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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了16年的女孩要结婚了,新郎不是我

2020-12-06 20:15:40 作者:读点君 来源:每天读点故事 阅读:载入中…

爱了16年的女孩要结婚了,新郎不是我

  左妍左脸上那道伤疤,是我弄的,可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十岁那年,我刚学会骑自行车,硬拉着左妍去兜风。

  她害怕,转身就要走。我拦住她说:“是不是朋友,是朋友就该两肋插刀!”

  她只好乖乖地坐上我的自行车后座,紧张地嘱咐我:“你慢点,慢点!”我在前头,一边昂首挺胸,自信地掌握着方向盘,一边偷偷嘲笑她胆小鬼。

  要出村,就必须过村前的小河,小河上有一座用两块简易木板搭成的小桥。

  距离前方木板桥还有100米的时候,左妍跳下了车。我假装生气地说:“你不厚道,没有给朋友基本的信任。”

  左妍眼睛闪烁,犹豫了一会,我捉住这个难得的瞬间,把她拉回后座上,顺道送了她一句至理名言——成大事者,不墨迹。

  左妍战战兢兢,死死地环住我的腰。那一刻,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让我越发勇者无畏了。

  我本来就是个新手,再加上木板留给我发挥的空间实在太小了,在左扭右拐之间,我一个没把握住车头,连人带车一起掉落河沟里。

  河水正处于退潮期,小桥两边的大石块赤裸裸地暴露在表面。在一片天昏地暗中,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巴在流着血。可是我没来得及顾上自己,左妍呢?

  转身的时候,左妍整个人背朝天埋在石头里,没有任何动静。

  我慌张地问:“左小妍,你没事吧,千万别吓我。”

  我轻轻地推了推她的背,她用手挡着左脸,转身痛苦地望向我。

  左妍哭着说:“左小勇,我完了。”

  我说:“怎么就完了呢?”

  我问这话的时候,还带着点侥幸心理,直到左妍拿开手,印在左脸上那道长长的伤口,让我感受到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触目惊心。

  洁白干净的小脸蛋上,划开一道长达10厘米的伤口,血红的肉突破稚嫩的皮肤,裸露在外面,将皮肤撑开一道小沟。

  鲜血顺着伤口不停地往下流,染满了她的小脸蛋,沾湿了她的手,落在长着深灰色青苔的石头上以及锋利的碎片上。

  我说对不起的时候,嘴巴很疼,但是内心更疼。我宁愿被划开一道伤口的人是我,而不是眼前这个可爱漂亮的小姑娘。

  我甚至感到恐惧了,老左一定会把我挂在房梁上痛扁一顿,左妍的父母也不会放过我的。

  最重要的是左妍,她会不会有事?!

  我战战兢兢,看着左妍被送上车,到医院去缝针了,家人一边心疼她一边骂骂咧咧。

  可是左妍没有出卖我,她说是自己骑着自行车从桥上摔下去的,我碰巧路过,跳下去救她。她没说,我也懦弱地没辩驳!

  我逃过了一场灾难,可是我觉得自己真不是个男人,悔得抽了自己一大耳光子。

  村里的土地庙、关公庙、观音庙,被我跑了个遍。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拜上半个小时,祈祷他们不要让左妍的脸上留下伤疤。

  然而老天爷并没有眷顾这个漂亮的女孩,左妍的脸上真的留下了伤疤,一道很明显的伤疤!

  我说:“你为什么要撒谎?”

  她说:“你嫌你爸打你还不够狠吗?”

  “我那是罪有应得,你一个女孩子,脸上又有疤……”

  话刚说出口,我就意识到不对劲,赶紧住嘴了。

  我们坐在村口的大榕树下,看着远方的夕阳,左妍的脸上洒满了忧伤。

  我感受到了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悲伤,感受到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落寞,感受到剪不断理还乱的愁丝。

  我鼓起勇气说:“左小妍,你放心,以后我娶你,没人敢欺负你。”

  她还是怔怔地愣在原地,给我留下一个无限感伤的侧影。

  我知道,她一定听见了。

  如果她听不见,我会一直告诉她的。

  左妍本来就是安静的孩子,她妈妈是外地嫁过来的,在那个年代,属于村里的稀有物种。

  村里人闭塞,所以不愿意跟外地人打交道。大人如此,孩子间的嘲笑与排斥就更加明显,左妍自然没什么朋友,除了我。

  八岁那年,我去地里偷人家的番薯烤着吃的时候,被捉了个正着。一群同伙仓皇逃窜,我摔了一跤,不幸成为箭靶子。

  人家不客气地扯着我,直奔家里告状。老左一气之下,拿出大麻绳,把我拴在房梁,一顿痛扁,还把我赶了出去。

  我一个人躲在榕树下哭泣的时候,左妍递给我一张纸巾。

  我说:“你在这干什么?”

