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读后感摘抄
《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是一本由[德] 西美尔 / 刘小枫 选编著作,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29.80元,页数:288,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精选点评:
●齐美尓如此精辟!唔,要是语言不那么“诗意”就更好了(☆_☆)
●大量不可靠的单因素解释。不过在脑内自动把因果性解释替换为相关性解释之后,读起来还是很惬意的。漫不经心的单因素解释在当代学术论著中也是很常见的。
●“如果这些…内在联系促使我们将货币体制与我们文化中的所有成果看作同一个树根生长出来的枝条,那么,面对精神物品和情感价值的保护人就贪财和货币制度的毁灭作用提出的责难,人们可以从中获得一点安慰。……货币体制如同一切伟大的历史力量,可能与神话中的矛相似,这种矛自己能够医治由它刺破的伤口。“
●我得了11分
●齐美尔果然在某些方面有着超越韦伯的天才,他关于金钱对社会心理层面的描述是极有洞见的。我倒并没有怎么读出他对于马克思的批判,反而觉得他和马克思更像并肩作战的战友,一起向着资本主义制度下最深的不平等宣战。
●只看懂刘小枫的导言。
●“印象主义社会学家”
●读过怀特和戈夫曼再来读西美尔阅读体验不要好太多…
●刘小枫的前言有些意思。
●三星半。虽然不学院,读起来也不轻松啊。最重要的货币哲学是节选,还得找个完整点的。那几篇写分析女性、卖淫的有灼见。
《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读后感(一):漠然和幽雅的厌倦
西美尔感兴趣的是"作为文化现象的货币",从生命的一般条件和关系来考察货币本质,而在他看来,马克思之流的历史唯物主义对于此视角恰恰是瞎的,虽然马克思也谈到"异化",又,虽然西美尔所言"匿名的客观性"恰恰就类似于马克思"一般抽象劳动",但无奈西美尔是康德+叔本华的迷弟,马克思是黑格尔+尼采的迷弟,形而上的理论分歧无法调和,这也是因何读西美尔的文字会潜渗出一种悲情的漠然和幽雅的厌倦。
《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读后感(二):【一些摘录】
西美尔的货币哲学超逾了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对立、自由主义与平等主义的两极,不少西方论者以为西美尔没有批判资本主义--据说这等于肤浅,才真正是肤浅之见。从现代生活中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自由主义与平等主义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激情背后,西美尔看到的是更为根本的现代性痼疾--致命的生命感觉的萎缩。"货币给现代生活装上了一个无法停转的轮子,使生活这架机器成为一部永动机,由此就产生了现代生活常见的骚动不安和狂热不休",然而,在个人灵魂的最深处,却是对生命本身的无聊感。货币经济生活中生存感觉的变化,才是西美尔的货币哲学的最终落脚点。金钱是现代生活的基础,这是一个铁的事实;甚至从社会学的角度看,西美尔的观点似乎也显得无关痛痒。可是,西美尔关注的当然不是一种社会性问题,而是精神内在性问题:货币从一种纯粹手段和前提条件成为最终目的,对于人类的自我理解究竟有什么意义。
生命感觉的异化,因此不能完全归罪于货币生活--或者资本主义,这是西美尔与他的那些后来纷纷跑到马克思主义文化批判论中去了的学生们(卢卡奇、本雅明)的根本分歧所在。就社会主义而言,"什么东西有价值"的问题实质上越来越被"值多少钱"的问题取代了。就自由主义伦理来说,同样如此。的确,金钱可以使人的个体感觉的对象范围大大增加,但金钱也使生活中的诱惑无限地增多,轻易地占据了个体的感觉中心,让个体以为任何满足自己愿望的机会都近在咫尺。货币本来是一种获得其它东西的纯粹手段,是"通向最目标的一系列步骤中的一个环节",在现代生活中却成了人的目的意识本身--人们的追求意识在通往最后目标的桥上停留下来--昆德拉式的自由主义伦理美其名曰:最后目标根本就不见了。
