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高原之旅》经典读后感有感
《亚洲高原之旅》是一本由[英] 阿诺德·汤因比著作,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65,页数:198,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亚洲高原之旅》读后感(一):《信长之野望》
笔者这一二个月沿着时间和地理线索,从《地理与世界霸权》开始,《1894》,《江城》,《全球经济史》,《文明》,再到汤因比《亚洲高原之旅》,一路都是在地图和实景上,追抚前人的疆域。和其他游记不同的是,尽管汤因比记录的是流水账,但是,他是在大英帝国情报处,即007那个部门,和外交部大使陪同下,一路考察山川地貌。情况便类似顾炎武《天下郡县利病书》一样,眼中见到的是山川,脑中所思,却是排兵布阵,要塞咽喉。但是和顾炎武不同的是,作为伟大的历史学家,文明考察者,沧桑的地貌,引发的是江山留胜迹 我辈复登临的感慨。比如第二十一章迦色尼王朝穷半生之力,在贫瘠荒芜的土地上,建立加兹尼的建筑群,实际上是为了让战象有栖息之地,再与塞琉古一世以坎大哈以西土地,割让给孔雀王朝,交换500头战象。通过战象这一历史战争重器,是历史事件的关键要素。与陈寅恪小中见大有异曲同工之妙,尽管大英帝国的影响力在雅尔塔会议之后,十多年间迅速的让位于两大冷战阵营,但是作为大英帝国最后的荣光,历史学者,汤因比,依旧保持了一种老派的英国遗老遗少的优雅和野望。
《亚洲高原之旅》读后感(二):汤因比站在阿姆河边
汤因比站在阿姆河边,一心只想它的航道意义,是出于他那一代及他之前几代人对出海口的特别关注。
本文摘自罗新教授《月亮照在阿姆河上》。原刊于《文汇报·文汇学人》 2019年4月12日。
当然总有人比较幸运。以宏大叙事享誉国际的历史学家汤因比(ArnoldJ.Toynbee,1889—1975)说:“从孩提时代我就梦想着有一天能看到阿姆河,它在传说中分开了伊兰与突兰(IranandTuran),在现实里则分开了阿富汗与苏联。”1960年2月下旬至6月底,汤因比借到印度和巴基斯坦讲学的机会,在印度、巴基斯坦和阿富汗游历长达四个半月,其中以4月下旬到5月底在阿富汗的大范围考察最为艰苦,特别是对一个年逾七十的老人来说。
汤因比环游阿富汗时,纽毕那本《兴都库什行纪》正在英国畅销,他应该至少知道这本书,但他一个字也没有提。旅行结束后,汤因比很快完成了旅行记的写作,并于1961年出版,书名就是《在阿姆河与亚穆纳河之间》(BetweenOxusandJumna)。书名提到阿姆河,不仅因为阿姆河是他这次旅行范围的北界,而且也因为他的确看到了阿姆河,尽管为时短暂。
1960年5月12日,汤因比一行来到阿姆河南岸,看到了比他梦想中还要宽阔的阿姆河。当然他不是普通的旅行者,他在学界内外的声誉使他的旅行看起来相当奢侈:英国驻阿富汗大使全程陪同,两辆路虎越野车,所到之处都有顶级接待,根本不用担心后勤与安全。可是几个月不间断的奔波对他这个年龄的人来说绝对不轻松。5月11日,汤因比一行从马萨沙里夫出发,向东穿过几个大戈壁,来到昆都士(Kunduz)。第二天,他们从昆都士向北,走了约65公里,抵达阿姆河南岸的克孜尔喀拉(QyzylQala,意思是“红色城堡”),实现了一睹阿姆河的心愿,随后返回昆都士。