  她说:“在树上看夕阳。”

  “夕阳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的!”

  我看着她呆呆的样子,不想搭理她了,走之前嘱咐她说:“那你看吧,刚才的事情,可不能给我说出去,不然要你好看。”

  她笑着说:“刚才什么事!”

  “聪明,真聪明!”

  后来,我就跟左妍成了好朋友,带着她在村头村尾、田里田间穿来穿去。

  我一直觉得,像她这么好的人,一定会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

  但是从那道伤疤后,我不这么想了,我觉得她一定会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媳妇。

  可也是从那时起,左妍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她总是用长长的秀发,挡住自己的左脸。在人群,低着头,悄无声息地溜过。

  初一的时候,班主任老周选拔两名同学去参加镇上的作文比赛。

  我告诉左妍说:“你一定要去,你写得那么好,一定会有人喜欢的。”左妍迷茫的眼睛里闪烁着质疑与自卑,可她还是去报名了。

  报名的十个同学参加了一次小小的作文赛,在宣传栏上,我看见了左妍的文章,文中写了外地来的妈妈,受尽大家排斥却依然保持善良的妈妈,我看哭了,哭得稀里哗啦。

  可是她落选了!老周把班长和副班长送上了参赛的名单,我们心里都知道,这叫偏爱!

  在大榕树上,左妍没哭没闹没抱怨,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

  我说:“他们有眼不识泰山,早晚叫他们后悔!”

  左妍淡淡地说:“没关系,早就预料到了,不会有人喜欢我的。”

  “谁说的,我喜欢啊!我说了,我将来要娶你的。”

  左妍笑了。她的笑容就像一抹微风,柔和地吹进了我的心中,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我更加确定,不是出于内疚,不是出于怜悯,不是出于同情,是因为发自内心的喜欢。

  老周做了我们三年的班主任,我恨他三年,总是在课堂上故意找他的茬,让他难堪。

  有一次在课堂上,他拿出戒尺往我手心上狠狠抽了一下,我疼得怒火从中烧,直接把他推倒在地。

  老左被喊了过来,把我带回家冷静一段时间。我给担忧的左妍递了个放心的眼色,跟老周对着干,我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的后果,就是我学习成绩也不咋地。

  高中的时候,左妍去了市里一所不错的中学,我吵着闹着也要去。不过以我那个成绩,能勉强在县里的高中读书就算谢天谢地了。

  老左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你爹我又不是什么高官显贵,你说想上天我就能送你上去啊?你想要什么,得靠自己努力,我帮不了你。”

  所以我没去成。

  左妍要去上学的前一晚,我们约到了榕树下。

  我憋了好久,把心里话告诉她:“你可不能跟其他男生好上!”

  左妍笑了笑,装作一脸不在意的样子说:“我这样的,会有人要吗?”

  我总是这么愚蠢,在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伤害了她。我想跟她重复上千遍上万遍——我喜欢你,长大后我娶你。

  可是我没说出口,因为不合时宜。

  我去了别的城市读中专,只有寒暑假才回来一趟。

  起初,我们还像之前一样,约着到村口的榕树上,聊聊各自的人生。

  其实我没什么要紧的事要说,但因为害怕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陌生感会越发浓厚,我总是不停地说。

  我说天底下的老师都一样,惹学生讨厌。我说我不爱上那些枯燥的机械课,总是逃学去了学校附近的网吧打游戏。我说有很多女生喜欢我这样的人,老是给我买早餐……

  我说这话的时候,偷偷看了看左妍的侧脸,她几乎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这多多少少让我有些失落,不愿意继续扯下去。

  在闭口的短暂时间里,我忽然意识到,一直以来都是我在说,左妍几乎很少提及学校的事情。

  我说:“不聊我了,说说你吧!”

  左妍看了看我说:“我?有什么好聊的。”

  “你在学校就没有点开心的事情吗?”

