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读后感1000字
《斜阳》是一本由[日]太宰治著作,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49.80元,页数:200,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斜阳》读后感(一):摘抄
斜阳
太宰治
4个笔记
◆ 第2章 斜阳(2)
>> 彼亦为人子。生存于此世。
◆ 第5章 樱桃
>> 回头一想,我会从对方的话语中发现漏洞,意识到自己的主张并非完全站不住脚,可既然已经在争论中落于下风,旧事重提、纠缠不放恐怕太没风度,而且在我看来,吵架就像打架一样,事后总会在心中留下难以驱散的阴云
◆ 第6章 母亲
>> 每次喝到烂醉,我总是会夜半醒转,被上帝惩罚两三个小时,难以入眠,对此我已经习惯了。
◆ 第8章 译后记
>> 所谓“无赖派”,是将自身的软弱毫不掩饰地暴露出来,对世界的伪善与既定的权威感到绝望,他们是叛逆者,也是注定失败的殉道者。当社会再度面临转型,世界重又迎来拐点,通过网络紧密联结又倍感疏离的现代人俨然成为一座座孤岛。只要面迎世界时的那份格格不入仍旧存在,我们就需要《斜阳》,需要太宰治。
《斜阳》读后感(二):在最沉闷的痛苦中找到希望——读斜阳有感
读完【斜阳】,内心涌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惆怅。一种荒凉,绝望,失落,对于自己的失望,自暴自弃,这种感受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能消散。比起主人公和子,对于弟弟的感受我竟然更有体会,那种对于身份认知,摆脱不了的标签的痛苦,无法融入一个阶层,却因为自己舍弃掉的身份而无法回头,那种对于自己能力和性格上缺陷,感到的痛苦,那是一种恼羞成怒,是一种无能狂怒。在开头看着姐姐所描述中的弟弟,他似乎是一个对于家人的羁绊并没有那么在意、有些冷漠又堕落的瘾君子,可是看到后来他的自白中不断出现的,想要死去的话语,以及后来会不忍心看着母亲痛苦,母亲去世也让他落泪的事实,以及最后他遗书中所表达的,不肯早早死去只是因为不想母亲因他死去而放弃生的希望,不想让姐姐成为第一个发现他尸体的人而感到悲伤痛苦,他会为自己的堕落而痛苦,会为了自己的一切而痛苦,想要早早结束自己的一生,而对于画家妻子那份人性,那份不掺杂欲望的,感性的爱,又是会让他感动到落泪。他是如此普通的人,只是他对于自己的那份厌恶大于那份把他维系在这个世界的力量而已。 反观我并不认为主人公和子的做法是最为正确的,是从她个人的角度最合适的,但这确实是她的个体意识崛起的一种表现。她想要追求一样东西,她想要为自己创造一个努力活下去的希望,即使似乎只是一种虚影,即使那只是一种期盼,即使那是一种,自我牺牲式的满足,她也做到了——在那个年代,作为一个女人,她做到了追求爱情和对于自身的革命,一种焕然一新的重生。至于她对上野先生的爱是否是真心的,是否只是她用来自我欺骗的目标,这些都不重要了——她会带着这份爱活下去,并且把这份爱传递给她所蕴含着爱诞生下来的生命。“将所爱之人的孩子生下来,抚养成人,这就是我的到的革命。”这就是这本书所为读者带来的力量。 对于姐弟俩的对比,从各个方面都能看出他们的不同和注定不同的命运与道路。关于战争和子说着,劳动使她强壮,使她健康,她不认为自己被充当女工是一件可怜事。她说觉得自己内心流淌着红黑的血液,我想这应该是她出现转变的地方,她和他弟弟不一样,她能为自己找出积极的,奋斗下去的,活下去的目标,就像她会为自己生一个自己爱人的孩子一样义无反顾,而弟弟只能是一边痛恨着流在自己身体里的血,一边又与下面的阶层格格不入。