汤因比详细描述了从昆都士到克孜尔喀拉的沿途景观,比如昆都士绿洲北部的绿色原野,绿洲边缘以及戈壁地带游牧人的帐篷。在看见河水之前,他先看见了河对岸石崖上电线杆那么高、也和电线杆一样成排相连的苏军岗楼。然后他才看到阿富汗这一侧的卡车、灯塔、吊车、码头,“猛然间,阿姆河就在我们脚下”。有意思的是,汤因比对阿姆河的描写,集中在河水流量之大。他之前应该查阅过相关资料,但他还是被眼前宽阔湍急的河流所震撼,这使得他一直在思考阿姆河的航道是否能帮助阿富汗解决没有出海口的难题,那就意味着阿富汗与苏联的经济协作。他写道:“当我站在克孜尔喀拉的码头上,看苏联船只与阿富汗卡车连接(装卸货物),我热忱地祝愿这一想象中的阿富汗与苏联的经济协作能够成功。西方人若对这一成功怀有恶意,那不仅是不够慷慨,也是短视。我们生活在一个世界各国彼此依赖的时代,每一个国家的繁荣与其余各国的繁荣紧密相关。阿富汗是不能发展和繁荣的,除非它能建立起适当的外贸通道。因此,让克孜尔喀拉更强大些吧。”
汤因比站在阿姆河边,一心只想它的航道意义,是出于他那一代及他之前几代人对出海口的特别关注。阿富汗是个内陆国,没有出海口。在贸易富国时代,没有出海口意味着经济落后,所以汤因比期望阿姆河能成为阿富汗与外部世界物资交流的通道,以弥补没有出海口所带来的天然缺陷。阿姆河主要在苏联境内,可是他一点也不在意这条大河对苏联的航运价值,因为苏联是海洋大国,不存在出海口短缺,用不着汤因比操心。可是苏联解体之后,产生了好多个内陆国家,其中与阿富汗隔河相望的乌兹别克斯坦更是内陆国中的内陆国。
《亚洲高原之旅》读后感(三):汤因比笔下的亚洲高原:看见文明的兴亡与角逐
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这片亚洲高原地区一直是上演人类历史重大事件的舞台; 永远需要历史学家的关注,也一直强烈地吸引着我
译者序
历史学家笔下的历史就像河流,有的河流一路颠簸坎坷,却总能安全地将读者送到港口;有的河流蜿蜒曲折,兜兜转转又回到起点;有的河流壮丽开阔,可走着走着就迷失在记忆之海,不知所踪;有的河流清澈见底;有的河流深不可测。但是汤因比笔下的这条河与众不同,它是现实之河,是作者日夜奔袭其间的阿姆河与亚穆纳河;它是虚幻之河,是奔涌于作者头脑之中,民族大迁徙的壮阔景象;它是现在之河,记载着1960年2月19日到7月1日,作者在阿富汗、巴基斯坦和印度的所见所闻;它是过去之河,讲述着发生在古老世界腹地的辉煌往事;它也是未来之河,承载着一位历史学家对文明的赞颂、对和平的向往、对人类的希望。
这是一本故作轻松的书,无论对作者还是我们。说它轻松,是因为字里行间都流露着英国人特有的幽默,我们似乎可以透过薄薄的书页,看到一个总想“聊发少年狂”的可爱老头,好像所有的急流险滩、崎岖山路都只是惊险刺激的游戏。读者们可以把汤因比从《时代杂志》封面请下来,想象一个白发斑斑、笑容和蔼的英国老头,在你身边絮絮叨叨,讲述他这一路的见闻,时而神采奕奕,时而泪光闪闪,时而神色凝重。说它故作轻松,是因为那可是1960年,正值美苏争霸,中南亚政治形势异常复杂,加之各地基础设施并不齐备,尤其是阿富汗又赶上突如其来的暴雨,道路多处被毁,而汤因比已年过古稀。这些国家借美苏争霸获得了大量外国援助,一时间发展迅速,就连汤因比也赞叹这块古老神奇的土地将再次焕发生机,可他也不无忧虑地看着,民族主义这种西方文明的精神疾病正在逐渐侵袭这里。对于我们,这本寥寥百页的小书会带来几个小时的轻松时光,与汤因比一起神游那未曾去过的古老国度。可是,当你合上这本书,心中隐隐的沉痛会让人喘不上气。因为,现在已经是2020年。逝世于1975年的汤因比没看到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没看到2001年的阿富汗战争,没看到今天还在战火纷飞的叙利亚,不知道他最不想看到的场面居然一一成真。可是我们看到了,所以这本书读起来越是轻松,读完就越沉重。