  “我就那样,认真学习。”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笑着,我却看不出快乐,只有无尽的忧伤。

  后来,分隔两地的情况使我们越走越远,她喜欢待在屋子,不愿出门见人。我渐渐地,也不愿意逼迫她。

  直到高三的寒假,左妍正在补课,我接到左妍爸爸的委托,去学校给她送东西。

  跟门卫叔叔报备后,我直奔她们宿舍楼下,宿管阿姨答应去帮我喊人。不一会儿,我收到阿姨的回复,说她在食堂后面的锅炉房打热水。

  我大致问了一下路线,就加快步伐往那儿赶,内心幻想着一场久别重逢的大戏。

  寒风瑟瑟,树木萧条,诺大的校园暴露在荒凉中。我远远地看见一个孤单而瘦弱的身影,拎着五六个暖水瓶,艰难地走着。

  我挡在她前面,看着暖水瓶上写着五花八门的名字,一把怒火由内而生。脑子一热,我就把瓶子统统扔进了垃圾桶。

  左妍一边着急地找着,一边指责我说:“左小勇,你这是干嘛呢?”

  我说:“她们有手有脚的,干嘛使唤你一人!”

  一句话让左妍彻底发怒了,她说:“我乐意,你是谁,凭什么管我的事?”

  “她们是在欺负你,你懂不懂啊?”

  左妍瞪了我一眼,咬着牙说:“没有人欺负我,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她转身走了,消失在寒风里。我唯一没看见的,就是她转身之后的眼泪。

  春节的时候,我主动打破了冷战的局势,把她约到了榕树下。

  左妍哭着跟我讲了很多很多的事,她不受人喜欢,大家都排挤她,她不想像以前一样,没人陪着玩。所以她愿意用这样的方式,来获得朋友。

  我安慰她说:“没关系,你还有我。”

  她说:“不一样。就像我妈妈,在咱左家村,她其实可以不止只有我和爸爸的。”

  我看到了她骨子里的自卑,以及厚重的半侧头发下,隐隐若现的伤疤。我暗暗发下誓言,这辈子我真的要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再受到伤害。

  我没选择继续用劝导的方式,去触及她卑微的自尊心。

  我只问:“你打算去哪里上大学?”

  左妍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毕业后,我在家帮老左务农。老左一直催我去找工作,我就是不愿意动身。因为我在等,等左妍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后来,有机会去一本学校的左妍考试失利了,只考上了市里一所普通的本科学校。

  大家都说她运气不好,平时明明挺优秀的,关键时候就掉链子。只有我知道,不是的,她的失利早有征兆。

  因为高三的下学期,她几乎每周都会给我打电话,说说她内心不为人知的悲伤。电话那头的她哭得无声无息,电话这头的我痛得撕心裂肺。

  这辈子我要是不娶这个姑娘,不好好对待她,我就不是人。我经常这样告诫自己。

  左妍高考那两天,我在考场外候了两天。考完后,她一出来,我就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平生第一个拥抱。

  她没有拒绝。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带她去了榕树上,鼓起勇气牵了她的手。

  她没有拒绝。

  情到浓时,我激动地说:“过几天我就上市里找一份工作,将来我还要在那里买一套房,我们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我说我们的时候,她也没有拒绝。

  我真的去了市郊区的一家工厂当调机员,早八点晚八点,全月一休,每天连轴转,忙得跟狗似的。但是我不气馁,为了一个小小而温暖的梦想。

  每个月休息的那一天,我一定会去找左妍,带她看电影,吃各种好吃,我们真的就像小情侣一样,在这个城市互相依赖着。

  看见左妍因为没有笔记本,有很多学校功课没法及时完成,我就省吃俭用给她买了一部电脑。

  看见她的手机屏幕因为磕碰碎得不成样子,我偷偷送她一个手机作为生日礼物。

  看见她因为没有朋友而忧伤时,我总是鼓励安慰她,为她出谋划策。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是左妍的来电,我都会不顾一切放下手头的事情……

  左妍说:“你这个败家子,你这样,你爸妈知道吗?”

  “我的事情,跟他们没关系。再说了,你早晚是我媳妇。”

  左妍用半认真半玩笑的语气说:“你想得美,不过我会还你的。”

  我摆摆手说:“我不要。”

  左妍愣了一会儿,没有继续接着我的话茬子,转而说:“我加入学校的文学社了,认识了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还挺开心。”说完她捂着嘴笑了,娇羞得像个纯真的孩子。

  在偌大的城市里,只有这一抹微笑,能让我在寒冷的冬日里,如沐春风。

  除了加班,几乎其余的活动,我都是拒绝参加的。一个人躺在乌烟瘴气的男生宿舍里,望着床板闭目养神神。

  刘工过来搭着我的肩膀说:“别装了,唱K不,有妹子!”

  “我不去了吧。”

  “这么好的机会,能认识妹子,你不要?”

