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吧-经典好文章在线阅读:一色一生读后感锦集

当前的位置:文章吧 > 原创文章 >

一色一生读后感锦集

2021-03-24 02:08:42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一色一生读后感锦集

  《一色一生》是一本由[日]志村福美著作,上海人民出版社·光启书局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69,页数:314,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一色一生》读后感(一):皆川明:用色彩连缀“美”的人生(选摘)

  选译自2020年5月河出书房新社刊行的文艺别册《志村福美 用一生追随一色》

欣赏志村福美先生的作品,仿佛能从中感受到先生自身的心境。那一经一纬织就的,正是从作品通向其心境的道路。心中的风景在色彩与纹样中被具象,并与志村先生的身影和文字重叠。她将温暖与强韧、光与影、纤细与素朴,以及生命的本相,描绘在了另一种称之为“布”的生命上。先生的作品是与自然的共生,通过植物染色,人将自然的生命升华为日常生活中的喜悦,这是基于对自然的理解、敬意和对话所诞生的创造。这种创造,在意志力、创意和热情的持续倾注下,最终成就为艺术。

她的著作《一色一生》中有一段我极为喜欢:

今天直到黄昏都在与色彩游戏。年轻时的我,更多的是在与色彩搏斗。那时候考虑问题更为严肃刻板。但即便到如今,说与色彩游戏也似乎欠妥。该如何形容呢?我词拙语乏,找不出一个贴合心境的描述,却也因年岁的增长,比年轻时更多了一份从容,更大胆地织入各式色系,就像在与色彩交谈、又仿佛游戏一般。有时候,也像在敲击音键,沉醉于丝丝余韵之中。

她所描绘的心境变化,是与创作直面的人生才有的体会;是色彩与造型在自身内部孕育和延展出的想象的风景。她将人生的纷繁体验和从中诞生的情感与记忆连缀,在色彩与纹样中渗透、交错,如此形成的作品,正是我们欣赏到的风景。

皆川明(拙考 译)

2015年, 志村福美的工坊在糸井重里的TOBICHI与皆川明的minä perhonen举办联展。

下列图为志村福美监修的和服搭配minä perhonen的腰带展示。

  《一色一生》读后感(二):白洲正子:染出花的生命——志村福美(选摘)

  选译自白洲正子《日本的匠人》(新潮社)

从嵯峨释迦堂前向北回溯的那条路,被称为爱宕街道。放眼望去,平缓的小仓山就在眼前,二尊院、落柿舍、厌离庵也分布其中,构成一个安静的角落。我熟悉的一家和服腰带店的主人就曾住在那里。家虽小,却五脏俱全,四五台手织机下做出的织品非常好。然而,店主的手艺虽好,却和大部分匠人一样不善经营管理,销售惨淡。最终他离家出走,行踪不明,我一直惦记着他。

差不多在同一时期,我听说志村福美女士从近江八幡搬到了京都。一问,选的住所就是那位匠人的家。房子大小也合适,织机又能直接拿来用,她坦言运气很好。比起转让给不相关的人,志村女士住在这里,能让居所和里面的织机都活起来,我欣然感到无论对旧主还是新主,都是一桩良缘。

对于志村女士,想必无需重新介绍。她是传统工艺界名副其实的红人,所创作的美丽织物为很多人所喜爱。她搬到嵯峨已有十年,而我和她相识也已超过三十年了。而对于她的成长经历,我却近乎一张白纸,只知道她的母亲与民艺的作家们熟识,自身也从事织作。志村跟她母亲入了织物的门,或许是母亲把为了家庭而未能实现的梦想托付给了自己的孩子吧。志村还在近江八幡时创作的作品中,总能感觉到母亲对她的影响,漂浮着素人技艺的不稳定性。而那份稚拙的生气也正是它们打动人心的原因;很早就成名,也体现了她优秀的人格。矢代幸雄、今泉笃男等著名的美术评论家,皆对她赞赏有加。这样说可能有些失礼,但这些大家虽然谙熟美术史,却未必对染织有所了解,这让我暗暗忧心,仅评价外观的美而对其实质不予关心,并不利于志村未来的发展。不少工艺作家在技艺尚未纯熟时就早早出名,最后反被击垮、一蹶不振的例子,我见过不少。然而,她却比我想得要坚韧而顽强,从不为名声所动摇。她从母亲身边搬到嵯峨,是出于什么原因,亦或许并无特别的缘由?但能感受到她对独立的一丝不安。记得她曾轻声细语地向我流露:“今后什么都得靠自己一个人了……”