译完全书已是深夜,走下汤因比的漂流船,回到现实,我的世界安静得近乎梦幻。过去、现在与未来交织出的景象中,他不过想要告诉我们,大家都在一条船上。都说世事纷乱如棋局,读历史就像看他人下棋,既有隔岸观火的乐趣,又免了提子入局的风险,殊不知人人早在局中矣。
汤因比序
这本书记录了我游历阿姆河(River Oxus)与亚穆纳河(River Jumna)之间的一些见闻。此次旅程以这两条河流为限,两河均在参观之列,但未越河而过,不过倒是来回穿越它们之间的印度河。这两条著名的河流在地图上限定了旅途的范围,因此我以它们命名这本游记。本书英文原名Between Oxus and Jumna,直译为“阿姆河与亚穆纳河之间”。
印度河和亚穆纳河流经同一块广袤平原,从地形上根本看不出它们的分水岭在哪里。但是你一定能认出印度河和阿姆河的分水岭,那是一列山脉,自西南向东北一路攀升,山巅在一年大部分时间中被白雪覆盖。那就是兴都库什山,最高峰在帕米尔高原。
穿越兴都库什山的山口很少,其中只有两个可供车辆通过。1960年5月6日,两个山口中海拔较低的那个,即萨卜扎克山口(Sabzak Pass),即便是路虎车都很难通行。从人类有历史那天直到最近,这条通道始终只能被旅人徒步穿越。如果天气允许,可以骑驴,那就是豪华游了。不过这个山口在一年中的四到五个月,无论是人还是驴都无法通行。这听起来很可怕,事实上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它真的很可怕。据说,这座山脉目前名字的意思是“印度杀手”(Hindu Killer),希腊文旧名拼作“帕罗帕米索斯”(Paropanisos),意思是“雄鹰飞不过的高山”。我还听说就连鳟鱼都无法穿越这座高山,因为鳟鱼生活在山脉西北面的河流中,但从未在山脉东南面的河流里发现过它们。但是,在鱼儿被拦住的地方,人类却找到了路。Ⅵ自从有历史记录起,人类就不断地翻越兴都库什山,充满艰难险阻的道路上行走着各色人等:移民、流亡者、入侵者、商人、传教士以及朝圣者。
兴都库什山矗立在“印度次大陆”和亚欧大陆之间,这两个世界并不想就这样彼此隔绝,于是人类征服了崎岖难行的山路。自从人类出现在地球上,这两个世界就不断彼此交流,不管横亘在它们之间的道路有多曲折。今天,数千游牧人口每年两次穿越山口,带着孩子、羊羔、山羊、绵羊、家禽、驴子和骆驼。兴都库什山从未成为一个政治分水岭。今天它由阿富汗掌控,而在公元后最初的几个世纪中,它属于贵霜帝国。贵霜帝国从阿姆河一直扩展到亚穆纳河,我的整个旅程都未超出贵霜帝国的疆界。文明世界曾分为四个强大帝国,贵霜帝国便是其中之一。在大陆上,它同帕提亚帝国和中华帝国接壤,在阿拉伯海上,它同罗马帝国进行贸易。
阿姆河和亚穆纳河之间,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这片亚洲高原地区,一直是上演人类历史重大事件的舞台,永远需要历史学家的关注,也一直强烈地吸引着我。1957年的匆匆一瞥,让我魂牵梦绕。1960年,我终于有机会从容游览。于是,便有了这趟旅程和这本游记。
《亚洲高原之旅》读后感(四):跨过“雄鹰飞不过的高山”:汤因比的亚洲高原之旅
阿姆河和亚穆纳河之间,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这片亚洲高原地区,一直是上演人类历史重大事件的舞台,永远需要历史学家的关注,也一直强烈地吸引着我。