  我的眉毛微微往上翘了一下,自豪地说:“我有女朋友,我俩青梅竹马,她是个大学生。”

  刘工不信,质疑我说:“大学生能瞅得上你这调机的穷屌丝?”

  “我怎么了,人家就看中我这风度翩翩的气质。”

  此话一出,宿舍里的几个兄弟纷纷起哄,喊着要见大学生本体。

  我知道左妍的性子,如果强迫她做一些不乐意的事情,随时都有可能跟我绝交。我抗住了重重压力,不客气地说:

  “就你们这一个个的文化深度,能跟人家聊什么,不是自找没趣嘛!”

  反正这次对话让宿舍里的兄弟挺不痛快的,以至于后来他们在认识妹子的时候,开口第一句话就问别人是什么学历,因此遭受了无数的白眼。

  大二下学期的时候,有一天左妍主动跑到工厂来找我了。

  她穿着一袭白裙,长发飘飘,在蓝天白云下,像极了一个美丽的仙女。我朝着她奔去,她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

  “你怎么来了?”

  “有点事情想跟你说说,你有空吗?”

  “有空有空,我下午去请个假就成。”

  当时正值午休时间,刘工他们看见我正在跟一个女孩聊天,大致便猜到了。于是一帮人假装要去厂门口的湘菜馆吃饭,不经意地从我身边经过,跟我打招呼。

  左妍下意识地用头发盖住自己那道伤疤,往我身后躲了躲,眼神中带着闪躲,形体掺杂着不协调。

  刘工说:“左工,这就是那位大学生女朋友吧!你好,左工常常跟我们提起你。”

  我赶紧站到了刘工的前面,做出了驱赶的动作,把他们一个个往前推。我说:“行啦行啦,你们赶紧吃饭去,不然时间来不及了,下午还要开工。”

  我请了个假,找了工厂附近最好的一家奶茶店,寻了一处隐秘安静的角落,给左妍点了一杯她最爱的奶盖红茶。

  “工厂的地方都比较偏,奶茶店都是杂牌,东西一般,你凑合着喝。”

  左妍轻轻啄了一口,表情微微发生了变化,那一口之后,她再也没碰过那杯奶茶了。

  然后她用责备的语气问我:“你怎么到处说我是你女朋友啊!”

  “你是我女朋友啊。”我在用玩笑的形式说着真心的话。

  此话一出,现场的气氛就不大对劲了。

  左妍像一座待爆发的火山,直勾勾地盯着我,随时都有可能喷射出岩浆。我怂了,觍着笑脸说:“我错了,以后不随便说了。”

  过了一会儿,左妍才从那情绪恢复过来,埋头去翻自己的包包,翻出一份礼物送给我。

  包装得很精美,里面是一只钢笔。

  我就是一个没有文化的调机员,这支钢笔于我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也想过,左妍会不会也是我无法抵达的彼岸。

  当然我没有过多的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而是担忧地问她:“你一个学生,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左妍开始阴转晴,兴奋地向我透露,这是她这段时间投稿赚来的。

  我一直都相信她是一个特别有文采的人儿,只是当年的老师瞎了眼。

  附近都是工厂,这个时间段工人们都在上班。周围的一切都沉寂着,除了星星点点的人儿,偶然的几声狗吠声,别无其他。

  我把椅子轻轻地往左妍身边靠,伸手欲慢慢地靠近她的右手。就在快得逞的时候,她若无其事地把手拿开了,指着窗外说:“那只狗好可爱啊!”

  表演的痕迹那么明显,以至于一个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我猛吸了一口果汁,没一会儿便见底了。在这个功夫里,我努力把破碎的心情掩藏好,可是我失败了。

  我说:“左小妍,没啥事我就先回去上班了,有很多事情等着我。”

  左妍不安地搓着自己的双手,支吾了好一会儿才说:“左小勇,你那有没有钱,能不能借我?”

  “你想干嘛?”

  “借我两万块,我会还你的。”

  “两万块不是问题,可你得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你相信我吗?我不会做坏事的,你借我就成。”

  我在左妍面前,总是毫无抵抗力。这个世界乱糟糟的,而她在我眼中总是干干净净,可以悬在我的心上,做太阳和月亮。

  我答应了,把原本攒下来买房的钱,给了她。

  刘工知道这件事,狠狠地批了我一顿说:“你当心被骗了。”

  我倒是挺自信地说:“你见过骗人的青梅竹马吗?”

