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琴趣事
教琴趣事
汤声豪
我喜欢小提琴，这个有着四根琴弦状如半边葫芦有着＂皇后＂美称的西洋乐器。从它那弓下流淌出来的声音是那样的优美动听，深深地打动了我，常使我陶醉不已。我兴致勃勃地自学，但我发现，由于受种种条件的限制，我不可能达到能随心所欲让这“皇后”发出美妙声音的境地，＂学琴不难，学精不易＂我深有体会。多少年来虽然只取得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成绩，可我热情始终不改，有空就操琴必练一刻，我不奢望能有多大造诣，我只把追求的过程当作一种快乐，一种激励：它陶冶了我的情操，锻炼了我的毅力，愉悦了我的身心，增添了我生活的色彩，我乐此不疲，自得其乐。
自从我辅导过一个学生在全市文艺汇演大赛中小提琴独奏获得过二等奖，又取得了社会艺术考级教师注册证后，就陆陆续续有不少的学生来我这里要学琴。琴行的老板有时也来找我。我有点惶恐，自己吃几碗饭心里还是有数的，但优秀人才在这里是寥寥无几，社会考级也不是专业考试，这又是我的爱好，我喜欢那种氛围，可以促进水平的提高，我答应了，此后我除了在学校教书外
，业余时间有时还在家和琴行教教琴。我接触过许多的学生和家长，很有感触。我觉得，教琴和教书一样，苗子很重要，能够教到那种肯学，又蕙质兰心，冰雪聪明的学生，快乐，惬意，因他她们往往一点就通，无需多费口舌，有的还能举一反三，灵活运用，考级时能取得好的成绩，使你觉得辛苦没白费，有成就感，有劲；还有那些通情达理的家长，为了子女的 进步，不惜努力化时间陪练，回家又认真督促，见面也总是很客气：辛苦了，辛苦了，明知是客套，但听着受用；考级通过时，有的还会拎点水果，发个短信表示感谢。可有时教到那些不甚懂事，被逼来学的学生，或者遇到那些不懂装懂又胡乱挑剔的家长那就很不是味，又不好说什么，只好哄或是不去计较（有次一个学生实在不象话，我再三叮嘱的要求一点也没做到，回家一点都没练，几节课下来没一点改变，自己还嘻嘻嘻哈哈无所谓，我忍不住呵斥了他几句，老板拚命向我使眼色，怕生员流失，经济利益受损，我只好哄哄他）。虽然教的没劲，可有时却觉得很有趣，就象欣赏幽默小品一样，常常使我忍俊不禁，哑然失笑。
现在大多数家庭有些父母都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在孩子很小的时候就要他学习各种知识，特长，但“欲速则不达”。因为知识，技能的掌握是有科学规律的，是和人的生理，心理的成长联在一起的。有的小孩能背许多诗，但那也只是一种没有理解，机械性的记忆。不是有一则笑话嘛，有一对年轻的父母总是在别人面前夸他们两岁的女儿聪明，懂很多事，而且当面演示：“宝宝，天上有什么呀？”“星星，月亮”，女儿奶声奶气的回答，“动物园里有什么呀？”“老虎，狮子”，”你最喜欢吃什么呀？” “牛奶，面包”，众人都夸:这女孩小小年纪真聪明，年轻父母面露微笑，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后来有一个人对她父母说:“你们不要做声，让我来问她”， “宝宝，你最喜欢吃什么呀? “星星，月亮” “天上有什么呀?”“老虎，狮子”，————众皆捧腹，年轻父母脸露尴尬之色。
我教过一个4岁不到的男孩，那小孩长得虎头虎脑，两个大眼睛忽闪忽闪，很是可爱。父母在外打工，由他大姨带着上幼儿园。听说学乐器可以使人更聪明，于是选择了音色优美的小提琴，原先是另一个老师教他，几天下来后那老师借口有事，逃之夭夭，琴行老板于是打手机叫我过来帮忙。我先给他拉了一首儿歌，他听得面露笑容，轮到教他做动作时，他怎么也做不好，几节课下来，他不耐烦了，一拿起琴就哭丧着脸连打哈欠。很长一段时间，没什么长进，他大姨又气又急，几百元钱的学费等于打了水漂。开始时还哄哄他，许诺做好一个动作，拉好一句曲子就给他买变形金刚和巧克力之类，可也无效，我对她大姨说小孩太小，大点来学会好点，她说不是年龄问题，他游戏机玩得可好呢，大人都玩不赢他，主要是太随便，不认真，要给他点压力才行，于是练琴时就拿着一根鞭子，铁青着脸，对他虎视眈眈。