文/肖峰
对于由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这三个国家组成的区域,当要写写对它的整体印象时,似乎难以下笔,因为三个国家中无论哪一个,都有太丰富的叙事。然而,若把目光投向遥远的过去,则可以发现,这片区域在漫长历史中有着千丝万缕的内部联系。疆域是“流动”的,地理坐标则是固定的,若从山川河流去限定讨论范围,似乎更能从文明、人类、民族的宏大角度去发挥想象,就像马克·布洛赫在《莱茵河》,布罗代尔在《地中海与菲利普二世时代的地中海世界》,麦克尼尔在《欧洲的草原边疆》里做过得那样。
亚洲腹地的阿姆河,印度次大陆的亚穆纳河,以及横亘其间的兴都库什山脉,我们可以试着以这些地理位置为坐标,去想象和讨论那里的历史与现实。不过在这之前,已经有一位老人这么做了,而且可能比大多数人做得更好。他就是阿诺德·汤因比。1960年,作为早已享誉世界的学者,71岁的汤因比受邀赴印度和巴基斯坦演讲访学,借机于当年2月-7月,在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旅行。他走的是一条顺时针的路线:2月19日至4月20日,主要在印度和巴基斯坦,往返于新德里和卡拉奇之间。4月20日到达喀布尔,开启阿富汗之旅,先是一路向西,前往坎大哈,随后跨越赫尔曼德河,再沿着阿富汗西北,到达北方边界,亲临阿姆河畔,最后往南,途经巴米扬,从9800英尺的希巴尔山口穿越兴都库什山脉,返回喀布尔。6月-7月,主要在巴基斯坦白沙瓦等地区活动。
在短时间里实现这样的跨国旅行,恐怕除了汤因比再难有谁能做到了。此行得到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三国政府的精心礼遇,据说还被安排了带刀护卫、仪仗队护送等待遇。这位老人的热情令人佩服,他把自己当作“与时间赛跑”的运动员,借助飞机、火车、吉普车等现代交通工具,在四个多月的时间里纵横驰骋、遍访各地,行程无缝衔接,仅在书后列出的行程表中标记的地名就有147个之多。更重要的是,他将实地考察与历史想象结合,写了一部据说是他“最杰出”的游记——《亚洲高原之旅:文明的兴亡》。
属于历史的亚洲高原
亚洲高原是山与河的世界。斯文·赫定这般描述亚洲:“帕米尔高原和其中的山脉,如同巨大的骨架,低矮的土地就是骨架上的肌肉,大小河流则是亚洲的静脉和动脉,为众多民族提供着交通。”在汤因比的顺时针路线上,密密麻麻遍布着群山和河流,这些都是历史上无数先行者势必穿越和横跨的地方。他把最大的关注给了阿姆河、亚穆纳河与兴都库什山。就像这本书的原名“Between Oxus and Jumna”(直译为“阿姆河与亚穆纳河之间”)所标记得那样,阿姆河、亚穆纳河是此次旅行的最北和最南边界,而兴都库什山是其间的重要分水岭。
为什么兴都库什山被称为“印度屠夫”?斯文·赫定解释,因为习惯了炎热天气的印度人,极有可能被山中寒冷的天气冻死,但是他并没有提到,这处天然屏障并没有阻挡人类穿行的脚步。汤因比作了补充,他提到这座山在希腊文中为“帕罗帕米索斯”,意思是“雄鹰飞不过的高山”,更重要的是,这座连雄鹰也无法逾越的高山,却从未隔断人口迁徙、文化传播的进行,自有人类历史记录起,便有无数的人在这里穿行。