  刘工没有接话,从自己的饭盒里,夹了一块大大的红烧肉给我,像一位慈祥的父亲般说:

  “没日没夜地上班,对自己好点。虽然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但也是过来人,这个世界什么都可以是假的,只有自己才是真真的。”

  刘工原本浓密的头发已经变得稀疏,有秃头的迹象。黑乎乎的脸蛋上,徒增了很多的皱纹。

  曾经的他,也努力地工作着,为了老家的女友,守着一个小小的梦想。可是等不来他的出人头地,女友便已嫁作人妻。

  我似懂非懂地咬了咬那口肉,我们还是不一样的,我是这么劝服自己的。

  自从上次见过左妍后,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她。

  每次一约见面,她总是以各种理由拒绝。

  我安慰自己,长大后,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的,譬如连说声“不”都透露着无穷的尴尬,譬如大家都为生活忙得不得闲。

  电话那头,左妍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说:“左小勇,我做了一个手术,把脸上的伤疤去掉了。”

  我震惊,之后便是心疼。我说:“疼不疼啊,干嘛这么折磨自己,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最美的。”

  “不疼不疼,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且我还学会了化妆,现在一上妆,什么也看不出来……”

  左妍兴奋地描述着,我低落地听着,不是因为她变美了,而是因为害怕。

  害怕这是一场地震,山体崩塌,分断成两半,从此隔着万丈深渊,我遥望着她。

  我还是用真心开着小小的玩笑说:“没关系,无论你长成什么样,我都会娶你的。”

  左妍难掩尴尬地说:“我会努力写稿做家教,尽早把钱还给你的。”

  “没关系,我俩谁跟谁啊!”

  左妍有些不悦地说:“你是不是傻?就算我们从小认识,也不能这么坑你。”

  我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没敢继续坚持下去,转而说:“行吧,那你自己看着吧,别累着了,我不着急。”

  挂完电话之后,我一直很好奇,那道伤疤真的消失了吗?于是第二天,还没来得及跟左妍打声招呼,我就自作主张上学校找她了。

  在偌大的学校门口,我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拎着一杯奶茶奶盖,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给她打电话。

  就在我按下拨号键之前,看见了前方一个熟悉的影子。

  还是那个曼妙多姿的左妍,只不过她不再披肩散发,而是把头发高高盘起,扎成一个可爱的丸子头,白皙的脸蛋上画着精致的妆。

  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不一样了。

  因为她的左手,正被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子紧紧地牵住,左妍露出小鸟依人的一面,轻轻地往他身边靠,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笑容。

  我正想转身离开,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喊声——左小勇。

  左妍放开男子的手,朝我奔来,说:“你怎么来了?”

  “他是谁啊?”

  她有点慌张,但不失直白地说:“文学社的社长,我……我男朋友。”

  “哦,这样啊,挺……挺搭的。”

  “对了,你还没说你来干嘛呢?”

  “你不是说你做了伤疤修复手术,我过来看看,果然有效的。”我强颜欢笑着。

  说到这个,左妍的笑容就更加灿烂了,说:“我们要去吃烤肉,一起去吧!”

  我不知道自己去当这个电灯泡的意义在哪里,可我还是鬼使神差地去了。

  饭桌上,他们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聊莎士比亚的戏剧,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聊《小王子》,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将彼此需要;聊雨果的《悲惨世界》;聊路遥的《平凡的世界》…….

  我突然发现,两个人的世界,彼此迁就,所以看不出差异。一旦有第三者的闯入,那么便有一方,要出局的。

  左妍看出我的不自在,解围地说:“你不要介意,我们在商量下个季度文章的选题。”

  “没事,你们商量,还挺有趣。”

  然后我偷偷给刘工发个微信,两分钟后,他来电话了。

  “左勇,你怎么回事?别以为你最近当上组长,就拿我这个领班不当回事。工厂里这么忙,你好意思三天两头请假啊!我限你两个小时后,给我出现,不然就收拾包袱走人。”

  我一脸的不好意思,站起身来跟左妍和她男朋友仓促地道了别,便匆忙离开了。

  嬉闹的市街道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我却感受不到一丝属于我的热闹。

  我晃晃悠悠,在街上来来回回几十遍,最后钻进了一家书店。书籍琳琅满目,看得我眼花缭乱,无从下手。

  我犹豫了半天,拿走了一本世界名著速读,大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那本书后来被我压在枕头下,从未翻阅过,我大概就不是那种人吧。

  工厂宿舍楼下的空地上,我买了两扎啤酒,约了刘工,席地而坐,准备彻夜长谈,不醉不归。

  “刘工,我一直拿她当媳妇来着,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这么想了。”

  刘工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栽死在一棵树上。厂里的漂亮妹子很多,绝对有比你那个大学生好看的。”

  我把手中的啤酒罐揉成一团,凶狠狠地瞪着刘工说:

  “刘工,我拿你当兄弟,你不许说她丑。在我心里,她就是最美的。你知不知道,她脸上那道疤,是我弄的,是我弄的。”

  刘工看我情绪激动,给我道了歉。

  我不依不饶,接着絮叨着:“你懂不懂什么是真情无价!我弄的伤疤,她从来没怪过我,有苦有泪都往自己身上抗。你这个孙子什么也不懂!”