第一次拜访她位于嵯峨的住所时,志村刚散步归来,两手捧着结有琉璃色果实的木枝,小心翼翼。“这是一种叫作臭树的植物……请等一下,我给您看。”说着,她进屋子取来了一件和服——一件有着通透水色的和服。比蓝染之色略带一点黄调,浅淡得仿佛透明的玻璃。

“这样的颜色只有用臭树才能得到。嵯峨还有不少能用来染色的植物,去散个步,就能采收那么多呢。”

志村这么说的时候,脸上熠熠生辉。

那之后,我每次拜访她,都会有新发现。有一次我们在山边散步,忽见一位正在焚烧木材的老人,凑近一看,那是山茶的树枝。就像《万叶集》中也歌咏过“紫者,需椿灰之物也”,山茶(椿)的灰是植物染色最好的媒染剂(提高染料牢固度的材料)。志村当场跟老人下订单,每年成功获得一批山茶灰。又有一次,她偶然撞见几辆大货车在路边装载剪下的树枝,马上去市政厅打探,得知它们将被焚烧丢弃后,又跟对方交涉,获得了这些木灰。对于植物染,媒染的重要性不亚于原料本身,草木灰的好坏也会左右最终的发色。路边树以银杏为主,参杂一些杂木。其木灰可以加入蓝瓮作媒染剂,新鲜和纯净是首要条件。志村搬到嵯峨后,这些木灰也能入手,作品所焕发出的光彩,无言地诉说着她充实的生活。如今,她每日的生活和工作严丝缝合,我甚至感到,志村唤醒了嵯峨这片古老城镇的传统之美。

不过,志村专注于植物染的历史也并不长。最开始,她以为化学染料也可以得到一致的色彩,直到两种方式并行,才看出两者的区别。使用化学染料的作品,性质上就带来异样感;植物染料则与自然同调,与人的血脉相通。憬悟这一点后,她完全转向了植物染。即便在现代,被冠上“植物染”之名的东西并不少见,却往往漂浮着一丝晦暗、乡土气息,但随着志村功夫下得越来越深,染得的色彩也越发亮丽而通透,更让她相信,这就是千年前(古书里)日本的色彩。同时她发现,即便是同样的的草木,采伐的季节也有讲究。古人通过经验熟知这一点,于他们已是理所当然之事,反而没有留下任何书面记录。这一事实不仅存在于染织中,其他的工艺亦是如此,这也正是当下的工艺作家所苦心探究的。譬如樱树,最宜在其开花之前、也即二月左右采伐。因花瓣中的红色素,此刻正蕴蓄于枝干中。这一点,木艺家黑田辰秋先生也曾跟我提过。

“可以说,我是在领受花朵的生命。最自然的情况,本应是等待花朵绽放,我却横插一脚,内心不免有愧,但我希望它们能在我的织物上绽放,应该说,是有必须让它们绽放的责任感。……于是越陷越深了。”

虽说“花朵的生命短暂”,但倘若植物能经志村的手而获得永生,那便是无上的幸福。而这,正是志村福美的植物染的秘密。对不少工艺家而言,即便使用同样的植物染料,也未必能得到一样的色彩,这不仅与当事人的努力相关,也与天分和资质脱不了干系。模仿志村本人的话来说,她的体内流淌着与自然中的鲜花相同的血液,跳动着相同频率的脉搏。这一证据,便是在她精神健硕时,染出的丝线也光彩照人,蓝靛的发酵也很成功。