现代性问题对于西美尔显得完全与马克思或韦伯不同,也就容易理解了。现代性问题的关键是,人们对于事物的微妙差别和独特性质不再能够做出感受同样细微的反应,而是用平泛一律的方式去感受一切。所谓西美尔社会哲学的印象主义的真正含义是一种生命哲学诉求:如何恢复对事物有差异的魅力的细腻感受,使主体灵魂仍然保持高雅、独特、内在。西美尔赞赏"纯粹的灵魂",以享受的方式拥有自己,"依靠自己最本真的内在性来生存,而不是让感觉超越灵魂的界限"。西美尔的现代性理论显得像是一种贵族主义式的现代生活感觉学。
波德莱尔对于西美尔和本雅明都有过相当大的影响,但对于波德莱尔的理解就不同了。其实,19世纪中期以后的德国思想家没有不受浪漫主义影响的,马克思、韦伯、西美尔概莫能外。只不过,浪漫主义并非一个统一的思想现象,马克思沾染的是早期浪漫主义,韦伯浸染的是尼采反浪漫的浪漫主义,西美尔心仪的却是尼采迷拜过、又抛弃了的叔本华悲观浪漫主义--马克思、韦伯、西美尔对于资本主义的理论分歧的形而上学个体性情差异,就来自于不同的浪漫主义精神。西美尔是康德-叔本华的后裔,马克思是卢梭-黑格尔的后裔。西美尔对现代性的悲情是形而上的,而不是任何一种历史主义的--受历史主义影响的社会理论家在对西美尔说了一些无关宏旨的赞美之辞后,批评西美尔缺乏所谓历史感,不是风马牛吗?
《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读后感(三):Money,Sex and Modern Model of Life- 刘小枫-序-笔记
很low的说一句这书就序看的明白,基本上看完了序就没有动力看内容了,孺子不可教也。
相比于现代资本主义理论另外两大家,马克思和韦伯,西美尔显得很非主流,但是却更让我喜欢,可能由于他的理论本身就更女性化?亦或是“主流理论”也不过是男性创造出来的客体文化的一个表现。
以下是笔记:
1. Simmel的理论围绕个人生命感觉,且带有叔本华式的悲观主义色彩。
2.对玫瑰花的占有:解释革命、平等和社会主义等。最开始一些人自然的拥有玫瑰花以及种植技术等,后来有些人觉得这不公平,于是革命,占有玫瑰,但是自然的占用状态还是没有被革命最终打破,和平、幸福和平等没有自然的形成。
3.现代性问题:人们对于事物的微妙差别和独特性质不再能够做出感受同样细微的反应,而是用平泛一律的方式去感受一切。(个人感受的工业化?)
主要理论的三个部分:
1.金钱与货币:金钱只是通向最终价值的桥梁,而人是无法栖居在桥上的。
货币是个人生命中“不受条件限制的目标”;金钱是现代人生活最直接的目标,“持续不断的刺激”;金钱是我们时代的上帝。
金钱为什么和上帝一样?因为都能调和矛盾,找到和谐,是所有价值的充分表现,都是万能的。
金钱为什么是语言?金钱是现代生活的语法形式,是接触、冲突、交往的语言。
货币经济生活中,人很少依赖确定的某个人,而是依赖自身。人与人的联系增多了,但人与他人的人身(Person)却冷漠多了。所谓现代的自由,不过是货币生活为个体性和内在独立感带来的广阔空间,同时也为平等的诉求打开的广阔空间。But平等和自由根本上无法共荣。价值意识集中在平等和自由,同价值意识集中在金钱身上一样,无论为自由呐喊,还是为平等战斗,都是现代货币经济式的激情。so社会主义者其实与极端的个人自由主义者实际上没有什么差别,他们都希望借助金钱的力量重新安排自然的等级秩序。“保障低收入者和生活困顿的人能够得到较高的经济价值恰恰是地道的货币经济式的诉求,同样会带来新的社会分化”。以为只有资本主义才与金钱的罪恶想干,社会主义就是对这种罪恶的克服,不过是因为哲学眼睛太近视了。(这就是西美尔老觉得马克思是“蹩脚的哲学家”的原因吧,深受马克思主义影响的人表示不是很理解其中的某些点。)
2.女性主义
主体文化是什么?个体灵魂拥有财富的多少。(个人感觉是自己对文化拥有程度,学到了什么,受了多少教化,表现出来的气质等等)
客体文化是什么?整体库存。文化的物质形式。
迄今的文化完全是男性的,工业、艺术、科学、宗教、国家、贸易等不仅是男人创造的、具有男人特征的,还是需要男性力量不断更新的,这种历史性已经没法改变了。所以女性主义不是说再创造出女性特征的客体文化,而是让主体方面在品质上有所不同。不是要向男性看齐,不要女性优秀的地方再被认为“简直像男人一样”,而是认清自身的女性品质。
女性品质是什么?献身日常要求,更关注纯粹个人的生活。
女人性本身就有性别感,但男人却是因为有女人的存在才有性别感,男人性只有在两性关系中才能实现。
从性感觉上讲,女人需要的是具体的男人,而男人需要的只是抽象的女人。
从性行为上看,男人可以觉得只要对方是女人就可以,而女人却要看对方是哪一个男人。(表示不理解!)