  “可为什么有那道伤疤前,我感觉自己还拥有过她。可是现在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呢?不行,我不能这么想,她不能有伤疤……”

  那天晚上,刘工耐心地听着我没完没了的抱怨诉苦,再把烂醉如泥的我扛上楼。

  第二天清醒的时候,忆起醉酒失态,后悔不已。

  我请假回了趟家,把这两年的大部分积蓄给了老左。

  老左的衣服破破烂烂,穿了几十年,来回都是那几件。我妈更是夸张,两鬓间已有了白霜,留着的齐耳短发,皆出自她的剪刀手。

  我说:“老左,去买几件新衣服吧!还有老左媳妇,打扮打扮自己吧,你看看村里其他的老太太,比你都年轻有活力。”

  老左夫妇白了我一眼说:“你这没良心的兔崽子,这钱不得留给你娶媳妇嘛!”

  听到娶媳妇这些字眼,我的内心就更痛了,有种旧伤未痊愈,又来新伤的错觉。我装作很酷的样子说:“反正钱给你们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回去工厂后,我给自己买了辆自行车,一千多块那种。

  宿舍到车间大概400米的距离,以前我总舍不得,每天比人早走十分钟,就为了赶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为什么不对自己好点,反正梦想也破碎了。

  安装的时候,刘工问我:“自行车后座加不加?”

  我犹豫了一会儿说:“加!说不定还可以带你。”

  那时候,我心里还存在着一丝的幻想,或许哪一天她回心转意了,我就用这车带着她去兜风。

  然而,我没等来要等的人,来的是一张崭新的面孔。

  她叫小希,是我负责的流水线上新来的女工,特别听话,也特别勤快。我自然有点惜才爱才的意思,稍稍照顾了她一下。

  那天下班,小希突然挡在我的车前说:“左工,你是不是回宿舍,我能不能蹭你的车?”

  我看着夜色已黑,工厂附近比较偏僻,小姑娘眼神真挚,就同意带她了。

  谁承想,这之后的每一天,她总是跑过来让我带她。带的次数多了,风言风语也多了,我便有点不自在了。

  我说:“小希,其实这附近挺多二手车卖的,也不贵。”

  小希跺了一下脚,有点着急地说:“左工,你看不懂我的心思吗?”

  “啥心思?”

  “看不懂你对我那么好干什么?”

  小希说完这句,生气地跑开了,我错愕不已。怪我,对待下属,失去了该有的分寸!

  回去之后,我把后座拆了,扔进了垃圾桶。小希申请调组,去了别的地方。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刘工说:“这么好的机会,就不要了?”

  我不在意地说:“我还没准备好!”

  确实,她很好,只是来的不是时候。

  自此之后,我一心埋头扎在工作里,跟着刘工打拼天下。

  事实证明,有时候我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刘工凭着过人的技术,一路披荆斩棘,升上了科长的位置。我也跟着沾光,坐上了主管的位置。

  那天我们一帮人正在场外的小馆子开庆功宴的时候,左妍给我发了一条微信——在吗?

  这是两年来左妍第三次找我,她似乎有点乐不思蜀的样子,把我这个老朋友抛诸脑后。

  听我妈说,前段日子左妍把那个文学社长带回家了,左爸爸和左妈妈对这个未来女婿很是满意。我妈更是一直夸人家才华横溢、文质彬彬、高大帅气,真的很招人喜欢。

  我在想,她马上就要毕业了,是不是来跟我宣布好消息的?这么一想,我便不想回复了,把手机塞回裤兜里,继续喝酒聊天。

  第二天,酒醒之后,打开手机一看,50多条微信消息,20几个未接电话。

  我内心一哆嗦,不好,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果然,文学社长保研成功,左妍考研失败了。即将面临的异地恋,让这对情侣争吵不已,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虽然我知道这样很不要脸,但每次都很难控制自己,只要左妍一召唤,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千里奔赴。

  又一次,我为了她不顾原则,新官上任,我却撂下挑子,赶回老家去看她了。

  她整个人确实看起来不大精神,我把她从床上拽了出来,去了村口的榕树上。

  我说:“你会遇见更好的。”

  她摇了摇头说:“我不会遇见的。”

  “你会的!”