在巴基斯坦和印度,汤因比还能乘坐飞机和火车,但在阿富汗,只有吉普车。即便已经处于20世纪下半期,拥有路虎这样的现代交通工具,阿富汗的旅行依旧充满曲折和艰险。比如在穿越希巴尔山口时,汽车必须排着队靠铁链拖动;在喀布尔河湍急的水流边,汽车要冒着山体岩石崩落的危险行驶;一路上随时要冒着激流涉水,克服道路上的淤泥。现代化的机械工具似乎并不能轻易征服这里,经历这样的行程,让人无法不想起历史上那些徒步穿越山口的游牧民族。这样的方式让汤因比得到极大满足,因为这离他幻想的古老世界又近了一步。他认为,在这片土地,徒步旅行可能才是最好的方式,凭借双腿,人类几乎可以抵达任何地方,而现代的公路地图却根本看不到历史上重要的路线。
汤因比站在印度河边,感慨:“羊群游泳,河水奔流,我在岸边,整日观瞧。”他一直在旅程中缅怀过去,每条河、每座山都能激发起他对过往的追溯。在印度河,他想到了渡河进击的亚历山大大帝;在阿拉霍西亚,他想到了疾驰其中的波斯军队;在巴米扬,他想到了曾经在这里休整的佛教朝拜者……这大概是因为,在他看来,在过去200多年时间里翻云覆雨的英国等工业国家只不过是历史的浅滩,而在至少2500年里身处历史激流的阿富汗,才是历史的深海。如果说文明可以划分为绝地和通衢两种类型——前者在地理位置上处于边缘,后者则位于四通八达的交叉地带,那么阿富汗在历史上毫无疑问是典型的后者。因为阿富汗曾经是移民、文明和宗教的高速道路,是多个帝国的心脏。这片历史深海的浪花,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1500年的雅利安人,此后的萨卡人、大月氏人、贵霜人、匈奴人、突厥人、蒙古人、乌兹别克人……人口的迁移,帝国的前赴后继,带来了文明和文化的繁荣,犍陀罗艺术,伊斯兰文明,佛教……这是一幅恢弘的历史画卷,上述例子只不过是庞大故事的寥寥几笔。
也许可以借用马克·布洛赫关于莱茵河的比喻:从人类历史的初期直到现代文明的繁荣时期,阿姆河、亚穆纳河与兴都库什山就拥有促成相互联系的特征,这个特征不顾每个民族的意愿,把自己镌刻在每一个世纪中,镌刻在人类社会的生活和事业中。
属于现实的亚洲高原
是不是英国人都有对东方的向往?斯坦因感慨说,沿阿姆河而下,是自己自幼年以来渴望思慕的大夏王国;汤因比则说,自己从孩童时代就开始梦想有一天能亲眼看到阿姆河,传说中的伊朗与图兰的分界线。不同的是,20世纪初的斯坦因还停留在海上制霸的时代,认为亚洲腹部在经济政治上的重要实在是微小之至,于是他把自己的热情向往,化作大肆探寻文物的实际作为。而半个多世纪后的汤因比,则把对古老文明的理解,化作对现实局面的关注。汤因比已经注意到,这片历史的深海,也在面临新的变化。正如他提到的,绝地与通衢也可能相互转换,比如曾经的绝地欧洲,在大航海时代之后暂时成为世界的中心,将古老的大陆枢纽踢出局。但是随着20世纪铁路、公路等陆地交通方式的进步,大陆的重要性似乎重新回到人类视野,这片古老世界又一次吸引了世人的关注。
更重要的变化是,险峻的兴都库什山没有阻拦住亚洲高原的文明传播与人口迁徙,无形的政治边界却成了跨不过去的障碍。19世纪的英俄大博弈,英国在阿富汗发动的两次战争,犹在昨日,对于汤因比来说,冷战时期的特殊局势,更是影响着他对这片土地的印象。印度和巴基斯坦经历了1947年的分治,阿富汗正在进行现代化改革的努力,三个欠发达国家都在努力提高国内生活水平,但是也受到政治局势的拖累,除了存在不同程度的领土纠纷外,还面临着超级大国的介入,美苏以经济援助等方式拉拢诸国,无形中加深着三国的隔阂,令局势更不明朗。
他先是充满希冀,因为他目睹了亚洲高原正实实在在发生的改变。他在阿姆河畔的克孜勒堡,看到旨在与苏联贯通、开辟海外贸易路线的港口正在修建;他还看到,苏联工程师正在为阿富汗开发穿越兴都库什的萨朗隧道。他对此持乐观态度,因为他觉得,阿富汗只有建立起足够的海外贸易路线,才能繁荣昌盛。他甚至喊出了:加油,克孜勒堡!