男性追求的不是生命整体,而是生命的载体,不是灵魂本身,而是灵魂的功能,不是存在本身,而是存在的方式。结论是,女人比男人更接近存在;从人的纯粹性而言,女人比男人更是人。女人更契合大地,更为植物性的生物,像大树,男人就像树上乱嚷嚷的麻雀。所以舍勒说:男人感到与自己的身体有一种距离,好像牵着一只小狗。(所以说地球母球,没人说地球粑粑......)
性别的形而上学:白话理解一下就是,每个人都是“二元性生物”,你不是女人就是男人,人就是终极分裂的生物,没有东方不败那种雌雄同体的,所以每个人都要从自己的对立面找到自己,相互补充。无论是男人性还是女人性,最终都不过是“人类孤独最纯粹的形象”。人没有最终克服终极分裂的办法,这是生命的悲剧环节,但可以用生命“卖弄风情”来对付。
3.个体生命感觉:
生活的实质内容变得空洞化,没有个体灵魂的痕迹,生命质地越来越稀薄,人们也不再把个人生命感觉当成财富。比方说书写让你有生命感觉,但是打字代替书写之后这种感觉就没了,技术代替感觉。(所以UI行业需要更发达,科技来用科技的方式弥补一下?)
金钱可以使人的个体感觉的对象范围大大增加,但金钱也使生活中的诱惑无限地增多,轻易地占据个体的感觉中心,让个体以为任何满足自己愿望的机会都近在咫尺。货币本来是手段,但是却变成目的意识本身。点燃我们最大的渴望和激情的并非遥不可及和禁止我们涉足的东西,而是我们暂时没有拥有的东西。(这世界除了我们有的和我们暂时没有的,还有啥呢?)
所以悲观主义又来了,像叔本华说的,人生来就在痛苦和无聊之间像钟摆一样来回摆动。欲望不能满足会痛苦,得到满足之后没有了欲求对象,就会无聊和空虚。
《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读后感(四):论货币在现代生活风格及性别关系中的作用——齐美尔的理论观点综述
齐美尔文风时而生动形象可作寓言故事赏读(如玫瑰:一个社会学假设),时而艰深晦涩升华至形而上的哲学探讨(如性别问题中的相对与绝对)。齐美尔被卢卡奇称为“哲学的莫奈“、“地道的印象主义哲学家”,齐美尔“坚持从历史的具体中抽取无时间性的形式”,其理论路径是“一个极端的主体-客体二元论——生命与形式、主体文化与客体文化的二元论”,这一路径虽在今天学术发展看来已显陈旧,但是这并不影响齐美尔给予后世以深远的启迪。
一、 关于《现代文化中的金钱》
货币一方面具有“夷平”作用,“通过在同样条件将最遥不可及的事务联系着一起,趋向于夷平、平均化,产生包容性越来越广泛的社会阶层”;“另一方面又能够为个性留有最大程度的余地,使个体化和自由成为可能“,货币可以实现不需要把价值固定在一种形式上的功能,人们可以借助货币自由地“以任何一种喜欢的形式享受事物的价值”。齐美尔的时代“大多数的现代人在他们生命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必须把赚钱当作首要的追求目标”,“在内心中,货币从一种纯粹的手段和前提条件成长为最终的目标”,但是齐美尔指出,金钱本质上仍然“一种获得其他物品的纯粹手段”,“金钱只是通向最终价值的桥梁,而人是无法栖居在桥上的”,当代社会也是一样,许多人忙着追求“财务自由”内心却焦虑空虚,仍如齐美尔所感叹的“正是这种自由,有多少次同样也意味着生活的空洞和缺乏实质的生活意义!”
