟我说村里从来没有过家暴事件的！”叶佳倩怒道。
“我这是刚有点生气……”王晓镇连忙对着女孩道，“媳妇，我错了，你回去怎么打我我也认，行不行，先跟我回家……”
“怎么回事？跟我说。”叶佳倩轻声问道。
“他找家里要钱，可家里被他输的实在是没钱了，然后他就开始打我……”女孩泣不成声。
叶佳倩还想说什么，一个很有威严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这是怎么了！”
她回过头，发现人群自动分成了两半，王村长从人堆后面走了过来，他没看叶佳倩，冲上来一脚踹到了王晓镇的胸口上。
“现在是什么时候给我搞这种事！”村长冷声道，“你们两个先回家，这些事晚上再说！”
两人低着头没敢说话，匆匆从地上站起来回了院，王村长这才来到叶佳倩身边笑道：“不好意思啊叶记者，让你看笑话了。”
叶佳倩脸上没有任何笑容，冷冰冰道：“村长，您可是说您这没有家暴事件的。”
村长有些紧张，连忙道：“这都是个例，个例。”
“叔，你怎么回来了？”王晓靖上去打圆场，问道。
“哦，那个王老板说那里他一个人就够，让我回来弄村里的事，接下来我陪叶记者逛逛？”王村长笑道，“叶记者，我刚刚也踹了晓镇几脚，这事儿能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能。”叶佳倩平静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坚定道。
半个小时后，民警到了现场，王晓镇和妻子王茉莉以及叶佳倩三人站在警察面前等候着询问。
“刚刚这里有人打人？”民警开始记录。
王茉莉抢先开口道：“没有，刚刚我俩闹着玩……不小心闹生气了。”
叶佳倩瞪大了眼睛，王茉莉没抬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下次核实完毕再报警，报假警是要追究责任的！”民警临走前对叶佳倩训斥道。
“辛苦了啊，同志，王晓辽最近怎么样啊。”村长走上前来送对方出村。
“你是……”民警疑惑道。
“我是他叔。”村长笑呵呵道，“麻烦同志了啊。”
说完，他转过身，看着叶佳倩，露出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
16
下午叶佳倩主动离开了村庄，临行前村长特意见了她一面。
“叶记者，我知道你想要为谢默然做点什么，可是你所想象的都不是事实，全村人都这么说，你能怎么办，再说，你了解谢默然是个怎样的人吗？我们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我们比你更了解。”
“别再继续查下去了叶记者，对你没好处。”
离去的汽车上，叶佳倩看着后视镜中村长的身影，喃喃道：
“我会查的，就算是为了我的朋友。”
虽然我甚至不知道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她苦笑了下，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
17
谢默然是个怎样的人呢？
聪明，漂亮，神秘，善良。
叶佳倩在同学录上奋笔疾书。
2009年6月，是离别的日子。
班里的同学都在交换同学录，谢默然作为班上最漂亮的女生自然有很多人要她写，如今正被围在人群中央奋笔疾书，但是她填的很敷衍，基本就是写个名字年龄的事，任何的联系方式都没写过。
而谢默然自己的同学录，只给了叶佳倩一个人，这让叶佳倩很是高兴，连带着笔尖的跳动都有些雀跃的意味。
叶佳倩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很认真地填完了同学录，然后等待着谢默然从人群中出来，等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她终于揉着手腕来到了叶佳倩的身边。
“给你！”叶佳倩双手奉上同学录，谢默然笑了笑没说话。
她这段时间似乎总有心事，连带着生活都拮据了不少，身边总是出现一些壮硕的男人，带着墨镜，叶佳倩每次看到那些人都会有些害怕。
今天是初中生活的最后一天，明天大家即将踏上中考的战场，当然叶佳倩不用担心，她早就已经确定会回省里上学，今天来就是单纯和叶佳倩告别的。