她长得人高马大，那模样，活脱脱一个现代版的“孙二娘”。可怜那小孩战战兢兢，拉一下，就惊恐地望一下她，“不要看，好好拉”，她咆哮着。为了缓和这种气氛，我亲切地对他说“ xx，不要紧张，我们就象玩游戏一样的练琴，好吧？”，那小男孩瞪了我一眼，把琴一丢，大声说，“不好玩，不好玩”，她大姨的鞭子马上就过来了，他两手死死地抓住鞭子，但强悍的她象摆弄小鸡一样将他放翻，在他小屁股上给了几下，他号啕大哭，然后泪眼婆娑地望着她说，“你比我妈妈打得痛”。
还有一个小男孩，5岁差几个月，来练琴时总是嘻嘻哈哈，一见我时，就蹦起来说：“老师，我来了”，很逗人喜欢，但拉琴姿势总是做不好，持琴时喜欢把琴扛在肩膀上，说这样舒服，右手运弓象砍柴一样，左手又把琴颈捏得紧紧的，小嘴还不时地发出“哆，嗦，咪”的声音，我又好气又好笑，不断地纠正他，他仍我行我素。他妈妈有点宠他，鞭子是不拿的，只是一个劲地向他瞪眼睛，“你干什么呀？你干什么呀？”“你存心是吧？”，“你再这样，我回去告你爸去”，满脸胀得通红，声音一句比一句大，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焦急之情使我更加理解“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小孩可能有点怕爸爸，静了一下，然后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妈妈，小声地说：“妈妈，我拉不来”，哀怨的眼神持续了大约十几秒，眼泪随即落下。妈妈心软了，柔声说：“宝宝，乖，听老师话好好拉，回去妈妈带你去吃肯德基”，那小孩立刻喜笑颜开：“我要吃大桶的”，然后认真地练了一会，但就一会，又说，“我要喝水”，她妈妈马上拉开提包，拿出一袋牛奶，他有滋有味地吸吮着，末了还咂吧着小嘴，才又拿起琴来，练了一会，还是那么一会，又抬头望着他妈：“我要上厕所”，妈妈的脸立即涨成猪肝色。
使我想起来就发笑的是我教过的一个小学三年级学生的一节课。他家是做生意的个体户，有两个妹妹。听说学乐器可以增长智慧，陶冶情操，因此这兄妹三人各学了一门乐器。两个妹妹学的是钢琴和古筝，他学的是小提琴。这小孩长得很逗人，眉毛有点倒八字，一双细小的眼睛总是眯成一条缝，一笑就露出两个小虎牙，那天他妈妈也来了，她妈个头较矮眼睛也小，脸上化了淡妆，两片薄薄的嘴唇涂得血红，笑起来就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他拉琴的姿势总是做不好，拉小提琴要求身体站直，两脚分开与肩同宽，琴放在锁骨上向左微斜45度左右，琴头高度与嘴平行，头微向左侧 ，可他两脚分开象八字，头却往右侧，用下巴死死地勾住腮托，
这姿势还怎么去拉琴？我纠正了几次，毫无效果，她妈妈不耐烦了勃然大怒：我来！她站在他身后，左手揪住他的左耳往左拉，右脚用力扫他右脚往里靠，那小孩哭丧着脸，嘴里哎哟哎哟声不断，看到这样滑稽的场面，我实在忍不住，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还有些家长很使人讨厌，对小提琴一无所知，却又喜欢胡乱言语。我有个小学六年级的女学生，先在少年宫学了两年，水平只是启蒙阶段，没考过级。后她妈妈找到我。我告诉她，我有的学生很认真刻苦，每天坚持，家长又积极配合4年就通过了8级，她却吃惊地说：“这么久才只考8级呀”，我也吃惊地望着她，哇噻，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痛，吃了灯草灰，讲话轻飘飘————小提琴考级最高才10级，你女儿又不是音乐学院的学生，有丰富的时间和优越的条件，专业老师严格地悉心教诲，把关，每天上学回来后老师布置的各科作业有时都要做到很晚，有的还做不完，能抓紧时间坚持练一下琴已经很不错了，何况这门乐器又是出了名的难学，有多少业余爱好者练了多少年也无多大造诣练不下去只好作罢。