二、 关于《货币与现代生活风格》
齐美尔认为货币经济对于现代生活风格的形成至关重要。现代生活风格一方面体现为“计算的理智性”,齐美尔认为“现代风格的理性主义特征”受到了货币制度的影响,“货币经济从自身出发产生了日常交往中进行不间断的数学运算的必要性。许多人的生活充斥了这种估量、衡量、计算、将质值缩减为数量值的活动”。
另一方面在现代文化中,“个体-主观文化显示出一种退步,而客观的文化在进步”。“由于物体是数量不断增长的人的劳动分工的共同作用的产物,精神与灵魂之间的距离,明显也同样增长”,由于劳动分工,“参与生产的灵魂越多,具体产品中的灵魂越少”,齐美尔认为“如果这种关系目前的形态是由劳动分工维持的,劳动分工也是货币经济的一个后果”,“自结束奴隶劳动以来,分工就只有在给工人偿付货币的条件下才能产生”,“货币交易既担负着客观精神相对于主观精神的优势,也担负着主观精神的潜力、自主的提升和自我发展”。
三、 关于金钱婚姻
齐美尔认为金钱婚姻是“一种慢性的卖淫行为,婚姻中由金钱操纵的那一部分同等程度内在地剥夺了人的——不管是男人的还是女人的——尊严”,但金钱婚姻对于男性和女性也存在重要的差异,由于“习俗不仅给予已婚男人一份更大的活动自由,其个体中本质性的部分一开始就没有进入婚姻关系,而是被职业所侵占”,“为金钱目的而结婚的男人并不像出于相同原因而结婚的女人那样,要出卖自己身上那么多的东西”。
四、 关于《性别问题中的相对和绝对》
齐美尔所处的社会女性还没有走向工作场域,基于此齐美尔敏锐地发觉了性别关系中不平等的哲学上的形式关联,“男人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上升到客观性的形式中,由此超越了性别特性的对抗事实。因此,对男人来说,这种性别特性就只存在于与女人的关系中。但对女人而言,性别特性乃是一种绝对、一种自为的存在”,“这种绝对在同男人的关联中只能获得一种外在的表现,一种经验上的实现。由于这种关联反映的就是女人的根本存在的现象,所以在其自身范围内,对女人来说具有无与伦比的意义”。通俗地讲,“女人更多地依恋具体的男人,男人更多一般性地依恋女人”。
五、 关于现在和将来的卖淫问题
齐美尔认为“货币是现实生活中最没有个性的东西”,而卖淫意味着当事人“没有将自己最独特、最有个性的东西放到比这个可以换取上千种劣等品的交换媒介(指货币)更高的位置上”。卖淫存在的必然性”建筑在男人的性成熟开端与精神、经济和性格成熟的时间差基础上“,“随着文化的不断成长,肯定会出现对卖淫的日益增长的需求”,“巨大的社会需求会为自己找到充任这种功能的人,不惜任何代价。社会的合目的性为自己培养需要的机制,不仅会外在地打破个人的不情愿,而且还会在人的内心克服这种勉强。必要的前提条件是,提高妓女的地位,只有在这种前提条件下,有卖淫的社会才会是一个真正人道的社会”。齐美尔也指出上述关于卖淫存在必然性的论证是基于“将来的女人在婚姻上比男性更早成熟,以至于因这种期限的推迟出现给男人带来的困难,对所有女人而言都不存在”的假设之上,“如果女人将来能够摆脱压力”,“个人成熟的期限会和男人一样延迟到来”,“女人也会面临在禁欲和婚前生理满足之间的选择”。“这样一种两性条件方面的平等”情形下的卖淫问题已超出齐美尔的想象,但却更符合我们当代社会的情形,卖淫问题也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到了一个更加复杂的程度。