  “要是遇不见怎么办?”

  左妍瞪着大眼睛看着我,我有点心虚。我本来想说,还有我,我会一辈子把你捧在手心里的。可是她不爱听,所以我没说。

  我从树上跳了下来,第一次用严肃的语气告诉她:“你爱信不信,不信的话,你就这么浪费自己的大好时光吧!”

  我走了,轻轻地走了,不留下一丝的亲切与呵护,把最狠的言语抛向了她,却往自己的心头再次撕开一道伤。

  左妍考虑了很久,说她想再试试考研,努力去往他的城。

  可是左爸爸不同意,女孩子家家的,读那么多书干什么,早点出来赚钱养家才是正道。

  我硬着头皮上她家去劝左爸爸,其实我哪有说话的资格,可为了左妍,我还是去了。

  “叔叔,现在外面哪一个好的工作岗位,不需要学历?”

  “一个女孩子,本科学历够了!”

  “叔叔,就拿我们厂子举例好了。女工程师里,凡是硕士生招进来的,工资起码比本科生高出5000,获得的升职加薪机会也多。”

  “我们经理就是个女的,硕士生,进公司五年,就爬到这个位置。那些比她早进来的本科生,还在苦苦挣扎呢!”

  我还是有点能侃的,这不,左爸爸被我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同意左妍去考研了。不过只许她试一次,考不上的话,就乖乖去找工作。

  我请了几天假,帮着她在市里找一处安静的住所。

  刘工嘲笑我傻,兜兜转转,还是没走出来。我嘴硬地解释说纯属义气相助,没别的意思。

  她考研的那一年,我确实有种恢复如初的感觉。

  不开心的时候,她会给我打电话,哭着喊着抱怨那些厚重的书本。

  累的时候,会约我去看场电影,放映中途,困得不行的她倚靠在我坚实的臂膀上,我觉得这姑娘离不开我了。

  开心的时候,她会给我发各种可爱的小表情,每每看着这些小表情,就会幻想出画面那头,那个可爱的她。

  我确实,又一次,沦陷了!

  一年后,左妍还是考试失利了。

  她从前任的各种社交软件上得知,他有了新欢。她不甘心,考试的失利以及前任的新欢,都让她揪心不已。

  我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她身边,度过那些漫长的时光。

  左妍摸了摸自己那道已然不大明显的伤疤,留着晶莹的泪滴说:

  “我以为好了伤疤,就会有人喜欢我。没想到,不喜欢我的人依旧不喜欢我,不属于我的人我永远得不到。”

  我说:“没关系,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你了,你还有我。”

  她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了我,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拥抱我。

  我还是继续在工厂主管的位置上,努力地工作,盼望着出人头地的机会。那个曾经被搁置被放弃的梦想,又涌上心头。

  左妍去了本市的一家外企当文案策划,凭借着出色的文笔,她在工作中如鱼得水,蒸蒸日上。果然,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

  我们还保持着紧密的联系,聊聊彼此之间的生活,抱怨上司,吐槽同事,侃侃村里人,总之无话不谈、无话不说。

  因为忙碌的工作,我们俩见面的时候不多。我再次见到她,她已经焕然一新,不再是之前那个单纯朴素的小姑娘了,而是化身为精明能干的职场人。

  我瞅瞅了自己,由于长期待在工厂的环境中,对衣着品味的要求,一如既往地没追求。

  在高档的西餐厅里,听着高雅的音乐,感受着宁静的气氛,我浑身不自在。

  突然左妍的手机铃声响起,她起身去了外头接电话。我看了看被她放置在一旁的LV包,醒目而刺眼,默默拿起水杯,咽了一口水。

  左妍回来后,带着满脸的喜悦说:“不好意思,公司同事的电话。”

  我说:“你现在都买这么贵的包!”