见过志村的作品的人想必都知道,那织物的色彩异常细腻,且富于变化。而且,她仅通过至多十种左右的植物染料实现了这一点,通过染出浓淡变化和对织线的排列分配,创造出了无限的变化。在家附近采集的植物,除了刚才提到的臭树,还有梅、樱、栀子,岚山的河原,还能采到野梧桐。而野梧桐,即是《万叶集》中出现的“久木”,能染出带有紫调的鼠灰色。她的织物之美,并非仅依靠技术上的工巧,而是深深扎根于日本的古典,在无意识中受到古典的浸染。

除此之外,她还在家中庭院栽培了红花和蓝草。不过那蓝草并不用于蓝瓮中建蓝。每年的七八月,她剪下叶子,捣碎后装入袋中,过滤出染液,最初得到的是浓绿色,用水洗过后,便能看到清透的天空之蓝,在一个晴好透风的日子里,能短时间内完成染色。这是《延喜式》(平安时代)中记载过的古老手法。“是以生命力的尖顶染成的。”她两眼放光,以独特的语汇表达其魅力。

勇于尝试各种方式,正是她的优点,那充沛的精神也体现在她的作品中。近来她的蓝染尤其精彩,在试过各种植物染料后,她确信自己最终抵达的,便是蓝染。一般而言,蓝染会委托专业的蓝染坊来做,她却不满足,从八年前开始决心自己建蓝。(中略)蓝靛不同于其他植物染料,是在特定温度下发酵的一种菌,需要在蓝瓮中不断培育它。染色时,则要把线缠在木棒上,放进瓶中来回浸染五次甚至十次,极其消耗体力,不是女性可以轻易尝试的。世世代代建蓝的手艺人来说,技艺是在实践中自然掌握的,无以言传。(中略)如今,她为蓝染另外搭建了一个小屋,安置了四个蓝瓮。植物染中唯有蓝染使用“建”这一说法来形容原料的制作,也可看出它是可与建筑匹敌的大工程。

蓝靛能孕生无限的色彩,很不可思议。通常一个蓝瓮里能进行多次染色,在结城地区,新建好的蓝却只能一次染尽,这种方式被称为“地狱”。与之相对,蓝靛经过多次使用而走到生命终焉前所染出的色彩,叫作“瓮伺”——仿佛只微微伸向瓮口所染得的一丝难以言状的浅黄色。但即便这微妙的颜色,因力量耗尽,须在蓝瓮中经过至少二十回浸染,才能得到。无论是“地狱”还是“瓮伺”,都是需要痛下决心和气力才能染得,其色彩之美也的确不可方物。真正的“瓮伺”之色,我只在出云旧家时见过一次,那澄澈的浅黄,与其说时色彩,不如说是一种气韵。《古今和歌集》的序言所言“萎花虽少色彩而有薰香”,正是妙不可言之感触。

要求把色彩看作(植物)生命的志村染出这近乎无色之色,或许是件残酷的事。但我以为,能再现这“瓮伺”的,除了亲自建蓝并将蓝染作为最终抵达之色而倾注心血的志村之外,再无他人。而她还年轻。当她克服并超越自身体内的一切色彩时,别说“瓮伺”之色,甚至能创造出日本织物中前所未见的艺术作品来。我对此坚信不移。为此,也希望她同样重视染料之外的丝线,为了她本人的未来,也为了支持她的人。

白洲正子 1981年 (拙考 译)

  《一色一生》读后感(三):《一色一生》编辑手记

  

缘起

出版志村福美著作的中文版,是存了整整五年的心愿。

五年前,我在关注日本手工艺思想时,第一次知道了志村福美这个名字。其时,我对染织无甚了解,也未见过她的作品实物,但仅仅通过她的作品集,其织物中不可思议的色彩感觉就迷住了我。

作为织物,它们不似我们少数民族织锦的镂金错彩;从染色的角度,亦不存传统印染的华丽纹饰。但那植物染色纷繁却又浑然天成,超越了视觉的愉悦而仿佛打通了五感。

志村福美的䌷织(摄影:Alessandra Maria Bonanotte)