总体来看,齐美尔对于现代社会生活现象的形而上学讨论在今天的社会实践看来,其关于货币哲学的论述仍然符合现实认知,而关于性别问题的讨论上已显得有些不合时宜,这似乎可以说明这一个多世纪以来,人类社会在经济形式上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革,而在社会性别观念上却发生了或者正在发生革命性的变化,齐美尔所讲的“女性文化运动”可以说是已经或者正在真实上演(尽管不同文化的社会进程不同,至少大部分女性已走向工作场域),相较于一个多世纪以前,男性文化书写的历史已出现或者开始出现一场根本性的历史转折,这一转折下的当代和未来生活风格值得我们进一步反思、探讨和展望。
《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读后感(五):货币体系与女性主义
如书名所言,齐美尔的这本文集的主要脉络便是金钱、性别,以及潜藏在其后的现代性风格属性。齐美尔用其独特的“碎片化”风格,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娓娓道来,用一种非实证的方式超越意识形态之争揭示了现代社会的文化悲剧。
金 钱
货币经济对个体之间的数学运算、估计、衡量金钱的数目的能力提出了要求,要求人们对任何事物精打细算,将一切事物换算成等值的金钱之后才能加以考量。时代的精神向纯粹的计算靠拢,人们只需精于算计和经营就可以得到(自然是暂时的)幸福。由此,货币赋予事物极端的客观性,它变成了“一切价值的公分母”:货币逻辑成为了上帝,一跃成为了人类的君王,用其不可捉摸的权威逻辑支配着社会的运转,人们忘却了事物本身的价值,变成了吝啬鬼和守财奴。于是,人与人之间的温存的情感随着人与人之间联系的淡化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人与钱之间的亲密无间。“现代人对金钱或是拜神般地狂热,或是不屑一顾的清高,金钱根本无所谓。人的情感一旦寄托于这个无动于衷的中介物之上,生命感觉注定要随之萎缩。”[3]既然一切事物都不再重要了,一切价值都被金钱消解了,犬儒便会试图从事物的无意义性上进行批判,“货币具有一种特别的能力,它能把最高的和最低的价值都同等地化约为一种价值形式并因此而把它们都置于同一水平之上,而不管它们的种类和数量,货币的这种能力为犬儒主义情绪提供了最有效的支持。”[4]于是乎一切事物都降格到与货币同一水准,善与美都消逝不见,(尤其是赚不到足够金钱的)人们对生活失去了热情——金钱注定是一位乏味的君王——年轻人开始“躺平”,“御宅”,在高度紧张激烈的劳作中迷失了自我,生命开始萎缩。这是齐美尔式的现代性悲剧所在。
尽管“货币成了现代社会的宗教”[5],但货币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人类的解放。奴隶社会时期奴隶是主人的私有物,毫无自由可谈;同时在货币出现之前,人与人之间的连接尽管存有温情,但这种温情是依附在一种物质性的主观关系上的,这种关系反过来又会约束人的自由。只有当货币出现,取代了这种物物交换社会中的依附关系,“个体自由才随着经济世界的客观化和去人格化而提高”[6]。货币把地主与杂役,官员与贱民之间的关系客观化成了经济关系,这种客观化把奴隶此种地位低下的阶级从人身关系的劳役中解放出来:地位高的人们不再需要地位低的人了,他们只需要拥有金钱就可以随时得到之前拥有的东西。