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吧-经典好文章在线阅读:《数星星的夜:尹东柱的诗》读后感摘抄

当前的位置:文章吧 > 原创文章 >

《数星星的夜:尹东柱的诗》读后感摘抄

2021-05-10 00:31:21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数星星的夜:尹东柱的诗》读后感摘抄

  《数星星的夜:尹东柱的诗》是一本由尹东柱著作,凤凰联动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68.00,页数:200,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数星星的夜:尹东柱的诗》读后感(一):丢了啊,也不知丢了什么

  

不得不先说下书装的精美,很久没有这样喜欢过一本书了。

读尹东柱的诗,总是不禁让人热泪盈眶,不是为他民族斗士的身份,不是为他英年早逝的可惜,不是为他诗歌的优美……

而是读过之后,掩不住的脑海思绪在游离,在飘荡,不知去向何方,不知还要漂浮多久。

有苍凉,有悲戚,有迷茫,但依然掩盖不住他对这世界的留恋,对青春的赞美,对新消息的渴望。

人这一生,没有被指定的路,每个人都在一步步接近死亡。是爱让彼此温暖,使彼此不再心境苍凉。

也许相伴到最后的,不是你我,而是这北欧纸上的字符,被记载,被颂扬。

夜还没有深,眼睛丝毫没有倦意,向外张望着:今夜的北京,依然大风,没有星星——

丢了啊,也不知丢了什么……

  《数星星的夜:尹东柱的诗》读后感(二):《尹东柱的诗》:残酷时代中的童真世界,动荡岁月里的心灵憩园

初夏的蛙声、冬季夜空中的星子、红的黄的丹枫叶、明月夜里蔚蓝色的风……这些优美的意象,悉数来自朝鲜族诗人尹东柱的诗歌作品。

尹东柱这一生只有短短的28年,但他在这短暂的生命中,创作了百余首诗篇。他的诗歌,呈现出极为鲜明的民族性和时代性,同时,也凝聚了诗人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控诉、对人类悲惨命运的悲悯,以及对于真善美的追求。

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尹东柱及其诗歌创作便渐受世人瞩目。但其实,他从童年时期便十分擅长作诗,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天才诗人。在13岁那年,尹东柱创作的诗作还被收录到童谣诗集《新明东》一书。这位出生在基督教家庭的天才诗人,热爱这世上一切的美与善,终其一生追寻着真理。可惜,他并没有得到命运的眷顾。由于参与反日民族独立运动,尹东柱遭到日本军警逮捕,最终惨死在日本福冈监狱。

如今翻开尹东柱的诗集,竟觉得这薄薄的诗集有千斤之重。

01.尹东柱诗中的民族性与时代性

出生在延边地区的尹东柱,生前是一位不知名的诗人。因为他的绝大多数诗作都不能公开发表。这与当时的历史环境有关。

在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和朝鲜半岛时期,殖民地的人们不能使用自己的母语,而必须使用日语。这就激起了殖民地民众的不满情绪,民族意识空前高涨。

尹东柱同当时千千万万的热血青年一样,渴望为民族解放事业贡献一份力量。他积极参加抗日爱国运动,在诗歌中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愤懑与思考。虽然,尹东柱在生前其诗人身份并不被人所知,但却以“反日独立运动分子”的身份赢得了同胞们的敬重。而他之所以会走上抗日反战的道路,不仅出于他那极为浓厚的民族意识,更因为他在基督教家庭中成长起来,长期浸润在博爱与和平的思想之中,这就使得他痛恨人间的暴力,一心向往光明。

尹东柱的这一生都在追求博爱、自由与和平,他“讴歌一切生与灵”,赞美青春、爱情等美好的事物。可是,尹东柱不仅生前被迫更改姓名,他创作的诗歌都不能见于天日;被日本军警逮捕后,尹东柱在监狱中遭受残酷的人体实验,最终含恨死去。直到几十年后,他的诗稿才重见天日,并迅速得到全国各地民众的喜爱。