当然,发现志村福美并非我的洞见。身为染织艺术家和作家,她的成就早就在日本工艺界乃至文化领域得到了公认,一生可谓嘉言孔彰。

我顺藤摸瓜,发现了她亦有著作问世,且评价之高,不逊于她的织物作品。其中,近乎自传的随笔集《一色一生》,是她的第一本书,出版后便获得了文学奖大佛次郎奖,堪称先生的代表作。

找来一睹,心跃不已,说如获至宝也不为过。但未料的是,在我积极洽谈引进时,作者以“看不懂中文,无从把握译文”为由婉拒了海外授权。而且,我似乎不是被拒的第一家。

须说明的是,志村先生的日语首先是美的,翻成中文,则无疑考验译者的母语水平;另一方面,志村先生的领域深深扎根于日本的传统文化和审美情趣,这又要求译者对背景知识有所考求。——这些,如今在我编、译她的文字时有了更深的体会。我甚至渐渐意识到,身为手艺人,以文字编成的书册和以丝线织成的布帛,在志村先生心里拥有同等的份量,换言之,皆属于成型的作品。而彼时的我看不透这番心思,空有对出版的热情和浮想,只觉得老人家未免太老派保守。然这五年来始终念念不忘,却也是真的。

去年秋天,我去日本拜访志村先生著作的出版社求龙堂,终在对方的协助下,让先生松了译介的口,有幸促成了此事。

这中间还有一个故事。

抵达东京拜访求龙堂的前一天晚上,我照例去茑屋书店“打卡”。而那一次,说不清偶然还是冥冥中的必然。竟被我发现了一本志村福美《一色一生》的特装本。

在《一色一生》初版的1980年代,日本仍然保有出版文化上的美好传统——对于特别重要和有纪念意义的出版物,会另外制作特装本,以供爱好者收藏。《一色一生》当年就曾以志村先生的植物染手织布(日语中称为“裂”)为装帧做过限量80本特装本。既是限量,自然也难见于市场。

银座的茑屋以艺术书为其特色,类似这样的特装限量本,由专业的选书人负责去古书市场罗致。日本人惜物的品质也体现在书籍上,百年前的书,如今依然露布摊上,且品相大都不赖。但如此稀少珍贵的限量特装本,到底一本难求。遇见即是缘分,我攫书在手,自然是不舍得放下。

第二天我带着这本书去求龙堂,编辑们也大为吃惊。因为连她们也没见过(当年的编辑早已不在)。我愿意相信,是我这份诚意与五年的念念不忘触动了对方,翌日即得到对方回复,已征得志存先生首肯,愿意授权!

《一色一生》日文版特装本,中间即志村福美的植物染手织布面装帧

关于装帧设计

在最初对中文版封面的设想里,就和设计师达成了一点共识,以志村先生本人的染织物去呈现,最贴合“一色一生”的主题。

这本书在日本一版再版,我们也比较了几个日文原版的封面,觉得 1982年初版的《一色一生》 ,更接近我们的想象。

《一色一生》日本原版,左为1982年版,右为2005年版

《一色一生》作为志村先生的代表作,应有更持久,更经得起被反复翻阅的表达。于是,我马上想到了在茑屋书店相遇的那本《一色一生》特装本。以她染织的布面来呈现,应是最理想的方式。因这本书文字虽然很美,尤其对织物的描述,撩拨人的想象,书里却无一张织物的照片(插页的图片是她的和服作品,虽能感受她的色彩魅力,但对“织”的表达还是缺席的),如果能在封面上感受这份细节,就是最好的补足。

有珍贵的实物在手,我马上拿原布高清扫描,最终在设计师反复调试下,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表达。

我们想象这本书拿在手里时,应该能感受到时间的分量,但不是厚重的,不用小心翼翼,而是缓缓而行,这本书从内到外所做的每处设计,也都是围绕这种想象而展开。

封面满版以高清扫描的实物织物呈现,也是希望最大程度还原她的织物之美,以求与读者同赏。这是无需赘述,最直观的语言,且更重要的是,这正是无需翻译的,志村福美本人的语言。

找到了理想的呈现方式,当时我内心却还留有一丝遗憾。在这本书收录的同名文章里,志村先生写道:

