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与正人君子
福尔摩斯近来空闲了很多,过上了白天睡觉,晚上打游戏的日子。因为年假到了,所以她得以从既不繁忙也不刺激的工作中脱离出来。虽然她是个保卫你我安全的小警察,可是她又把责任和义务划分的很清楚,她并不爱任何人。
对于福尔摩斯小姐来说,这是一份钱不多但长久的工作,她不像别的同事一样,有那么多惊悚的经历,既没有化粪池里的尸体,也没有垃圾桶里的残肢等着她去处理,去找。她所面对的更多是醉鬼,和那些在感情上受了伤的人。
可是吧,我们这位福尔摩斯小姐也不是医生,更何况她自己就是在情感上需要别人搭救的人。让一个病人去救另一个病人,未免太离谱了一点。
“今天的相亲对象是一个人品,素养都很好的年轻人,他的父母也是人品,素养都很好的中年人。”老爹对她说。
“嗯,知道了。”福尔摩斯点了点头。任何人在结婚之前都是藏在茧子里的虫子,人们想了解对方,只看到雪白的茧,却看不见里面黑色的蛹。以后破茧而出的是蝴蝶还是飞蛾,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在结婚之前是无法预知的。
咖啡馆坐落在南京的一个角落,小小的院子里栽着一棵梧桐树,从枝干往上就乱了套了,横七竖八的长着粗细不一的枝丫,树的阴影随着日光而移动,但时时刻刻映在福尔摩斯姣好的脸上。墙上还长着爬山虎,紫丁地花小小的花朵在满墙的绿意中时隐时现。
这是初夏的一天,阳光强烈。福尔摩斯的相亲对象就坐在她对面,有成功人士的仪态,也有成功人士的肚子,压的椅子吱吱呀呀的响,他并不能算一个肥胖的人,可是周身都透着疲倦。这样的人,她见多了,很多人忙到连照镜子的时间都没有,映照他们身影的镜子也不会安装在家里,而是放在了社会上。
她自问不是一个跟社会接触太多的人,人类社会随时随地就会把她遗忘在南京的一个小警察局里,而她这样一个小警察在睡觉前也绝浮起关心社会的念头。她和社会是清清白白,两不相欠的,既融入不进去,也不会互相抛离太远。
“你在警局工作,所以近来的一些事情你应该是知道的吧?”他扶了扶眼镜。
“什么事情,我知道的事情一向很少。”
“就是杀妻案,这种案件你们应该会组织学习的,还有中美互撤大使馆,这是足以载入历史的大事件,我们人类太复杂了,因为没有天敌,往下也没有所谓的猎物,我们处在食物链顶端,可事实上跟自然界的生物关系又脱离的太远了。所以我们最擅长的是伤害自己的同类,不管是通过欺骗还是杀戮,我们时时刻刻要防备的不是别的物种,不是什么蟑螂老鼠,狮子豺狼,而是身边的同类。”
“从家人到同事,朋友,其实你一点都不了解他们,正如他们不了解你一样。你们的关系其实维系在一种很脆弱的连接上,我们把些连接建立在友情,亲情,道德,法律上面。可是这些都是不可靠的,现在的人心太坏了,父母杀死小孩的,成年人饿死父母的,同事朋友更不用说,杀死妻子的往往是丈夫,推着你进陷坑的经常是你的亲戚。大家都变得不可靠了,没有谁是值得相信的。”
福尔摩斯静静听他说完,在对方还没缓过一口气来的时候,立马问他,语气平淡:”那你,相信我吗?“
沉默许久,男人先是装出一副容易亲近的样子,可是嘴角很僵硬,继而他又干脆想要严肃起来,跟他在公司一样,可眼前的女人又让他的心坚硬不起来。他不能让人看到自己脆弱,动摇,可是如果过分刚强了,又会变成一把利刃,刺伤对面。于是他只能沉默,低着头。
树的阴影映到了福尔摩斯的眼睛上面,照出一汪平静的湖水。她正缓步走出咖啡馆,一直没声响的的手机突然有了提示音,她感到有些无措,咖啡馆里的男人到底还要发什么信息给自己,他是要为造成尴尬的气氛道歉,还是终于解开了哲学题,正要跟自己阐述一套他的理论?
不管怎样,这都足以让我们这位可爱的福尔摩斯小姐头疼一天。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她划亮了屏幕,不是咖啡馆里的那位发来的,她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回复道: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