对于无法改变的世界与社会还有自己被征兵的现状而痛苦,于是他选择了用大麻和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灵魂,来逃离现实,最后落了个自杀的结局。“我如此痛苦,唯有自杀这条路可走,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放声大哭。”而回应他的也很简单“这就是那家伙的坏毛病,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别人爱着,太可惜了。” 【斜阳】里反复提到的关于“蝮蛇”的意向,我觉得就是她所谓的自己的欲望,自私的一种表现。她作为曾经的贵族,会愿意成为一个乡村的野丫头,做农活虽然让她压力大,让她劳累,但是却在某种程度上让她感到了自由与舒适。 关于母亲,全文都在强调的是她作为“日本最后的贵族”所传递出那种骨子里的优雅,和那份美丽优雅最后变成的只有一线之隔的颓废。她的身体日益衰落下去,死亡似乎是一个注定的结局,只不过是来的或早或晚而已。母亲害怕蛇,在死前梦到蛇,这似乎是一种意象,按我的理解也许这也是代表着母亲作为一个母亲,想要做的就是保护自己的孩子而已,然而却做不到的遗憾;也许是表达母亲作为一个没落贵族,习惯了逆来顺受,习惯了讨好,内心所有的私欲和理想都被自己压制着,直到生命的最后才会慢慢显现,知道离开人世还是在心中留着那一份遗憾。母亲自己也说,不用和子去给有钱人家帮工,是她唯一一次没听和田舅舅的安排。她要给孩子买贵的蔬菜,要卖掉华服。关于母亲有几处这样的描写。 “听说喜欢夏天开的花,就会死在夏天,这是真的吗?” “我喜欢蔷薇花,蔷薇一年四季都开花,这么说来,喜欢蔷薇的人春天要死、夏天要死、秋天要死、冬天要死,一年要死四次了吧?”我们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本来以为今年夏天就要死了,没想到直治回来了,我这才撑到秋天。” 和女儿比起来,她悲观,又似乎相信某些宗教上的东西,她相信自己的病痊愈是上帝给的第二个机会,这种心情也可能是她死去的原因之一。 我还比较在意的,是太宰治在书中对于战争的描写。 战争给女主角带来的唯一愉快回忆就是那双胶底步袜,而这双步袜也是她被强行征工是留下的物品。战争中,女主遇到了那个四目相对,泪眼婆娑的军官,可是却在没有机会见面。我猜想,也许他们曾经是同学,也许他们仰慕过对方,也许他们在一起会很幸福,可是最终他们却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也许他死了,死在他们相识的第二天。 文中还提到了在报纸上刊登的一首诗 去年,什么事都没发生。 前年,什么事都没发生。 大前年,也什么事都没发生。 战争中,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于是她说,这是一场噩梦,愚蠢而荒唐,战争留给我的,只有这双胶底布鞋而已。 弟弟也在自白的日记里写道 “战争!日本的战争自掘坟墓。我可不愿意卷入自掘坟墓的战争,为战争陪葬,不如索性独自死去的好。” 总体上来说,这本书是一本让人看着很压抑的书。不管是母亲日益恶化的病情,弟弟的堕落与药物酒精成瘾与想要死亡的言论、还是迟迟不见回信的情书,都让人觉得胸口发闷,一股郁结之气缠绕心头,然而,在母亲优雅平静地离世后,上原先生或真或假的终于回应女主的感情,弟弟一阵对姐姐的真情告白,表达了自己的歉意与祝福之后,一切似乎都过去了。我们有理由相信,接下来的日子里和子与孩子会鼓起勇气,努力又明亮得生活下去。 2020年4月5日
《斜阳》读后感(三):彼时斜阳・此刻太宰——《斜阳》译后记