蓝终于被我建起。但这仅仅是一个入口。一直到能自如地建蓝为止,此前走过的岁月成为我今后工作的支柱。曾经, 我以为做一色会耗费十年;如今,我觉得做一色将用尽一生。

她所说“蓝”,是植物染中的“蓝染”。她还写道:

人类最早从名为蓝草的植物中发现了这种中介,几千年 来一直培育并守护着它。蓝草正是植物染料中最曼妙复杂的 一种,谓之神秘亦不为过。蓝草与其他的植物染料间有着根本的区别。几乎所有的植物都是用熬煮之后的染液进行染色,唯有蓝染,我们需要从专业的蓝师那里获取蓝靛原料,再以名为“发酵建”的古法来建蓝。

蓝不仅在植物染中有特殊的地位,在志村先生心中也无疑是特别的存在。同时,蓝染也是国际上最为大家所熟悉和喜爱的植物染色(我自己就是蓝染的爱好者),可谓世界通用的语言。如果能找到一块志村亲自染织的蓝染织布来表达“一色一生”,就完美了。

然而志村先生的作品大都为美术馆藏,流通于市面的可能微乎其微,且一件和服作品的价格也是我无以承受的,这委实太难了。但既然有了《一色一生》特装本的经历,我从未停止寻找她的“裂”(布片)和装帧。我记起在这本书里,志村先生也确有提到她曾给敬爱的前辈制作过作品集的装帧布,有没有可能以此为线索,找到理想的裂呢?

在检索信息的过程中,我偶然得知她曾给陶艺家富本宪吉做过特装本的装帧,当年流通了250本。仿佛有冥冥中的助力,我很幸运地通过网络找到了一本。

五十多年前的书和作品,蓝染的色彩虽有微微泛黄,却依然闪光,由深至浅的渐变美不可方物。收到书的那天晚上,我兴奋得一夜未眠。等待终究值得,我知道就是它了。

这块布,完美地诠释了“一色一生”。

植物染色的丰富性,在于哪怕是“一色”,自然也赋予了它流动性。根据染色的时间、环境、次数的不同,单纯的色彩也能呈现微妙的层次变化。志村先生显然深谙这一点,她在书中曾对染蓝的丰富色彩有一段极美的诠释:

每一只染瓮里都蕴藏着蓝的一生,且每天都在微妙地变化。早晨揭开染瓮的盖子,染液正中开着一朵由暗紫色泡泡 汇聚而成的靛花(或叫蓝之颜)。观其色泽,可以察知蓝的心 情。待炽烈的蓝气发散,蓝的青春期可以让纯白的丝线在一瞬间闪耀翠玉色的光辉,又迅疾地变幻为缥色 ;在经历了沉 稳的琉璃绀的壮年后,蓝色成分渐渐消隐,当丝线被染成如 水洗过的水浅葱色,就是业已老去的蓝之精魂。过了很久我 才知道,这种颜色叫作“瓮伺”。所谓瓮伺,指染瓮里带着一点淡淡水色,那是蓝晚年最后的颜色。

蓝染这一色彩的美妙变化,正体现在这块布上。虽然只有一色,却不失细节,毫不单调。我以为,这是一块能被长久“阅读”,反复“触摸”的装帧。也是对“一色一生”很熨贴的表达。

希望这本中文版,配得上志村先生美好的文字、作品和思想。希望收到这本书的读者,能感受到我们的诚意。

  《一色一生》读后感(四):玩色号,没人比得过96岁的她

  