尹东柱在诗中,以看似平静的口吻,叙说着他对于侵略者的愤恨,对于饱经沧桑的朝鲜民族所怀有的悲悯之情。他的笔触纯澈得如同孩子,令人读后为之动容;而他对于真美善的渴求,更是反映出饱受蹂躏的朝鲜族同胞们在特定历史时期中,坚韧不屈的民族之魂。

02.现实越苦难,理想越美好

如同女诗人内莉·萨克斯一样,尹东柱也在诗歌中书写民族的苦难,并在苦难中追索人生的意义。尹东柱擅长运用空灵柔美或带有童趣童真的意象,从侧面反映出无比沉重的现实苦难。但很显然,尹东柱并不只为展现人间的苦难,而是试图从人道主义出发,对人间苦难进行更为深刻的思考。

在《屠格涅夫的山岭》这首诗中,尹东柱描写了三位少年乞丐:他们头发蓬乱、面孔黧黑,双眼布满血丝并饱含着泪水。无疑的,这三位身穿破烂衣衫、赤着脚行走的乞丐少年,是人间苦难的缩影,是无数饱受苦难蹂躏的底层民众的象征。也正是这三位少年,激发起诗人的悲悯之心。他的口袋里钱包、手表等物,可他并没有拿出来递给少年们,因为他缺少这样做的勇气,更不愿击垮对方的自尊心。

就在诗人饱含情感地喊了声“孩子们”之后,这三位乞丐少年不仅没有给予任何热切的回应,反而似乎流露出“我们这样的遭遇与你何干”的表情。尹东柱诗作中的“乞丐少年”,既有可怜的一面,也有麻木的一面。面对这样一种可悲可怜的现实情况,尹东柱既是痛心的,更是自责的,而他的这种自责又与民族情感紧密相关。尹东柱迫切地希望,自己的民族能够早日摆脱日本侵略者的践踏,他更希望世上再无战争,小孩子们能够幸福快乐地成长。这样的理想不可谓不美好,可是,在现实苦难的催逼之下,美好的理想却又显得那么脆弱。

尹东柱的诗中,经常出现“现实苦难”与“美好理想”之间的冲突与反差。在这样的对立冲突之中,现实的苦难越沉重,美好的理想越诱人。尹东柱不仅在诗歌中展现了他对苦难的沉思,对理想的追索,在现实生活中他也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想要燃烧自己的灵魂,用自己的温暖给世人带去生存的希望;他以手中的笔为武器,通过写诗来对抗日本侵略者、对抗被殖民意识。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在乱世之中苟活实属无奈。但要活得有尊严、有追求,便必然需要内心具备强大的力量,不然无以作为支撑。尹东柱也是千万被压迫者中的一个。可他并没有向苦难妥协,反而以悲悯的胸怀接纳同胞的麻木甚至冷漠。因此,尹东柱的诗歌意象虽然普遍散发着童真、清新的气息,却也展现出寄托遥深的价值取向。

03.当之无愧的“星星诗人”

在尹东柱的作品中有一个出现频率极高的意象,——星星。夏夜的星,冬夜的星,散落在水井中的星、关于爱情和憧憬的星。这些“星星”不仅营造出童话般的美感,而且也映照出尹东柱深藏于心的复杂情感。

尹东柱的诗中经常出现他与星星对话的场景。在这样的场景中,天上的星子不仅具备了生命属性,而且还成为尹东柱在人世间的唯一知己。

以1938年考入首尔延禧专科学校为界,尹东柱的作品分为两个创作时期。尹东柱前期的诗歌作品,往往以抒发个人命运的思考为主要内容,诗歌中经常会出现一个仰望星空的少年形象。前期诗歌作品中的星星,仅具有自然属性,而尹东柱本人则是一个“热爱星星的孩子”,他的探索视角尚未深入到殖民统治下的民族意识,却已经形成独特的诗风。

考入首尔延禧专科学校之后,尹东柱开始系统地学习文学创作,并且在创作过程中融入了更为浓厚的民族意识。在后期的诗歌作品中,尹东柱表达的感情更为激烈,并且他还赋予了星星更多的象征意义。尹东柱后期诗作中的星星,寓意着理想与光明、希望与美好。这一点在《数星星之夜》和《序诗》这两篇著名诗作中,有着鲜明而深刻的体现。