“译者是作家最忠实读者”,我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借此次翻译《斜阳》的宝贵机会,我不仅连读了多部太宰作品,还搜罗到平凡社、春阳堂书店、河出书房新社等推出的多本缅怀特刊,算上执笔的时光,小小的书房俨然举办了为期数月的“太宰治文学节”。
由于时代、文化、语言的距离与隔膜,现代读者对《斜阳》的认知与理解往往存在偏差。依我的浅见,读者们恐怕有两团最大的疑问:关于贵族,为什么所谓的贵族身份会令书中人物如此挣扎,此其一;关于爱情,主人公和子为何寄望于作家上原,这算爱么?此其二。
希望本文能够抛砖引玉,帮助广大读者解开这两个谜题,进一步领略太宰治的文学魅力。
——彼时斜阳——
《斜阳》是太宰治生前最成功的作品。
1947年7月,《新潮》杂志开始连载《斜阳》。同年12月,《斜阳》集结成册,初版1万册迅速售罄,历经多次再版、加印,成为日本战后第一本现象级畅销书,甚至还连带地孕育出“斜阳族”等流行语。
关于太宰治其人,读者们想必并不陌生。长话短说,太宰治原名津岛修治,1909年出生于青森的大地主家庭,如同许多出身优渥的文学青年,他很早便投身当地的左翼革命运动,受挫后曾沾染毒瘾、自杀未遂,又因肺病免除兵役,并在战后迎来文学上的迸发。
《斜阳》的创作背景与太宰治擅于“化用”的创作手法密不可分。很多作者在其创作生涯的初期或多或少都会模仿、借鉴其他作家、作品,太宰治也不例外。1946年年底,太宰曾亲口表示,他将为《新潮》创作一部小说,以津岛这个大户人家为原型,取名《斜阳》,是日本版的《樱桃园》。《樱桃园》出自俄国文豪契科夫,这部家喻户晓的戏剧作品描写时代变迁之际俄罗斯贵族的生活。一位贵族女性回到家乡,他们的宅邸面临拍卖,贵族家庭对此无能为力,最终在樱桃园响起的树木砍伐声中告别家乡。
太宰的“化用”不止于此。1941年9月,太田静子跟随其他文学爱好者前往三鹰拜访太宰治,并带去了自己的习作。太宰在她的笔记本上留下几行文字,称赞她文采卓然,认为她不适合写小说,不妨多写日记。战争期间他们保持通信,1946年两人的联络愈加频繁,1947年2月太宰治前往大雄山庄看望太田静子,并取走她的日记用于创作《斜阳》。太田静子与主人公和子;大雄山庄与书中的“伊豆中式山庄”;后来为太宰生下女儿的太田,书中为上原产下儿子的和子……大量设定与细节都能在真实生活中找到原型或印证,而《斜阳》强烈的日记体风格也就不难解释了。
因为太田静子的出现,作者在作品中对津岛家与太田家进行了深度的嫁接,从没落的俄罗斯贵族身上,太宰治看到的分明是自己所处阶层的尴尬境地。说起贵族,许多读者想到的或许是电视连续剧《唐顿庄园》里换不完的精致服饰,摆放错落有致的杯盘,以及举手投足优雅庄严、随时保持挺拔身姿的绅士淑女们。贵族时代,或者说广义上的旧时代时常以类似的面貌出现在文艺作品中,日裔英国作家石黑一雄的成名作《长日留痕》将对贵族的怀恋娓娓道来,堪称《斜阳》的隔世回响。上世纪四十年代的日本,贵族制度在新宪法之下遭到废止,一整个阶层流离失所,直面如何融入新社会的难题。于是,我们回到了上文提及的第一个疑问,为什么所谓的贵族身份会令书中人物如此挣扎?答案很简单,贵族是个贬义词。在当时的社会氛围下,贵族这个标签代表的是某种亟待推翻的腔调或习气,是一无是处的。人们不再崇尚贵族的生活方式,旧有的知识体系严重崩塌,审美趣味出现重大转向,旧世界一去不复返。正因如此,站在社会转折点上的和子一家,才会显得如此无所适从。值得一提的是,书中关于“浅牡丹色围巾”的描写——我个人非常喜爱的段落,无疑是太宰治对贵族在审美层面的一种婉转而微弱的肯定。
战争与宗教同样是理解《斜阳》的两大抓手,篇幅所限在此不作展开。二战剧烈地在全世界造成撕裂、留下烙印,侵略与被侵略,左翼蜂起……对虚妄战争的反省贯穿全书。另外,书中频频出现“蛇”这一隐喻,与《圣经》的直接关联显而易见。
——此刻太宰——
如今,太宰治与夏目漱石携手入列日本文学双璧,小说累计销量名列前茅。此时此刻读太宰有何意义,他的作品与我们当下的生活又有怎样的联结呢?