与此同时,“金钱也成为个体在社会关系网络中的润滑剂,为他扩展交往和生存的空间创造了便利。货币经济领域的扩展可以说是跟个体生活空间的扩展同步进行的。”[7]现代社会中的每一个人都不再是独一无二和具有个性色彩的了,而是可置换的无数候选人中的一个:寻求某种服务的消费者只需手持金钱去市场上选择,而这种选择是面对无数个没有面孔的空洞candidate的冷漠过程。以往的人际关系被去人性化了,取而代之的是货币作为使者在商业市场中来回穿梭着。但是,下等的市民看似得到了解放,不再是有权势者的奴隶,但难道他们不是仅仅是从人的奴隶变成了金钱的奴隶吗?遑论这种奴役关系更加没有人情味而冷酷无比了。同样的,这样的自由也不能使人的心灵得到真正的解放,“金钱说到底只能给人一种负面的、消极的自由”,“自由本身只是一个空洞的形式,这种形式只能在其他生活内容的发展中,以及凭借这种发展变得卓有成效、生机勃勃、富有价值”[8]。于是人们只得到了空有形式而无内在实质的自由,人性的光辉自黑暗的中世纪之后再次没落了,这是属于现代人的落日黄昏。
性 别
齐美尔关于性别的讨论是十分前卫和先驱化的,按现在的标准,我们也许可以称其为女权主义者(至少是女性主义者)。齐美尔首先指出,我们生活在一个默认男性的文化为主流文化的社会:“在许多语言中,都采用同一个词来称呼人和男人。在所有可能的领域中,凡有缺陷的表现都被贬斥为女性的,当人们不知道如何更好地称赞一个女人在同样领域内的成就时,就只能称之为‘简直像男的’。”[9]“男性不单比女性占优势,而且成了人的一般性,以同样的规范方式支配具体的男性和具体的女性。”[10]男人与女人的关系近似于绝对和相对,主人和奴隶。男人总是忘记自己是男人而把自己看成人,而女人总是能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女性的存在;在男性化的社会中,一些特定的职业被打上了纯粹男性文化劳动的标记,而这样的职业的专业化是具有高度男性化色彩的。职业从诞生之起就具有男性特征,因而女性必须在“放弃创造性的文化成就”和“放弃自身”[11]之间做出选择。在此种高度专业化的张力下,个人的主体内在与劳作的客体渐行渐远,“人真正主观的兴趣和内在活动则构成了一个独特的世界”,构成了现代性下职业高度分工的基础。
接着,齐美尔批判了一种粗糙的性别平等的方式:“如果像女性开放所有的具有客观专业化的男性职业,就给女人套上了分化的图式,在这个图式中,女人最深邃的本质力量无法表达,从而夺走了女人身上的文化劳动的创造性。”[12]一般情形下的职业本就是高度男性化的,因此女性不是缺乏职业所需要的力量,而是其表现方式不适合男性化的职业。这里,齐美尔提出了另一种解决方式,也即对职业进行重新细分,将职业中那些适合女性的部分单独分出,实现“工作的分化”。齐美尔进一步以医学为例说明了这样做的必要性:因为只有女性才能更懂女性,因此女性医生的存在是有必要的。这样,有了新的女性理解这一工具的支持,也许科学上也会从中获益。
身处柏林的文化名流交际圈中的齐美尔尤其关注艺术:他认为投身于真正的艺术是唯一缓解现代性悲剧的方法。同样,艺术也是女性主义最可能得到发扬的领域(齐美尔以造型艺术、舞蹈艺术为例论述了这一点)。同时,齐美尔也认为女性是相比男性更加接近于“人”的存在:在这样纯粹的女性身上,作为性意义上的人性无限地萎缩,而作为一般女性的性质得到彰显。“女性的心理节奏确立的典型内在生活方式,与我们称之为客观文化的价值的生产完全不同。”[13]或许我们可以说,男性更加靠近客体文化,而女性更加接近主体文化?