生在中国、学在韩国、死在日本的尹东柱,他的内心极其苦闷,并且具有强烈的反抗意识。这样的情感特质却以安恬、平静的方式表现出来,反而更具备感人的力量。天上的星子与月亮,营造出一片童真,可我们在这恬淡的物象之中,却读出了尹东柱强烈的家国情怀,——他何尝不希望自己化为一颗星,照亮民族的未来。可见,在尹东柱后期的诗歌里,更多地呈现出社会问题与民族出路问题。

尹东柱的诗,展现出民族性与时代性,闪耀着自由与良知的光芒,凝聚了诗人对一切暴力行径的控诉。在诗歌创作的过程中,他不断地追索并以极大的热情歌颂人世间的美与善。他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将生活里的重压以及现实中的苦难,全部转化为动人的诗篇。

动荡不安的人生经历、黑暗残酷的社会现实,为尹东柱的诗歌涂抹上一层富于感情变化的底色。而在这些充满真挚情感的诗作中,我们也会被他的自我奉献精神所久久地感动。

  《数星星的夜:尹东柱的诗》读后感(三):【凡纸上之可喜可惊,皆胸中之欲歌欲哭】 ——谈爱国诗人尹东柱艰难却辉煌的一生

  

韩综《无限挑战》里,我从一首节目嘉宾的原创rap里第一次听到尹东柱的名字,这也是我第一次在说唱歌词里听到有关爱国的故事,抛开国家背景的因素,这种文化输出是可敬的,独立、自由、不拘泥于情爱男女的小事,反而用小众去融合小众,来创造一种全人类都能共情的人文价值。

前一段歌词“一颗星是回忆,一颗星是爱恋,一颗星是孤寂,一颗星是憧憬,一颗星是诗歌,一颗星是妈妈。”取自尹东柱《数星星的夜》里的原句,在诗里那一句是惆怅且含蓄的,糅合了对母亲的思念、对美好记忆的回想,对人生遭逢境遇的思考,然则又欲言又止,要知道那是在日本侵略亚洲的时候,所以所有的希冀与渴盼都只能轻轻被压抑着,化成后来诗文中的那句“在那掩埋我名字的山坡上,漫山遍野的青草,骄傲地生长”。

但歌词里,创作者却在后面填道:“不能愧对于我的名字,我的国家,今天也向前一步,使不被埋没在泥土。”我相信他是读懂了这首诗的人,从母亲落在故乡,从星星落在希望,从掩埋名字的山坡落在向前一步的祖国,他把诗人含蓄的盼头给写明白了,就像是将战争年代的厚厚阴霾渐渐拨开。

我想若要以诗或以歌共情,非得是热爱不可。

可我那时还不知道,写完这首诗的尹东柱在两年后,便因参与反日民族独立运动被捕入狱,再两年后,他死于牢中,年仅28岁。直到四十年前,尹东柱的弟弟才将他的遗稿在韩国发表,人们也才开始认识这位了不起的诗人。

热爱与追忆或许无法对抗残忍的现实,可对当初的尹东柱来说,他用“泥土掩埋了名字”,何尝不是已经打定主意,与那现实死磕到底。

在尹东柱的另一首作品《向阳坡》中,他在看着两个孩子在玩争地盘的游戏,便感到担忧,因为“担心原本就已虚有的和平,再次一朝破碎。”而更具讽刺意味的句子还在前面——“在谁是主人都不知道的土地上”。土地无法言语,但诗人仿佛听到远方呜咽的哭声,再联系那首《数星星的夜》,诗人正是用这样一遍又一遍呼唤所有人名字的“笨拙”方式,在默默对抗殖民体系下,大众对于身份认同和自我归属的矛盾化危机。

文明被逐步摧毁,文化被逐步侵蚀,也许下一代,再下一代,人们再也不记得他们曾经的名字,只以为脚下土地的主人便是他们的“主人”,但是历史可能会撒谎,可艺术不会,诗人有义务也有责任将这一切反映在笔下,因为我们笃定,总有一群人会立在那里,始终坚持。