  看见我认出包子的牌子,左妍似乎有点惊讶,她拿起包,推到自己身后藏起来。她说:“大家都背名牌包,我总得入流才成。A货来的,不贵。”

  于是那天,除了LV包的插曲,还有怪异的西餐厅,其他的都挺好的。

  一年后的春节前,我去珠宝店买了一条项链,是准备给左妍的。

  刘工正准备回家娶媳妇,上火车前告诉我:“时不待人,再不动手,姑娘就是别人的了。”

  我想了想,喜欢了她十六年,是时候给这段青梅竹马的关系,一个结局了。

  她说她大年三十前到家,有事情要告诉我。我说正好,我也有事情要说,那就六点钟,村口的榕树那儿见。

  我在镜子面前,把带回家的那几套仅有的衣服,翻来翻去,试来试去,最后还是决定正常点,就跟往日一样,牛仔裤毛衣加大衣。

  再把那条精心准备的四叶草项链藏进大衣的口袋里。我自恋地觉得,简单点,更符合我的气质。

  我照着镜子,边哼着歌,边理着头发的时候,我妈进来了,看见我这个样子,开始吐槽我说:

  “你能不能多出去走走,多认识几个姑娘,都快30岁的人,怎么一点成家立业的想法都没有?要不,上次李婶给你介绍那姑娘,去见见?”

  “妈,我离30岁还有四年呢!再说,别着急,媳妇早晚会有的,急什么!”

  我妈把我手机抢下来了,瞪着我说:“我能不急吗?小妍都带男朋友回家了,你们俩从小一起玩,人家样样都跑你前面,无论是读书、工作还是找对象。”

  “左妍怎么可能会有男朋友?有也会第一时间告诉我的,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她男朋友可是个大老板,我跟你李婶进去看过了,个子矮矮,还有点秃头,长得不咋样,但是身家不错。巷子口停的那辆车,人家说是宝马,一百万差不离……”

  我妈越说越兴奋,我却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我跑了,往外跑了。

  巷子口里,果然停着一辆宝马。

  它如此显眼,以至于懂车的人,光凭一个侧面,就能识别出它的价值。

  我路过左妍家,特意从她家屋后经过的,里面沸沸扬扬,充满着愉悦的气氛。那一声声清脆的欢乐声,正在打碎我的质疑。

  我提前到达了榕树下,静静地坐在树丫上,看着太阳的余晖,一点点地消失在天边,像极了十六年前,我说要娶左妍的那个傍晚。

  淘气的孩子们正在树下玩鞭炮,刺耳的轰炸声让我更加心烦意乱。我露出狰狞的面容,以告诉他们父母为由,顺利地把他们赶走了。

  六点一刻,左妍来了,迟到了十五分钟。

  她小脸冻得通红,客气地说:“不好意思,家里事情多,忙完才过来。”

  我开门见山地问:“他是谁?”

  左妍低下了眼眸,不敢看我。我看出了她的慌张,可是这次我不打算照顾她。

  我以一个高者的姿态,甚至是男友的语气质问她:“说吧,他到底是谁?”

  “我老板,现在是我男朋友。”

  “你老板不是结婚了吗?”

  “离了,因为我。”

  “为什么?”

  “因为他有钱,能给我幸福。”

  “你真的幸福吗?”

  “我不知道!”

  左妍定定地看着我,用尽全身的力量,在反抗我的质问。

  几秒后,那凶狠化为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下来。我仿佛看见了她左脸上的伤疤,看见真实的左妍。

  我心软了,摸了摸口袋里的项链,没再逼问下去。

  气氛又归为宁静,冬日里的黑夜,还是有些冷的,冷得差点让人失去知觉。

  我跳下枝丫,朝她说:“走吧,回去吃年夜饭吧!”

  左妍没动身,在黑夜中用白皙的手递给我一张卡,说:“还你的。下个月,我就结婚,去另外的城市生活了。”

  “那祝福你,你一定要幸福。”

  左妍努力地笑着,过了一会儿才问:“左小勇,十六年前,你在这里跟我说要娶我的那句话,是开玩笑的吧!”

  她那么认真地问,我便鼓足了勇气认真地回答她说:“是真的。”

  尴尬瞬间在她脸上晕开,化成轻微的笑声,她说:“左小勇,你就别开玩笑了,从小就没个正形的人。”

  我知道她的意思,也把认真化为轻率的笑声说:“开玩笑的,还是你了解我这种人。”

  “对了,你不是有事要说吗?”

  “有的,但我忘了,不是很重要的事,等我想起来再说吧。”

  “那咱回去吃饭吧,爸妈该等着急了。”

  刺骨的寒风嗖嗖地刮着,我把大衣链子拉到最高,只露出半截脸,生怕让别人看出我满脸的苦涩与辛酸。

  左妍就在我前面,缓慢地走着。她的背影,看不出快乐,看不出忧愁,更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可是即便这样,我还是希望她幸福,永远幸福。

  虽然,我很痛,很痛。

  但我始终觉得,因为欠左妍的那道伤疤,换来我心中的无数道伤疤,是我的罪有应得。

  监制:飞酱

  主播:凯先声

  编辑:Appi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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