“谢默然？”门口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男人的声音，叶佳倩看过去，发现是这段时间经常围在谢默然身边的一个男人，似乎是保镖。谢默然看到他沉默地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再见。”谢默然低声道。
“等等！”叶佳倩忽然想起了书包里的东西，连忙道。
她从书包里掏出来一个水晶球，这是她挑了很久的礼物，里面有一个蓝色的小人，露出看上去很是幸福的微笑。她递给叶佳倩说：“喏，毕业礼物。”
“谢默然，我把我的联系方式都给你了，你可一定得联系我。我们可以考同一个大学的，我们会变成我们想变成的那个人的！”叶佳倩激动道。
谢默然愣了下，看着叶佳倩目光温柔，说道：“叶佳倩，你真好。”
说完她回过头，向着教室门口走去，在那个男人的带领下，消失在叶佳倩的目光中。
那是她最后一次在外面见到谢默然。
18
“凶器是一把水果刀，当地食品厂生产的礼品，全村每家都有，但是由于发的时间过久，很多家换了新餐具，所以无法判断凶器来源。凶器上面的指纹确认为谢默然所有，除此之外案发现场并未找到第三个人在场的痕迹。案发房间有一个监控摄像头，是谢默然为了防止进贼安装的，平时不怎么打开，案发当日同样未打开……”
叶佳倩躺在床上看着刘警官发过来的案发现场的部分信息，皱着眉头思考着。
如今她已经确定村民们都在说谎，谢默然绝对受过家暴，但是全村人都统一口径，且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自己很难帮助到对方，这让她尝试换种方法，从案子本身上来寻找突破口。
如果能证明案发当天谢默然遭受过家暴，那么她的刑期就会大幅缩减。
“刘警官，再问你个事儿。”叶佳倩想了想给刘警官又打了个电话，“你知道王记食品厂吗？”
“知道啊，我们这里的龙头企业。”刘警官回答道，“你是想说被害人那边的问题对吧。”
“这个王声严格意义来说算是私生子，后来他母亲和老板闹了一场才有了个名分，可是不久之后也离了。王记食品厂的董事长对这个儿子不算太关心，但是毕竟是自己亲生儿子，很难说不会对谢默然做什么报复，我们这边也是出于这种考量，才会认为谢默然的证词存在问题。”
“我能见到这个董事长吗？”叶佳倩犹豫了下问道。
“估计不行，这位董事长这段时间正忙着跟省里的一家大企业谈合作，要是谈成了这个厂子的经营算是不用愁了，而且没准真能成为全国知名品牌。这几天连县里的领导都在忙活这个事，他估计没有这个时间。”刘警官为难道。
“好的，谢谢你刘警官。”叶佳倩道完谢后挂断了电话。
明天就是自己采访的最后一天了，如果在最后一天还不能找到能证明谢默然受过家暴的证据，谢默然可能真的会以故意杀人罪进入监狱。
她能做到吗？
19
“叶记者，今天上午什么时候来？”
“我上午去趟县城，就先不过去了。”
叶佳倩发完这条消息，独自一人走进了石桥村。
她没有通知王晓靖，昨天他装作不认识王声母亲的事情引起了她的怀疑，如今在这个村庄里，她谁都不能信。
叶佳倩悄悄来到了某户人家的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谁啊？”一个女孩的声音从门里传出，叶佳倩没说话，女孩又问了几遍，拉开门想看看敲门的是谁的时候，叶佳倩一个闪身钻进了门里。
“你是……”女孩愣住了，“叶记者。”她的脸上写满惊讶，右脸颊上有着一块明显的淤青。
“我是来请你帮助我的。”叶佳倩严肃道，“请你帮帮谢默然，证明她曾经受过家暴。”
女孩刚想回绝，叶佳倩看着她说：“我知道你们都隐瞒了什么，但是如果没人帮助她，凭借王声家的势力，她很可能会被判死刑的。帮帮她，就像是昨天我帮你那样，好吗？一个人，哪怕就你一个人发声也可以。”
女孩纠结着，许久，她咬着嘴唇失魂落魄道：“不行。”
叶佳倩看着她，目光里充满了失望。
“叶记者，你不知道，全村现在都得指着食品厂活，要是惹恼了人家，人家不从我们这里办厂了，我们去哪吃饭啊。”女孩眼里满是泪水，“这么好的工作，这么优厚的条件，我们……我们不想再打工了。”
叶佳倩还想再说什么，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咳嗽，叶佳倩警惕地站起身，看到村长竟然站在院子里。