首先,从日本文学的大脉络来看,人生“波澜万丈”的太宰治与“平淡无奇”的夏目漱石殊途同归,他们身为激越时代的参与者、见证者,共同为日本人描绘出一幅精神速写,这是他广受日本读者喜爱的根本原因。例如,太宰治在书中多次将处于社会转型期的人们称为“牺牲者”,并表示“死去的人是美丽的,活着、苟延残喘着的人反而是丑陋的”,这些文字暗合了日本一脉相承的“樱花式生死观”。进而言之,太宰治在文体上的开拓和实验也将女性叙事者和日记体推向高峰。正如九世纪平安贵族纪贯之凭借《土佐日记》开《更级日记》、《和泉式部日记》之先河,最终发展出《源氏物语》、《枕草子》等经典名作,由太宰治继承的平假名传统,也足与夏目漱石所代表的汉文传统并驾齐驱。
其次,关于革命,整部《斜阳》旨在为那些打从心底里想要“活下去”的人们谋一条出路,太宰的答案用两个概括,就是革命。这里的革命并非政治意义上的革命,而是更深层次的“人的革命”,也唯有那些真正经历过、品尝过绝望滋味的人们能够做到。具体来讲,女人的革命是从由社会任意摆布的玩偶脱胎换骨成实实在在拥有自主意识的人,这一主题不禁使人联想到易卜生的经典戏剧《玩偶之家》。在太宰治笔下,男人们何尝不是玩偶?直治与上原口口声声要“革命”,除了成为浪子、放浪形骸、沉溺堕落以外别无他法。他们对政治高谈阔论,参与左翼革命运动,在小说杂文中托物言志、针砭时事,看似比女性拥有更多自由,实则同样无计可施。只因为男人是社会的既得利益者,他们在旧时代被允许参与社会的建设与运营,却忽略自己同样也是玩偶的事实。直治是一位高尚的“牺牲者”,备受身份认同的煎熬;自称“天字第一号浪子”的作家上原则通过书写自己的堕落与世界割席,反倒落入了衔尾蛇般的漩涡。
最后,关于女主人公和子的爱情,她为何寄情于作家上原,这算爱么?太宰治曾经借和子之口表示:“人是为了爱情与革命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爱情的重要性,以及与革命的深层联系不言而喻。如果说“大人物艺术家”上门提亲代表“充满算计的爱情”,战争时期与“年轻军官”的萍水相逢象征“柏拉图式的爱情”,那么,和子与上原之间的关系不妨用“抽象的爱情”来总结。实际上,和子多次写信给上原,希望为自己的未来找寻一条出路,这里头不乏算计的成分;另一边,单方面的书信传情无疑是虚无缥缈的,这段精神恋爱在终于见到上原的那个夜晚迅速幻灭。在我看来,和子对上原的爱情是她为世界精心描绘的一幅画,一幅常伴左右、足以支撑自己的、“道林格雷”式的肖像画,个体的缺点无法减损抽象爱情的美好。和子勇敢地对往后的人生作出处置,这就是她通过爱情完成的“人的革命”。
《斜阳》是太宰治众多小说中永远闪亮的一颗恒星。我常常戏称《人间失格》应该被译作“活得不像人”,而《斜阳》恰恰回答了如何“活得像个人”这一疑问。太宰治在写完《人间失格》后与那位“老师”一样选择死亡,他们为何如此较真?为什么要把自己逼上绝路?我们又为什么要读太宰治?我想,所谓的“无赖派”,是将自身的软弱毫无掩饰地曝露出来,对世界的伪善与既定的权威感到绝望,他们是叛逆者,也是注定失败的殉道者。当社会再度面临转型,世界重又迎来拐点,通过网络紧密联结又倍感疏离的现代人俨然成为一座座孤岛。只要面迎世界时的那份格格不入仍旧存在,我们就需要《斜阳》,需要太宰治。
罗越
写于2019年深秋
太宰治诞辰110周年
(待修改)
《斜阳》读后感(四):太迟了,只是近黄昏。
“我装作早熟,人人就都说我早熟。我装成懒汉,人人就说我是懒汉。我假装不会写小说,人们就说我不会写小说。我伪装成骗子,人们就说我是个骗子。我摆阔,人们就说我是有钱人。我表现得很冷淡,人人说我是个冷漠的家伙。然而,当我真的痛苦万分、发出呻吟时,人人却说我是佯装痛苦,无病呻吟。”
姐姐:
无可挽回,我先走啦。
我完全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必须活下去。
只有想活下去的人,活下去才对。
人有生存的权力,同样也应该拥有死的权力。
我这种想法并无什么新意,只是人们不敢直截了当地把如此平常且起码的事情说出来而已。
想活下去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应该顽强地活下去。这是件了不起的事,其中肯定也包含有所谓人的荣誉吧。但我认为死也不是罪过。
我,我这棵草,在这个世界的阳光和空气中是难以活下去的。要活下去好像还欠缺点什么,是不够的。能活到现在,我已竭尽了全力。
进入高中以后,我第一次与和培养我的阶级完全不同的阶级培养出来的朋友交往,他们是坚强、茁壮成长的草。为了不被他们的气势所压垮,我使用麻醉药,近似疯狂地抵抗。当兵以后,在军队中作为生存的最后手段,我依然使用鸦片。姐姐大概不会理解我这种心情吧!