小孩子无法理解大人们的悲哀,越清醒的人在此刻则愈加痛苦。好的诗人,绝对不会允许将一段不痛不痒的文字塞进人们的手里,爱国诗人更是如此。所以文人执笔就要像将军拿起刀枪,非得战胜些什么才能停止,他们深知想要掌握“文字”这门武器的力量,那必定需要对世界抱有敬畏与责任。

凡纸上之可喜可惊,皆胸中之欲歌欲哭。

当我看到这本尹东柱诗集的名字《痛哭如歌咏》,脑海中立即浮现的便是这句清代前人说写的话。为什么而感到痛哭呢?生于吉林省一个普通教师家庭的尹东柱,求学阶段先后辗转中韩日三国,所以于他本人而言,所说的反战不仅仅是抗日战争,而是针对所有的极端主义的侵略,1910年朝鲜半岛沦为日本殖民地,1931年日本占领东三省,可以说在尹东柱短短28年的人生旅程中,眼前所见皆是侵略与殖民。

这样的环境,对于一个时刻提醒“我的名字”的诗人是无法忍受的,他在那些注定无法见诸报端的诗里痛哭又不放弃寻找希望:

《十字架》里,他写下“垂下头颅,让鲜血像绽放的花朵一样。”,即使那十字架在高悬的塔顶,也想学着耶稣那样,可以用一死来换取新生; 《八福》里,他一遍遍重复着“哀恸的人是有福的”,自我麻醉吗?并不是,这是警惕和鼓励,是相信未来还有美好可期的坚持,所以“我们将永远哀恸”; 《闭着眼睛走吧》里,他告诫着人们“天已经黑了,索性闭着眼睛往前走吧”,用黑暗中的双脚丈量出一段新路,“将拥有的种子,一边播撒一边行走”。

燃起希望,又被现实打败,痛哭,又重新找回希望。陷入如此循环中的人们,有的消失在漠然与迷茫,有的沉沦在阴霾与海洋,有的人,则如尹东柱一般,勇敢地活下去,为了和平奔波至死。因为如他本人所写的那样“我活着,只是为了寻找丢失的所有。”

如果用一首诗来概括尹东柱的一生,非他本人所写的那首《序诗》不可:

直到死亡那一刻 让我仰望天空 心中没有丝毫愧疚 树叶上轻轻拂过的风 也使我心痛 我是要以赞美星星的心 去爱正在死去的一切 去走指定给我的道路 今夜,风依然掠过星星

在诗人看来,死亡的一刻并不是时间的终止,他的反省自悟、他的问心无愧、他的负重前行,都会在死亡时给予时代一个答案,让冰冷的现实在温柔炽热的心中安全着陆,让未来终将吹来的风将此时的星星点亮。

在诗人的眼中,星辰、天空和晚风,是最常见的意象,在它们的反面通常立着的是黑夜,这种呈共生又对立的关系,代表的正是尹东柱本身内心的复杂世界,既夹杂着对未知的不确定与孤独感,对多舛、艰难命运的反抗精神,也包含着他最单纯也最直接的期待。也许黑夜浓稠地无法化开,可风会从天空吹来,星星无法被阴霾抹去,但我们只要耐心的等待,总有光会照进来。

每个时代都需要这样的人出现,可同时代的大多数又无法理解这种情怀,只把它看作鲁莽和执拗。诗人理解这些不解,也从不在意外人的眼光,只做自己的坚守。正如他在致敬俄国著名文学家屠格涅夫时所写的那首诗,他看见衣衫褴褛的穷苦少年,内心恻隐,却只看见:

第一个少年只是回头用充血的眼睛瞥了我一眼 第二个少年也只是这样。 第三个少年也只是这样。 然后好像是在说这些事情与你何干 … … 山岭上什么人都没有,只有越来越深的黄昏汹涌而来。