他更多地表现出担忧。这片土地处处是历史,历史也摧毁了这里,因为曾有一连串灾难降临。这片土地的命运总是受到西方国家的操纵和影响,经济、教育、文化方面的发展更多来自苏美驱动,这是一把双刃剑,促进当地发展的同时,又把当地引入了政治斗争和角逐当中,仿佛是19世纪以来历史的重演。 他感到遗憾,领土纠纷造成了民族的对立。边界线将峡谷、雪峰强行一分为二,造成两边同种信仰、同种语言的居民受到伤害。西方民族主义思想的传入让他忧心忡忡,他感到这三个国家都传染上了民族主义的政治疾病,边界线让原本密切联系的世界间隔着汪洋大海,人类的“愚蠢”随时可能再度上演。
他表现出一种超越民族、反对战争的关怀。他从旅途中偶遇的普什图小姑娘联想到自己的孙女波莉·汤因比,认为所谓“英国人”、“普什图人”,只不过是“约定俗成的符号”,不同民族之间应该停止无谓的纷争。而在英阿战争英军墓地前,他为死于战争的英军感到惋惜,认为在不属于自己的国家付出生命,死于本国发动的侵略战争,这是双重的悲剧。
可以给汤因比这本游记找出一点瑕疵。自诩在岸边整日观瞧的他,依旧是局中人,他之所以在此行得到三国政府的特殊礼遇,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此前公开发表了关于反对犹太人的言论,从而在阿拉伯世界得到极大欢迎,这多少使得他的关怀被打一些折扣。从游记写作的角度来看,全部行程被浓缩在45篇短文里,每一个地方都是只言片语的描绘,显得有些浮光掠影。对于一个想了解那片区域今日面貌的读者来说,这本出版于1960年的游记可能已经过时了。
但是,他在文字里透露出略显可爱的洋洋自得与热情,他对这片土地、对生活在这里的人投以温情的目光,使得上述缺陷变得不那么重要。他的某些感慨依旧能引发共鸣,因为他的担忧比希冀更多地成为现实,苏联入侵阿富汗,内部的军阀乱斗,21世纪初的阿富汗战争,都让这片土地再度陷入动荡。半个世纪时间的冲刷,并未改变这片古老世界的内里,更何况要想在今天的环境下写一写这片土地,又谈何容易呢?阅读此书,就像在旅途中偶遇一位独行老人,结伴而行,他炫耀着行程中拍摄的风光照片,自顾自地表达着感受,对于一位老人,还能苛求什么呢?
汤因比站在兴都库什山,感慨:平原上的生活正在加速转动,但是山上,万世如一。这让人联想到史蒂夫·麦柯里那部以阿富汗为主题的摄影作品,在高山、沙漠组成的高原土地上,一支骆驼商队在缓步远行,蜿蜒向前,整个画面悠扬,深沉,肃穆,静谧。这张照片拍摄于1981年,在世界已大步向前的时代,这片土地的画面似乎依旧定格在过去,历史长河在自顾自地流淌,山川则如同见证者一般保持缄默。也许,我们更应该像马克·布洛赫那样作出总结:历史就这样继续着,尽管存在着纷争,阿姆河、亚穆纳河与兴都库什山依然联合着各个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