我想当一个粗俗卑微的人。我想变得坚强,不,变得粗暴。我觉得这是能成为所谓民众之友的唯一道路。仅仅靠酒是怎么也办不到的。必须始终维持一种头晕目眩感。为此,除了麻药别无他法。我不得不忘掉家庭,不得不反抗父亲的血统,不得不拒绝母亲的温柔,不得不对姐姐冷漠。否则,我认为就无法得到一张进入民众房间的入场券。
我变得粗野了,而且使用起措辞粗野的语言。但其中一半,不,百分之六十是我假扮出来的可怜相,是拙劣的伎俩。对民众而言,我依旧是个装腔作势、怪异而拘谨的人,他们不与我坦诚交往。我对上流沙龙那种俗不可耐的所谓高尚,几乎要呕吐,一刻都难以容忍;另一方面,那些被称之为贵人们的大人物,对我行为的不规也会震惊不已,大概会将我立即赶出来吧。我无法回到已抛弃的世界,而民众也只给了我一个彬彬有礼却充满恶意的旁听席。
无论哪个时代,像我这种生活能力差且有缺陷的草,也许就注定了是一种什么狗屎思想都没有的自然消亡的命运。可我仍有一些话要说,我感到有一种情形使我怎么都难以活下去。
人都是一样的。
这到底是不是思想呢?发明这句不可思议的话的人,我认为他既不是宗教家,也不是哲学家和艺术家。这句话产生于民众的酒馆。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是谁先说出来的,就像是蛆一样不断涌出,覆盖了整个世界,使世界上的人变得不融洽了。
这句不可思议的话与民主主义和马克思主义全然无关。它肯定是酒馆里的丑陋男人骂美男子的一句话。那只是气急败坏,是嫉妒,而并非是什么思想。
可是,酒馆里这种嫉妒的怒吼声却奇怪地带上了思想的色彩,并在民众中扩散开了。本应与民主主义和马克思主义全无关系的一句话,却不知何时与这种政治思想和经济思想缠绕在一起,奇怪地营造了一种恶劣的情形。恐怕连靡菲斯特(《浮士德》中魔鬼的名字)对这种将毫无道理的信口胡说偷梁换柱为思想的勾当,也会感到良心的谴责而踟蹰不前吧。
人都是一样的。
多么卑屈的话呀!这是一句在蔑视别人的同时,也在蔑视自己,毫无自尊心地使人放弃所有努力的话。马克思主义虽然主张劳动者的优越地位,但并没有说人都是一样的这种话。民主主义主张个人尊严,也没有说人都是一样的这种话。只有妓院招揽客人的人才会说:
“嘿嘿,再怎么摆架子,人不都是一样的吗?”