“小叶，我们村得吃饭的。”村长苦笑道，“你或许以为是我教他们说的吧，不是，是他们自己决定的，所有的沉默，从很久之前开始到现在，都是自发的。”
“谢默然不是什么好人！她当年一声不吭地去了县城，后来图王声家的钱又重新回来，她初三为什么不读了？她借了高利贷！十万！十万一年就败光了。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同情！”
“食品厂早就能搬了，人家能留在这就是为了份人情，如今他儿子没了，我们还火上浇油，他要是真搬了，我们难道要回去种地吗！”
村长向前踏了一步，身后又跟着出来了十几号人，其中王晓靖在里面低着头，没有说话，大家都在看着叶佳倩，表情是那么可怜而又无辜，仿佛一切都是被逼无奈。
叶佳倩瞪大了眼睛。
她忽然感到这个地方无比恐怖，她下意识转过身，逃出了那间院子。
20
乡间的小道上，叶佳倩失魂落魄地走着。
手机发出响声，是主编催自己回去的消息，叶佳倩扫了眼手机，把它重新放了回去。
“哎，怎么了？”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叶佳倩顺着声音看过去，一头黄毛在天空下有些扎眼，正是王晓伟。
“没怎么。”叶佳倩自嘲地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你是不是要搞垮王记食品厂？”王晓伟问道。
叶佳倩停住脚步，转头说道：“搞不垮的，再说我也没想搞垮，我就是想给谢默然一个公正的审判。”
“那你是不是要靠着谢默然恶心他们家一下。”王晓伟又说。
叶佳倩皱了皱眉，想纠正对方的说法，王晓伟却抢先道：“我帮你恶心他们家。”
她愣了下，神使鬼差地点了点头。
王晓伟带叶佳倩去的地方她来过，是叶佳倩的家。
这个房子已经被封了，好在院墙很矮，两人费了一番功夫翻了进来。
“我不知道什么能帮你，王声那个傻逼不经常回来是真，但是打老婆也是真，我没你们那么厉害，不过这里应该有线索。”
“为什么要帮我？”叶佳倩好奇道。
“不是为了帮你，是为了恶心他们家。”王晓伟恶狠狠道，“自从他们家发财后，我们家在他们家面前死活抬不起头来，我他妈非得出一口这恶气不可。”
“也别谢我，我不是什么好人，你知道当时谢默然为什么想去县城吗，因为她要是晚去几天，我爹就会把她留在村里给我当媳妇，妈的，最后便宜了这小子，他也不是真心娶，就是为了恶心老子。”说完，他又往地上吐了口痰。
“其实我们如果什么也找不到，你也可以帮我作证……”叶佳倩又说。
王晓伟却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别傻了，我也得吃饭，没证据，就凭个人证，恶心不到他们，我们家就难过了。”
“别废话了，找吧。”说完，他走向了大门处望风。
叶佳倩深深地看了一眼王晓伟，转身走进了房间。
21
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
可以看出王声并不经常回来，他之所以要和谢默然结婚，或许就是为了在同龄人面前炫耀一番。
屋子是间三座屋子并排着的平房，入口在最西边，那间屋子也当做小卖部用，里面是卧室，再里面是杂货间。小卖部里的东西基本都被清走了，叶佳倩扫了两眼就往卧室走去，临进门前她抬起头，看见一个摄像头夹在卧室与小卖铺中间的墙上，不知道目睹了多少次王声的施暴现场。
卧室是案发现场，叶佳倩凭借着昨晚看的现场记录努力在脑海中还原当时的景象，她能想象到那个场景，一把刀插在熟睡的王声身上，简单而致命。她在卧室翻了许久，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痕迹，这时候她忽然有些紧张。
如果这里还不能找到谢默然被家暴过得证据，那么自己可能真的救不了自己的朋友了。
最后一个房间，杂货间。
空气中充满了灰尘，叶佳倩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扫视着屋子里的一切。
忽然，她扫到了某样闪闪发光的东西。
她脚步颤抖地走了过去，轻轻弯下腰，拂去那东西上面的灰尘。
那是一个水晶球。
叶佳倩眼中已经涌上了泪水，她把水晶球从地上拿了起来，借着手机的灯光仔细端详着，里面的塑料小人露出幸福的微笑。
原来她一直留着。
正当叶佳倩准备把这个水晶球收起来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那颗水晶球下面的一沓纸。