黄昏之后,倘若人们都将苦难当成了习惯,那么黑暗必将到来。

在屠格涅夫的短篇《白菜汤》里,一个农家的寡妇死掉了她的独子,地主夫人在下葬时前去探问,看见寡妇在家中,从锅底舀起白菜汤来,一勺一勺地吞下。夫人想起自己女儿死去的那段日子,自己无法享受任何生活的乐趣,所以她无比吃惊这位母亲在此刻为何还有这样的胃口,寡妇流着眼泪继续吞咽的食物,说道“我的日子也完了,我活活地被人把心挖了去。然而汤是不该糟蹋的,里面放有盐呢。”

夫人无法理解【盐】是什么,只是耸了耸肩,就走开了,在她看来,盐只是不值钱的东西,站在不同阶层的人,望向对方,只能看见自己内心的情绪,却永远无法解读对方的选择。

那有什么要紧的,那只是盐啊?

那有什么要紧的,那只是个名字啊?

那有什么要紧的,那只是苦一点啊?

那有什么要紧的,那只是一片黑暗啊?

没有什么值得悲哀,或许在尹东柱看来,才是时代最大的悲哀。所以总有人得去在意这些故事的,在咀嚼小小的悲欢中,看到更大的世界。正是这种超脱了大时代背景下个体的情怀,才让尹东柱最终成为中朝共同认定的爱国诗人,他的遗骸最终被父亲接回埋在了日思夜想的故乡的土地上,他的名字也最终被许多人提起并记得,他所期待的,那个更好一点的未来,已经实现。

  《数星星的夜:尹东柱的诗》读后感(四):悬崖之上,城墙断裂处

  

“在炉火边也是可以做成很多事情的”(《花园里花在盛开》,约1939)

“我把终点变为起点……我想在我乘坐的火车上,也写上‘新京方向’‘北京方向’或‘南京方向’,甚至想挂上环球方向的牌子。不,比起这些,如果我有真正的故乡,我想挂上故乡方向的牌子。如果以后有可以到达的‘时代’的车站,那就更好了。(《终点与起点》,约1939)

思慕太阳的孩子们/热爱星星的孩子们/天已经黑了/索性闭着眼睛往前走吧/将拥有的种子/一边播撒一遍行走/要是石头磕绊了脚/就把闭着的眼睛霍然睁开吧(《闭着眼睛走吧》,1941年5月31日)

老实说我是因为《东柱》电影才知道的这位诗人。但在读到他诗作的中译本之前,我不知道,或者说知道却无实感:他原来这么的年轻,也这么的……原来是这样的诗人。

才华是诗人标配,命薄……也许也是。有些早夭是因病,而有些则是外力。哪种更令人扼腕叹息?只能说,“江山不幸诗家幸”,其实未必,“幸”的是诗作本身的密度与浓度,当喷薄的才情激烈的情绪遭遇家国之凋敝、时政之暗哑,确实会生发出名作供后人瞻仰,但江山不幸,与江山同在的诗人也不幸,才是真实。

诗作中不止一次出现了“白骨”的意象,如果说第一次“死后只剩下白骨/战胜死亡的伟人们”是少年直觉与黠慧(《生与死》是能找到的第一批诗作),那么1941年的《另一个故乡》,“是我在哭吗/还是我的白骨在哭/还是美丽的灵魂在哭……走吧走吧……瞒着我的白骨……”简直是诗谶。

第一译者是作家和编剧,盲猜他选诗和排序的节奏都相当讲究,相当调动读者情绪。《另一个故乡》这篇,是中译本诗集的第一首。

腰封第一行(少见的没有外人推荐语的腰封。重点强调了诗人出生地和第一译者的译者之外的身份和知名代表作):

1945年,28岁,卒——————卒于日本福冈监狱

配上腰封最中间的七行字中颜色最深、字号最大的一行:

他长眠于其出生地中国延边

诗人,诗作,历史感;诗文,诗文之外的那个时代……

诗人于诗中提及的地点,及其自注于每篇之末的年份,地点:满洲,平壤,汉城,东京,一九三几年,一九四一年或一九四二年。很难不动容,年轻的诗人,在世上经过的起止年份之间那短短的横线:1917,1945