为什么说是一样的呢?为什么不说优越的呢?这是奴隶根性的复仇。
其实这句话既猥琐又令人毛骨悚然,它令人们彼此间感到惧怕,所有的思想都被玷污,一切的努力都受到嘲笑,幸福被否定,美貌被践踏,荣誉被侮辱。我认为所谓的“世纪不安”都是由这句不可思议的话引起的。
我认为这是句讨厌的话,而我也受到了这句话的威胁,害怕得让我不寒而栗。无论想干什么,都不好意思,总是处于不安之中,心扑通扑通地跳,连置身之地也没有。于是就更加借助酒和吸毒所导致的眩晕来获得瞬间的安定,但最终却是一塌糊涂,不可收拾。
大概是懦弱吧?大概是一棵有什么严重缺陷的草吧?尽管我举出这些小道理,但妓院招揽客人的人也许还是要讥笑我:扯些什么呀,你原本就是个贪玩之人,是懒鬼、色鬼,还是个自顾自的享乐主义者。过去人们这样说我,我只是难为情地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可在临死之前,我还是想说一些带有抗议性的话。
姐姐。
请相信我吧。
尽管我玩乐,却毫不快乐。这恐怕是快乐的“阳萎”吧。我只是想从自己贵族的影子中摆脱出来,才疯狂而自暴自弃的。
姐姐。
我们究竟有没有罪呢?出生于贵族是我们的罪过吗?仅仅因为在这个家庭出生,我们就不得不像犹大的亲属那样,永远地惶惑、谢罪、内疚地活着。
我本应更早地死去,只是由于妈妈的爱情,一想到妈妈的爱,我就无法去死了。人有自由生存的权利,同样也有可以随时死去的权利。可我觉得在“母亲”还活着的时候,死的权利就必须加以保留。因为它同样也会杀害母亲。
现在我就是死了,已经不会有人悲伤得损坏自己的身体了。不,姐姐,我知道你们一旦失去我会悲伤到什么程度。不,还是抛开虚伪的伤感吧。知道我死了,你们一定会哭的,但当你们想到我活着时的痛苦以及我从那讨厌的生命中得以完全解放出来的喜悦,想必你们的悲伤就会渐渐消失。
责备我的自杀,说我应该活到底,但却不给我任何帮助,只是得意地在口头上批评我的人,肯定是能满不在乎地劝天皇陛下开水果店的大人物。
姐姐。
我最好还是死去。我没有所谓的生活能力,也没有为了金钱去与人竞争的能力,我甚至连敲杠都不会。和上原先生在一起玩时,我自己的账总是自己付。上原先生说这是贵族心胸狭窄的自尊,并显得十分不悦。其实我并非因为自尊才付款,而是怎么都不敢用上原先生靠工作得来的钱去吃喝,去玩女人。即使我简单地说是因为尊敬上原先生的工作,那也是扯谎,实际上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只是感到被人请客是件可怕的事。尤其是他用靠自己的双手挣来的钱请我,更让我感到难受和不安。
这样,我只好从家里把钱和东西往外拿,让妈妈和你伤心,而我自己也毫无快乐可言。计划搞出版事业,也仅仅是装装门面而已,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认真的。一个连请客都不敢接受的人是怎么也赚不到钱的。再愚蠢,这一点我还是明白的。
姐姐。
我们已经变穷了,我本想活着的时候去请客招待别人,而如今不靠别人的招待便活不下去。
姐姐。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必须活下去呢?已经没指望了,我要去死。我有一种可以死得不痛苦的药,那时在当兵时弄到手的。
…………
昨天,我带着一个我一点都不喜欢的舞女(这个女人有着本质上的愚蠢之处)来到了别墅。我并非是要寻死才回来的。我确实有近期内去死的打算。但昨天带那个女人来到别墅,是因为她央求我带她去旅行。而我在东京也玩累了,虽然和这个愚昧的女人来到别墅休息两三天也不错,这样虽然对姐姐有点不方便,但最终还是一块儿来了。谁知姐姐却要去东京的朋友那儿,就在那个时候,我忽然掠过一个念头:要死就趁现在吧。
我过去想在西片町那幢房子的里屋死去,不管怎样我都不愿死在街上或原野,让自己的尸体被那些看热闹的人胡乱翻动。可西片町的房子已归属他人,现在除了死在这个别墅之外别无他法。可想到最先发现我自杀的是姐姐,你那时会多么地震惊和恐惧,我心里就沉甸甸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只和姐姐两人在一起的夜晚自杀。
啊,这次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姐姐不在家,由那位相当迟钝的舞女来发现我的自杀。
昨天晚上我们俩一起喝酒,尔后我让她睡在二楼的西式房间里,我一个人在楼下妈妈去世的屋子里铺好被褥,便着手写这篇悲惨的手记。
姐姐。
我已不抱任何希望了,再见吧。
归根到底,我的死是一种自然死。人仅仅因为思想是不会死的。
另外,我还有一个很不好意思的请求。妈妈遗物中的那件夏布衣服,就是姐姐说明年夏天让直治穿而为我改的那件,请把那件衣服放进我的棺内,我很想穿它。
天就要亮了,让您长期操劳啦。
再见吧。
昨晚的酒全醒了。我要在没有醉意的状态下去死。
再一次向您告别,再见了!
姐姐。
我是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