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了，大雪终会化尽

　　朋友们已经不再问我关于降雪预报的事，因为雪就在那里，厚厚一层，正纷纷扬扬落在3月里。去年夏天我对他们说，现在雨水那么充沛，这个冬天怕是会下很多雪。说这话时，其实没有科学，只有直觉。

　　当时我可以这么说：因为凡事皆有预兆，夏天雨水多，那么冬天降雪也就多。我也可以这么说：因为天道恒常，夏天占去太多水，那么冬天就会干旱。都能讲得通，都挺有道理，具体说哪一句全看当时的直觉是什么，和古时候闭上眼睛站在风里默默感受水元素流动的巫师没什么区别。反正预兆也好，天道也罢，他们又听不懂，就像他们听不懂厄尔尼诺、拉尼娜、ENSO一样。

　　但是昨天这一场雪我感觉不应该归入冬雪，有些细微的不一样。即便是大雪纷纷扬扬落下来的时候，气温依然维持在零度以上。入夜开始化雪，地面上踩得乌七八糟的雪浆变成一层薄薄的冰壳，当时也不过是零下一度。我走在雪地里，并不觉得寒风扑面，是一种虚弱的冷，底子根本就是软的，是暖的，是冬天呼出最后一口气，然后就要缩回极北处的冰原休息。

　　花草树木上落了很厚一层雪，看起来全是花满枝头的感觉。走在其中恍惚来到盛夏，只不过颜色是统一的白。不需要多少照明，天空一片透亮，四处都是柔和的散射光。真正的冬天里，下过大雪之后光线硬而冷，有如刀锋。在那些积雪之下，草木其实已经悄然发芽。这样的大雪并不会把它们冻坏，只是给了它们套上一件蓬松保暖的羽绒服。等到明天大雪化尽，它们在痛饮过后会抽出新芽，展开叶片。

　　我家猫有个新游戏，每天守在窗前等喜鹊。3月才刚刚开始，气温稍有一点回暖，有只灰喜鹊每天会飞到我的窗台上。猫即便在睡梦中也会无端端醒来，悄无声息地摸到窗前，试图伏击喜鹊。但又隔着玻璃窗，只能撞出一声响来，喜鹊随即振翅而飞。灰喜鹊隔两三天来一次，猫每次都要出击一次。我一度以为那是猫的本能发作，这些天看他们没事也在家里毫无道理地疯狂折返跑，这才明白一切都是因为季节转换。喜鹊也好，猫咪也好，都有积攒了一冬天的精力需要发泄。如此说来，还是我家猫吃了点小亏，那只灰喜鹊实在是有点流里流气的。

　　今天我难得睡了个懒觉，起来得有点晚。物业说是继续供暖，其实暗中每天都在降低温度。我不得不找了件厚衣服披上，走进客厅。猫咪闷闷不乐趴在沙发扶手上，都懒得抬头看我多一眼。见状我起身走到窗前，根本没去感叹银装素裹的世界，而是低头去看外面窗台上的积雪，果然---

　　我看到细细的爪印，灰喜鹊今早来过；还看见一道划痕，我家猫扑过，灰喜鹊在雪上做过技术闪避。然而此时周围一片宁静，整座城市亮晶晶的，亿万多雪花反射着亿万点阳光。没人知道我家猫守候了多久，又是在什么时候发动的攻击，只有积雪上的痕迹讲述着两个精力过剩的小朋友，曾经在这里展开过一场无人见证的战斗。见我观摩过战场，我家猫咪走过来颓然倒在我的腿边，向我索要一点鼓励和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