她皱着眉头把那些纸张捡起，等到看清楚上面的字后，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涌出了眼眶。
这是一叠报警回执，从2018年1月开始，总共十五张，里面详细记载了谢默然被家暴的时间、程度。
她从未放弃过反抗。
22
叶佳倩把回执照片一张张地放给村长看。
村长面如死灰，王晓伟张狂大笑。
“接下来我会把这些东西交给警方，告辞了王村长，还有，王晓靖。”叶佳倩冷静道。
“叶记者。”村长仿佛一瞬间老了很多，他声音沙哑道，“我们只不过是选择了沉默，沉默是罪吗？”
“是罪。”叶佳倩看着他说道。
“无可饶恕的罪。”
23
准备回省城那天，叶佳倩去了趟初中老师家。
“谢默然？我当然知道。”老师已经老了，但是提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依旧会叹气。
“初三那年转学是我给她办的，听说她跟自己原来村子有些矛盾，学籍转不过来，就给了我些钱让我帮忙办，于是我帮她办了初中的学籍。我没多收她一分钱，事儿肯定是不对，但是这是当时她能上学的唯一办法。”
“可我只能办初中的，初中升高中好像要重新办理，那段时间市里查的严，我不敢办，谁知道她找了什么人，说是能帮她办成入学，可没想到这伙人是骗子，骗光了她所有的钱不说，还让她背上了债，她没办法，只能隐姓埋名去了别处，等过了几年这个团伙被抓我才知道这件事，可是如今已经联系不到她了。”
“小叶，你知道她去哪了吗？”老师问道。
“在省城……上班，当记者，挺好的。”叶佳倩揉了揉眼睛。
24
回去的路上，叶佳倩想要给王晓靖打个电话。
他肯定知道谢默然被家暴的事实，可是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值得被原谅。但她还是想把谢默然离开这里的真相告诉他，让他知道谢默然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谢默然是个怎样的人呢？
尽管这次事件还有诸多疑问，比如谢默然是什么时候受到的威胁，比如王晓靖和王声母亲究竟是什么关系，再比如谢默然为什么突然和王声结婚，比如她为什么逃了十天……可是这些都不重要，无论谢默然变成什么样子，她被施以长期的家庭暴力是确定的，那么这就够了。
受害者无需完美。
等叶佳倩到了火车站，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哎，王茉莉！”叶佳倩对着那边喊了一声。
一个女孩回过头来，她看到叶佳倩，下意识想躲，但是后来还是硬着头皮走了上来。
“叶记者，对不起……”女孩愧疚道，她正是那天叶佳倩所救的被打的女孩，似乎是要回娘家休养一阵。
“无所谓了，只是想让你记住，他人救不如自救。”叶佳倩认真道。
女孩用力点了点头：“姐，谢谢你！”她红着眼睛，说道：“姐，我之前骗了你……”
“我知道。”叶佳倩无所谓道。
“不是王晓镇打我这件事，之前你问我，有没有在那天看见什么可疑的人，我说没有，但是其实我看见了晓靖哥，但是害怕惹事我就没说……”王茉莉低声道。
“我知道，他那天不是在拍视频吗？”叶佳倩说道。
“不是的。”王茉莉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
“是在那之前。”
叶佳倩忽然愣住了，她隐约想到了某样东西，那把凶器，上面印着王记食品厂的水果刀，当时是发给了全村的。
而王晓靖家的餐具是崭新的。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视频里的老人就是第一个目击证人，可是那个在拍摄者身后的人却似乎已经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换句话说，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那么他一定是更早的发现了命案现场，甚至说，谢默然杀人时，他也在现场！”
没有人能证明拍摄者身后的人是否存在。
但如果那个人就是拍摄者自己呢？
25
叶佳倩回到石桥村的时候已经快要傍晚。
她来到王晓靖家门口，正巧撞上了王晓靖的妈妈，她很是热情地邀请叶佳倩进屋，全然把对方当成了儿媳妇看待。