齐美尔也把其所擅长的关于货币的思考带入了男女关系中。在论述女性的“卖弄风情”的行为中,他提出由于难以拥有的事物才显得昂贵,因此若一个女人想要充满魅力,她便会在“迎合和拒绝的交替”,让“男人感到赢得和不能赢得相互接近和相互渗透在一起,这就是‘价格’的本质”[14],而男人也乐于投身于此,“好像他正好从这种对他欲拒还迎的对待中获得了一种特殊的魅力和享受”[15]这样一种摇摆不定的、若即若离的二元关系,正是讲生活中最黑暗和最悲剧性的男女关系隐藏在“令人陶醉和最魅力四射的形式背后”。[16]就这样,齐美尔将日常生活中最世俗的甚至是为许多人所不齿的所谓“女子力”放在了社会学的视角下进行审视,并为其赋予了形而上学的深刻阐释。
男女关系当然不止有相互吸引、你侬我侬的爱情一种,性产业中夜幕下的皮肉交易亦是其不可磨灭的一部分,这就是卖淫。齐美尔似乎很喜欢研究卖淫和拿卖淫打比方:他将货币交易中的货币与性交易中的妓女做类比,并指出其共有的冷漠性。金钱当然也对卖淫这一古老的行为有深远的影响。卖淫曾经是一种日常道德可接受的行为,而一旦货币的流通出现在历史舞台上,资本家便用这种最没有个性的东西来购买人这种最有个性的东西:“如果人们知道,只需付钱就能享有这些东西,人们轻视、乃至无视无产者个性的价值,而无产者也会非常便宜让渡这一切,也就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了。”[17]“对于富有阶层,这种用金钱占用女人无疑是拥有金钱滋生的骄傲与那种致命的自欺之间的一种强有力的杠杆。价值的彻底变动,使拥有者和不得不听命的被买人之间的鸿沟越来越不可逾越。这是道德梅毒,它就像身体上的梅毒一样跟在卖淫之后,最终会感染没有直接卷入其中的人。”[18]金钱不仅使消费者(富有的资本家)堕落,同样也将“快乐女孩”们的人性一连剥夺了去。但齐美尔并不仅限于站在道德高地上批判这一社会现象,而是进而分析其必然性:卖淫现象的存在与高等文化中男性的晚成熟有关,“一个男人能够合法地拥有一个女人的时刻,变的越来越晚,但身体条件并没有适应这种情况”[19]。社会发展要求男性在成家之前达到十分成熟的状态,便与人生物意义上的本性产生了抵触,而卖淫作为弥补这一鸿沟的手段则自然而然地呼之欲出。为了满足晚熟的男人们私欲,社会分化出一部分少女使她们自我牺牲,目的却是为了让另一部分女人得到贞洁(和成熟的男性配偶),这难道不讽刺么?齐美尔将这种牺牲与工人的牺牲做类比,他们都是为了社会的光鲜(稳定运转)而被湮没在时代浪花中的微不足道的水滴;然而社会承认工人们的牺牲,却对卖淫女性的牺牲视而不见……面对此种情形,齐美尔认为除了卖淫合法化外,让女性相应地更晚成熟,在高等的文化下提升女性的发展成熟程度,是一种更为根本的应对之道。看齐美尔之后一百多年的今天,现代社会的现实印证了他的预判吗?很难说,或许齐美尔没有预见到的一种现代性的特点便是女性主义思潮的壮大。
同韦伯一样,齐美尔眼里的现代也是黯然而悲观的。在齐美尔的笔下,即便是鲜活如艺术,也被异化成为了固定刻板的风格,变成了如同货币一般的符号;一切商品都因为与货币的等价而失去了个性,只留下一个空洞的躯壳;随着客观文化对主观文化的侵蚀,这一切都不可避免地愈演愈烈,光怪陆离的大都市里的人们注定成为“忧郁的栖居者”,永恒地困于金钱之桥上。同时,齐美尔对于女性主义精神的认识是深刻的,他分析了与女性有关的种种行为模式,并指出女性或许在某种意义上更加接近他理想中的主体文化,对当今女性运动仍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1] 齐美尔,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学林出版社,2000。P21
[2] 齐美尔,货币哲学,华夏出版社。2007。P169
[3] 陈戎女,《货币哲学》译者导言,华夏出版社。2007。P7
[4] 齐美尔,货币哲学,华夏出版社。2007。P255
[5] 陈戎女,《货币哲学》译者导言,华夏出版社。2007。P9
[6] 齐美尔,货币哲学,华夏出版社。2007。P303
[7] 陈戎女,《货币哲学》译者导言,华夏出版社。2007。P12
[8] 齐美尔,货币哲学,华夏出版社。2007。P401
[9] 齐美尔,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学林出版社,2000。P141
[10] 齐美尔,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学林出版社,2000。P172
[11] 齐美尔,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学林出版社,2000。P151
[12] 齐美尔,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学林出版社,2000。P143
[13] 齐美尔,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学林出版社,2000。P156
[14] 齐美尔,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学林出版社,2000。P158
[15] 齐美尔,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学林出版社,2000。P161
[16] 齐美尔,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学林出版社,2000。P169
[17] 齐美尔,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学林出版社,2000。P130
[18] 齐美尔,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学林出版社,2000。P131
[19] 齐美尔,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学林出版社,2000。P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