文/花瓢白 原载于“新生活方式研究院”公众号,2021-3-12

大自然所拥有的色号,常让人类叹为观止。

大海时刻变幻的蓝,月食时一点点隐没的金黄,花朵一宿未眠的绚烂或颓败,都有瞬息万变的色彩和光泽。

没人能复制它们,也没人能创造它们。

然而,日本一位叫志村福美的老奶奶,用她的一生做出无限接近自然的颜色。

她的工作,就是每天走在寂静的乡间小路上,收集各种植物的花朵、树皮、果实、根茎,熬成染液。

今年,她已达96岁高龄,但仍坐在咿呀作响的梭织机前,用植物染好的新鲜蚕丝,织出温暖的衣物。

日本国民称她为光与色彩的诗人,有女性甚至愿意一生只穿她做的衣服,就连文学家川端康成也形容她“在优雅而微妙的配色里,贯通着一颗对自然谦逊而坦诚的心”。

志村福美于京都奖现场

01 春熬樱木,秋收栀果

对于志村福美来说,走上植染之路,就像漫游奇境的爱丽丝跌入兔子洞,坠入了植物背后的世界,窥探到一个神奇的国度。

但这位诗人般的染织家,人生的开端并不诗意。

17岁时,志村才与自己的生父母相认,此前一直被叔父领养;30岁时,她成为带着两个幼儿的单身妈妈。

这些经历,于她都是重大的洗礼。她开始回到生母身边,每天带着母亲做的便当,前往一家贫寒的织工坊学习染织。

志村福美年轻时

这一学,便是余生唯一在意之事。她逐渐发现,大自然中没有一种颜色是容易萃取的,能引领她的,只有四季的流动。

在她的自传性随笔集《一色一生》中,她记录了春天的“樱染”。她发现,用樱花瓣来染色,只会得到灰调的浅绿,若想染出好看的樱色,唯有用树干。

自然就是这般奥妙。孕育出花瓣之色的,是不起眼的粗枝糙皮,花朵掉落的瞬间,精气也已一同逝去。

志村福美用春天的樱,做成了作品《樱花袭》

盛夏,志村福美又察觉,尽管大自然郁郁葱葱,但用草木无法直接染出绿色,需要在蓝瓮中浸入以青茅、栀子、黄柏等染成的黄色丝线,才能成功。

志村福美在伊吹山上采风,做成织物。图/《奏响色彩》

这让她意识到,色彩的真相就像是一个寓言,道出了“色即是空”的本义。

深秋,她又常会从一位大德寺的老妇人那里,获赠上好的栀子果实。她把这种金黄的果实形容为光的粒子,染出的颜色“稚嫩如雏鸟”。

金灿灿的栀子果实。图/《奏响色彩》

这总让她想起一束保存了七十多年的茜色丝线。它的色号近似于燃烧的火焰,染一贯线需约一年半,要用一百贯茜根,在染料和木灰水中交替浸染一百七十次方可染成。

“如果在第一百六十九次失手,则前功尽弃。”她记录到。

这在效率至上的现代社会,确实像背道而行。她甚至执着于亲自养蚕,每到吐丝抽线时期就忙得头晕目眩,但又深为那些蚕宝宝的付出感动。

志村福美的生丝织物。图/《奏响色彩》

她的一双巧手,让曾经存在过的花朵,在织物中得以再次绽放。这让美学大家白洲正子很着迷,她评价道:志村的体内流淌着与自然中的鲜花相同的血液,跳动着相同频率的脉搏。

02 日本人的代表色,你意想不到

大多数人对“色”的认知,其实都很疏浅,比如面对红色系,我们会称之大红、深红、粉红——毫无想象力。

但是日本人不同。他们对色彩的划分有极细致的传统,而且会取上好听的名字,光是红色一族,就有薄红梅、蔷薇、苏芳、茜色、珊瑚、退红等。

他们还有能代表日本独特审美观的鼠色和茶色。这是江户时代中期流行于庶民阶层的两种色彩,彼时的江户幕府禁止百姓生活过于奢侈,只能穿茶色、鼠色和藏蓝色,于是催生了以“鼠色”为主的灰色文化。

江户时期的民众形象。图/网络

志村福美觉得日本人的眼力了得,光鼠色就近百种,因此有“四十八茶百鼠”一说:夕颜鼠,是让人想到黄昏时,莹白的夕颜花被阴翳笼罩; 远州利休,是饮过煎茶后,留在白瓷茶碗底部那一汪暗沉中浮现出的色彩……