王晓靖正坐在屋里鼓捣着电脑，叶佳倩进屋后对他妈妈礼貌道：“阿姨，能让我们谈谈吗？”
“你们聊！你们聊！我去给你们切一些水果。”王晓靖妈妈很是热情地走了出去。
“怎么回来了？”王晓靖摘下耳机，好奇道。
“刀是怎么回事？”叶佳倩开门见山。
“什么刀？”王晓靖不解道。
“凶器！王声身上插得是一把王记食品厂的礼品水果刀，而你怎么就这么巧在那之后换了餐具！”叶佳倩愤怒道，“王声究竟是谁杀的！”
王晓靖看着她的脸，脸上逐渐露出一个有些得意的笑容，他强忍笑意，说道：“谢默然杀的啊。”
“真的是谢默然杀的，不信你看。”他从电脑上打开一个视频。
叶佳倩本来只是扫了一眼，却很快被上面的内容震惊了。
画面显示的是一个屋子，叶佳倩对这间屋子很熟悉，正是谢默然家小卖铺与卧室之前的那个部分。
她看见王声醉醺醺地回到家，谢默然似乎与她说了什么，然后王声便开始用力地打她，谢默然一开始只是挡，想来对这种情况早已熟悉。后来王声竟然从手边拔出来一把水果刀，向着谢默然的腹部刺去，谢默然连忙抓住了匕首，两人纠缠在一起，争抢中，那把匕首不小心刺进了王声的胸口。
叶佳倩瞪大了眼睛。
王晓靖已经把视频关掉，他笑着说，“你看，真的是谢默然杀死的王声。”
“这根本不是故意杀人，这是正当防卫！”叶佳倩震惊道，随后她不解地看向王晓靖，“既然你有这个，为什么……不对，谢默然根本不知道摄像头开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她？”王声摊手道。
“凭这个女人是我喜欢的人？我送了她那么多东西，她说跟一个富二代结婚就结婚，连句话都没给我，我是狗吗？说丢掉就丢掉？”王晓靖面目狰狞。
“那天我正好撞见她杀了人，你是不知道她那个时候有多慌，她扑上来，抱住我。那是我梦寐以求的时刻，但是那时候，我忽然感觉她有点脏。”
“之后我自告奋勇帮她处理现场，正好发现了摄像头开着这一情况，我打开电脑把视频考下来删除，然后销毁了所有的操作痕迹”
“叶记者，你以为谢默然在看守所里一句话不说是因为被威胁？不是，是因为我，我告诉她出来就会受到报复，让她一句话都别说，我告诉她不要相信任何警察说的话，因为他们都是在诈你；我告诉她在里面一句话也不要多说，因为那些会加重你的刑罚，一切都是我告诉她的。”王晓靖得意地笑道。
“当然，这样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所以我决定拿着这录像去找王声他妈谈，她于公于私都不会放任这个视频流出去。为了保险，我甚至还在网上拍了一个短视频，防止他们偷偷摸摸把我阴了。”
“叶记者，还记得村长那天问你沉默是不是罪吗？”王晓靖笑的无比嚣张。
“沉默是金啊！金子的金！”他哈哈大笑。
叶佳倩此刻已经冷静下来，她冷声道：“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会赶来。”
王晓靖摊手道：“无所谓。”他敲了下键盘，电脑立刻蓝屏，主机箱隐约冒出来焦味。
“你们没有证据。”王晓靖把身体靠在椅背上笑道，表情阳光又令人恐惧。
26
王晓靖说得对，警方根本没有证据。
他那出众的头脑帮他处理了几乎所有的证据，事实上他唯一留下痕迹的只有那个电脑u盘，其余的基本都是口头诱导。
可是如今u盘销毁了，王声母亲拒绝承认曾经与王晓靖达成过这方面的交易，至于那把刀，全村都曾经拥有过，一多半的人早已丢掉了，根本不能算得上证据。
唯一的突破口便是谢默然。
“谢默然，王晓靖已经被抓住了，他说的一切都是骗你的，你大可以把真实情况说出来。”刘警官鼓励道。
王晓靖和谢默然相对而坐。王晓靖的脸上写满了骄傲与残忍，谢默然的表情依旧漠然。
“我说的一切都是真实情况。”谢默然这样说道。
王晓靖哈哈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
叶佳倩无力地垂下了头。
27
随后王晓靖被很快释放，带着家人离开了石桥村去往省城发展。
虽然没有证据，但之后叶佳倩还是把真相写了出来。
那之后，王记食品厂声誉一落千丈，听闻原来合作方的老板想要两房结个亲家，如今出了这种新闻，怒斥了一番对方教子不严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d市。石桥村所处地区派出所民警王晓辽，村长王树德被撤职。