读《雨后》,注意力却被写作时间所引开。

敏锐于生活(比如弟弟的长大“做人”,姐姐的“向日葵”,妇女赶集,鸡……);敏感于时代(也可能是选本有意……

诗人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他短短一生,近乎就停留在了学生时代。但虽然是学生时代,他写下的诗,见证,等待,面对艰辛而反省“轻易”,其实并不轻易——他付出了代价。作于1942年夏天《容易写成的诗》等,是我们能见到的,诗人作品的最后一批。

借几张电影预告片的截图。

真实的是年表。生前,他的自选诗集未能出版(有抄本)。题名从“医院”,改成了“天、风、星星与诗”。

想起洛尔迦,被捕、被冠以奇怪的罪名、被害,是黑暗时代歌唱者的宿命么?

“数星星的人”不再有诗传世后,他的下落,关键词:“思想犯”“人体实验”。

两年“有期徒刑”,服刑者未满一年就魂断异国(还有他的好友)。读史可知狱中激发了无数诗作,但我不想问、不敢问也不忍问,他还会在狱中写么?他的诗表面从来都不激烈,“克制”“深意”,也许,但始终清澈、优美、真诚、细致,恍若通灵般的颤抖着噙着泪,又韧到折不断、闪着光。

……诗需要反刍/一定要好好反刍/——傍晚的雾霭化作云霞之后/吹着口哨 今年刚出生的小蟋蟀/唱出的歌曲总是一节一节断掉……

……你是不会歌唱的/今夜也只会用深深的叹息熬过……/晦日的月亮啊/和我一起在次日的早晨到达吧!

《夜行》,1937年7月26日

所以,他会在狱中写么?不知道。读他留下来的,也许更重要。

《东柱》预告片

……我写下我的名字/再用泥土把它掩埋/那些彻夜恸哭的虫子啊/是在为使自己蒙羞的名字感到伤心吗/但是冬天过去/我的星辰上也有春天到来/像墓地上会生长出碧绿的草丛一样/在那掩埋我名字的山坡上/漫山遍野的青草/骄傲地生长

《数星星的人》,1941年11月5日

年表前半段,那些最早的诗作啊……

标题中含有标题党成分——第一译者是《悬崖》和《悬崖之上》的编剧全勇先,写在书后的话也挺值得看,开头就挺吸引人:“翻译作品,这是我人生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这也许更显出诗人诗作的特别。“写在后面”反复列举“我译他的诗”的理由,每每动人,每每令人深信,好诗是武器也不是武器,读诗无需理由。但也不免哀伤,“我译他的诗,是因为他的墓碑本来是尹氏家族给他在世的爷爷留的,后来却刻上了他的名字”。创作者出身的译者真的是很会调动文字、各种打动读者。“他生活在那么残酷、污浊的年代”,“他的诗歌里没有怨念和仇恨”——“他是个安静、羞怯的小男孩”,不论被安上何种罪名、贴上什么标签,诗人是他自己。“诗人是无国界的。他被定义为中国诗人、朝鲜诗人或韩国海外诗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表达的对这个世界的美好向往和善意”,“他的墓碑上用汉字写着诗人尹东柱之墓”,“他临终前用日本看守听不懂的语言大声呼喊”,“在日本,在福冈,在他死去的地方,大学生们每个月都举办一次尹东柱诗歌朗诵会”,“大村益夫教授,在1985年来到延边大学任外教。他和师生们一起去东山无数次寻找尹东柱的墓地。半年后,终于在荒草中找到并修缮了它”。——这也许就像孙歌教授所说的“亚洲经验”版的普遍性吧……

而“城墙的断裂处”则是诗人的用词,在他的《终点与起点》(约1939年)一文中。他的敏锐,在文中,更直接(而诗中的灵气也同样能于文中展现)。

“我向天空和城墙的交汇处望去。这城墙虽然有着现代的面孔,但却是经过伪装的古代禁城。这城里面发生过什么,正在发生什么,像我们这样以往生活在城外、现在也依然生活在城外的人,根本无从知晓。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在城墙的断裂处。”

他站住,他仰望,他坠落。

评价:

[匿名评论]登录注册

评论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