在散文集《奏响色彩》中,志村也表达了对茶和鼠的喜爱。她觉得这两种色,有着江户庶民特有的俊俏、生气和雅意,也是具有日本民族性的色彩。

她还发现,但凡山野中的植物,都可以染出鼠色,十分繁杂微妙,也与诸如“和”“静寂”“谦让”等日本人喜欢的性情贴合。

志村福美认为,灰色是所有植物染料的基调色。图/《奏响色彩》

但若是谈及日本人研究得最炉火纯青的颜色,怕是只有蓝了。

志村福美的书名《一色一生》,主要就是指蓝染。她觉得蓝染深不可测,曾让她屡战屡败,“曾经,我以为做一色会耗费十年;如今,我觉得做一色将用尽一生。”

几乎所有的植物,都是用熬煮之后的染液染色,唯有蓝染,要从专业的蓝师那里获取蓝靛原料,再以名为“发酵建”的古法来建蓝,然后守瓮、染色,缺一不可。

而且,蓝染之色,可分为瓮伺、水浅葱、浅葱、缥、织色、绀、浓绀等多达22种,浓淡参差,从深海之蓝一直过渡到浅淡的水色,稍有差池,便是失败。

志村把建蓝时的自己,形容为“怀抱幼子的母亲”,每天心绪上的阴晴波动,都直接反映在蓝液上。 但她并不因此感觉厌烦,因为她永远一身蓝染和服的母亲曾叮嘱她:“希望你的工作能以蓝染之色为基调,勿要让它绝迹。没有比蓝染的和服更能体现日本女性的美了。”

03 草木,从不讨好人

在草木染的匠人中,广泛流传一句话:传统的颜色,是从自然的石头、植物乃至昆虫的生命中借来的。 每一种植物,都有独立的色彩,因此志村写道:梅和樱无法融合出新的颜色,那将是对这两种植物的冒犯。 这也是跟化学染料的本质区别。草木有自己的主张,它们不受摆布,也不像工厂流水线用一套标准讨好人。

染好的多色丝线。图/《奏响色彩》

而且,它们来自温暖的日光,而不是冰冷的机械。志村认同歌德所写的“色彩是光的业绩,也是苦难”,认为色彩是光在世间的种种遭遇下,所呈现的不同表情。 “象征生命之源的太阳的光照,能为大地披上绚烂色彩,也会在遭受意想不到的阻碍时,化作阴影、铅云,抵达暗夜;会为矿石染色,也会在草木的根中寄居。”

这是志村对光与色的关系的浪漫诠释。

衣服的颜色,都是我们从大自然中借来的。图/《奏响色彩》

在这个工业几乎吞并一切的时代,手工业真的值得复兴吗?

志村福美在偶然中得到了答案。一次,她将用化学染的线与母亲的植物染线一起搭在树上晾晒,突然发现母亲的丝线与周围的景致浑然融合,而她的却显得板涩和生分。

她明白了植染与自然的深刻联系,并永远记住了染色大师芹泽銈介的一句话:“把用植物染的织物丢到原野上看看,两者浑融一体。”

因此,在之后的60余年里,志村只以植染的丝线来创作,作品逐渐被各大美术馆竞相收藏。66岁,她被认定为重要无形文化遗产保持者,获日本“人间国宝”称号。

志村福美的作品一览

大自然,就这样被她穿在了身上。她还不甘心于传统的植染,独辟蹊径,开发出一些更美的色号和织法。 譬如她知道绿色与紫色接近互补色,混合会显得沉闷,但她看到画家冈鹿之助在《法国的献花》书中说,“若将这两色并列,在视觉混合的作用下,能释放出美丽的珍珠母色的光芒”,便开始了大胆的尝试。

她也知道日本列岛,常年烟雾萦绕,有着潮润的文化,因此研究“繧繝晕染”,想要织出“春日的薄暮时分”和“京都的山峦雾霭迷离”。

唯一让志村觉得遗憾的是,和服正在被日本人无情抛弃。尽管她知道,毫无功能与合理性的袖、腰带、端、褶,是无用之用。

“然和服之美,正在这些细故。”她说。

参考资料:

[1] 一色一生,【日】志村福美,上海人民出版社 [2] 奏响色彩,【日】志村福美,上海人民出版社

评价:

[匿名评论]登录注册

评论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