谢默然一案开庭那天，叶佳倩去旁听。
开庭前时间还很多，叶佳倩在四周的花园转了一圈，正遇上一个妈妈教导小朋友说话。
“真好。”小女孩奶声奶气道。
妈妈却摇了摇头道：“不是，要说你真好，这样才叫夸人。”
叶佳倩愣了下，忽然感觉到一直困惑自己的那件事解开了。
在看守所见的那次，她总觉得谢默然说的那句“真好”，有点耳熟，原来是她们分别时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候她说的是：“叶佳倩，真好。”
那根本不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赞美友情的话语，而是对她的羡慕。
你这样的人生，真好啊。
可惜要过那样的人生真的太难了。
叶佳倩站在空荡荡的公园里，泣不成声。
28
王晓靖站在谢默然的院子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今他在这个村的名声算是臭了，但他不在意，这是惩罚，他自己施给自己的惩罚，惩罚他的软弱，惩罚他的愚蠢，惩罚他的怯懦。
今天他来这里，是要做最后一件事。
2019年3月12日 6:30
谢默然早起便听见丈夫回家的声音，她从床上爬起来，看见丈夫醉醺醺地走进屋子，谢默然有话要说，但是却不敢说出来。
“怎么了？”王声见她的样子，不耐烦道。
“我……我怀孕了。”谢默然犹豫半天，终于说道。
王声愣了下，谢默然抬头看向他，本以为对方会安抚自己，却没想到迎来了对方的拳头。
“打了！”王声慌张道。
“为什么！”谢默然捂着肚子疼地坐在地上。
“为什么？我他妈马上就要和大公司的千金订婚了，你他妈这时候出来捣什么乱！”王声怒道，“前几天刚送了你条项链就找不到北了啊，那是老子专门为了堵你这张贱嘴买的！拿了钱赶紧打胎滚！”
谢默然从地上缓缓站起来，平静道：“婚可以离，孩子我要生，我自己养。”
王声听完更是怒不可遏，又抽了谢默然一个耳光：“你养？这是个什么种？这是私生子，看看我，私生子多麻烦不知道吗！”
“你不愿意打，我来打！”王声开始疯狂击打着谢默然的肚子，几拳下去，他似乎还不满意，于是抓起了那把水果刀。
2019年3月12日 6:35
王晓靖拿着一把水果刀悄悄走近了王声的家门。
这把刀是他从外地集市上随便买的，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几天前他得知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今天是来修复它的。
可他没想到自己看到了这样一幕。
谢默然慌张失措地放下刀，语无伦次道：“我……我杀人了……”
王晓靖连忙抱住她，轻声安慰道：“没事，没事，你把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好吗……”
待谢默然说完了一切后，王晓靖放松道：“没事，这是正当防卫，你会没事的。”
谢默然松了口气，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认真说道：
“不，我要，我要进监狱。”
“我不想再在这个地方生活下去了。”
“那你可以来找我，我和你一起生活！”
“那我被打的时候你在哪里呢？”谢默然嘲讽道。
王晓靖想要解释，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谢默然忽然往后退了一步，她看着王晓靖，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
“抱歉，我已经谁也不信了。”
2019年3月12日 6:40
“至少在这件事上请你相信我。”王晓靖说完这句话，独自一人走进了房间。
他让谢默然先走，自己来处理案发现场，其实主要是看到了一个东西。这段时间村子里有贼，谢默然每天晚上都开着摄像头，防止对方来自己的小卖部偷东西。那天她忘记了自己的摄像头是打开的，但是王晓靖看到了。
王晓靖看着摄像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2019年3月13日 15:10
王晓靖拿着刚买的堕胎药走进宾馆房间。
“真的要这样吗？”王晓靖苦笑道。
“抱歉，对我现在来说，监狱可能是让我最有安全感的地方。”谢默然服下药，看着窗外平静道。
“我不是没试过努力，也不是没试过抗争，结果呢？结果是被高利贷骗了钱只能远走省城，结果是天天被打，报了十五次警却只有回执，结果是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却被嫌弃是杂种。”
“我受够了，”谢默然低声哭泣道，她看着自己的肚子，哭着说：“我不会让你和我一样的。”
“对不起……对不起……”
2019年3月22日 16:58
王晓靖有些紧张，他再三询问道：“确定了吗？”
“嗯，检查过了，没有问题了。”谢默然平静道。
三分钟后，她挂断了报警电话，然后起身出门。
“谢默然！”王晓靖忽然叫住了她，他犹豫了很久，说道，“我会再去见你一面，你要是反悔了，就和我说，好吗。”
谢默然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外走去。
王晓靖看着她离开宾馆，长呼出一口气，他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他拨通了某家报社的电话，“喂，单站报吗？”
接下来便是他的复仇。
2019年3月10日 19:45
王晓靖在给小福哥敬酒。
小福哥大名王晓福，是王声最好的朋友，如今在省城发展，王声每次来省城消费都会找他。王晓靖接近他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多了解点谢默然的消息，尽管当年她不告而别，但是自己依旧是喜欢她的。
“小福哥，再给我讲点八卦呗。”王晓靖嬉皮笑脸道。
小福哥显然喝到兴头上，神秘兮兮道：“行！今天就冲你这顿酒，我就给你说个大秘密。”
“你知道谢默然是怎么跟王声哥搞上的吗？”
“怎么？”
“开始啊，这娘们还老是拒绝，后来我给王声哥想了个招，女人嘛，睡一觉就服了。我们给她下了药，然后让王声哥搬到酒店里，你是不知道，那女的醒过来的时候多好玩。”小福哥哈哈大笑。
“然后谢默然就服了，乖乖回去结婚。王声哥其实看不上她，但是能气王晓伟那个傻逼，也挺有意思哈哈。”
王晓靖捏紧了杯子。他看着小福哥笑道：“那这件事就你俩知道吗？”
“当然，这事儿谁敢乱说！”小福哥信誓旦旦道。
王晓靖很是高兴地点了点头，说对方果然把自己当兄弟。
当晚回家的时候，两人路过一个人工湖，王晓靖把醉醺醺的小福哥推进了水里，他看着他沉没下去，然后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他没有点，因为这么做可能会留下证据。他就这样叼着烟，离开了河堤。
2019年3月24日 15:30
经过种种设计，王晓靖终于见到了谢默然。
这是一次重来的机会，u盘他有备份，被他藏的很好，如果谢默然愿意，自己可以让她无罪释放。
“我说的一切都是真实情况。”她这么说道。
王晓靖哈哈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
如今那些人都已经受到了惩罚，自己的复仇也算完成。
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
把这个地方，烧个干干净净。
谢默然的房子早就浇上了汽油，他把火把丢到屋子里，熊熊大火逐渐吞噬了屋子，他放火的时候旁边有几个女人在聊天，目击了全部过程，四周有人来救火，王晓靖也不躲，径直逆着人流走去，他本来就想着进监狱。
可是过了很久也没有人来抓他，他就这样一直走着，走到星光下。
王树德赶来救火，一边浇水一边气急败坏道：“谁放的火啊！”
女人们沉默着摇了摇头。
她们一个都没有发声。
30
2008年12月25日。
谢默然和王晓靖坐在肯德基。
“王晓靖，你知道吗？”谢默然看着王晓靖说道，看得他连有些发红，“我有个朋友叫叶佳倩。”
“她说她想成为这样的人，有份美好的爱情，初恋就直接到结婚；有份体面的工作，帮助时间匡扶正义，比如说记者；有个大大的房子，可以装很多衣服……”
她看着王晓靖，眼睛里像是有星星。
“真好啊，不是吗？”
作者微博：@山城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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