但对这样不懂的家庭妇女，也不必和她计较，秀才碰到兵，有理也说不清。如果说她对练琴知之甚少，可她社会经验却很丰富，她经常在我面前嘀咕，张嘴就是：有个老师好厉害吔，教学生不到一年就可以上台表演勒，拉得很好；那个老师的学生一年考两级，两年考六级，三年就考了八级，牛吧？说完还用眼睛瞄瞄我，说了几次了，这弦外之音谁听不出来呀，我笑笑，有时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冲她几句：哎呀，好可惜，你真应该到他那里去学，你犯了路线错误，不过没关系，我这里好说话，来去自由，她尴尬地干笑两声：你也不错。
小姑娘练琴还算认真，悟性也还行，但她妈妈却总是在旁边唠唠叨叨，这个不行那个不满意。有次我教她换把，她开始时动作总是做不到位，她妈妈大声呵斥：“这都不会呀，这有什么难呀，真笨”，我阻止她，对小孩要有耐心，要多鼓励，她却说：“不就是用手往下缩一下吗，她不是做不来，就是不认真”，小姑娘再也忍不住了，把琴往她面前猛的一推，哭着叫喊：“你来，你来”，“我来什么，是你学又不是我学”，小姑娘放下琴，蹲在地下，用手蒙住脸伤心痛哭：“哎呀，你真啰嗦，你真啰嗦，好讨厌呀，呜呜，呜呜⋯⋯”
但最使我哭笑不得，暗呼侥幸，甚至有点后怕，至今想想都心有余悸的是教我邻居小孩拉琴。
我对门的邻居是年近不惑某公司的一个员工。前些年，他老婆嫌他没出息，喜新厌旧攀高枝离婚跟人跑了，丢给他一个7岁的小男孩。他痛恨老婆的不义，也痛感自己此生基本木已成舟，很难咸鱼翻身，因此就把希望寄托在小孩身上，决心尽力培养小孩能出人头地给他争气。为了使小孩不输在起跑线上，他化钱化力狠抓小孩的学习和特长的培养。他对我很热情也很尊重，帮了我不少忙，知道我教琴，提出他小孩也想学，要我教。我开始没同意，因小提琴很难学，没电子琴，葫芦丝等容易入门，我也是业余水平，怕误人子弟，劝他另选，他大笑着说，唉呀老兄你多虑了，我们又不指望他搞专业靠这个吃饭，这个蛮好听，只要他能有模有样地拉点曲子，考个几级业余证书，有点特长，以后考学校多个筹码就行，你在琴行和家里不也在教吗？我抹不开面子，“远亲不如近邻”，也为了感谢，就答应了。这小孩开始时还蛮听话，也还肯练，过了几年也拿到了低级通过证书，可随着程度的加深，需要很耐心很刻苦很枯燥的训练技术才能进一步时，小孩受不了这个磨练不耐烦了，再加上此时学习任务也很重，又迷上了在网上看动画玩游戏，（他爸爸叫他上网课时，有时他就悄悄地切换画面窥视），对拉琴没什么热情了，一拿起琴来就哭丧着脸哈欠不断，不肯按要求练、一会儿说肚子疼要去厕所，半天回来后，一会儿马上又说口渴了要去喝水，对练琴产生了极度的不耐烦，厌恶。我把情况和他爸爸讲了，希望他能考虑考虑，这样的话小孩难过不能进步我也头疼，他爸爸却不以为然说小孩是这样的，这个年龄还不懂事，大人一定要逼，象那些有突出成就的名人，小时候没有谁是心甘情愿学的，很多都是被父母逼出来的，他大了懂事了自然会感谢你的，要我再帮帮忙，使小孩的水平再上一个台阶。我心一软，很能理解做爸爸的苦心，就不好推辞。这小孩也鬼得很，当着他老爸的面，对我很有礼貌，总是表示喜欢拉琴会好好练，可他爸不在旁边又对我说没有兴趣真的不想拉，是他爸硬要逼他，他怕鞭子打。有一天，我去他家教琴，他爸有事不在家，可能他爸知道我告诉了小孩最近不想练琴的表现，很凶地揍了他一顿并警告他不好好练琴听话就……，一看见我眼里就露出了仇恨的目光，也不叫伯伯老师好，十分不愿地拿起了琴后，又和我对着干乱来：我叫他拉东他就拉西，我给他纠正动作，他理都不理，自己胡来乱拉，我给他示范他看都不看，末了干脆闭着眼说好困想睡觉不睬我了。受此小儿如此蔑视，戏弄，我非常恼火，忍不住声色俱厉地吼了他，不料他却把琴一丢，大声哭喊着往阳台那里跑，嘴里大叫我实在受不了啦，我实在受不了啦，我不想活啦，我不想活啦，奔到窗下，双手攀上，作势就要往下跳，我吓得身体一激灵，脸都白了，三魂丢了七魄，小孩懵懵懂懂，他老爸又不在，万一他头脑一热，或是失手，这可是人命呀，这……，我一个箭步赶紧上前拖住了他，连声说老师不好老师不好，并掏出钱往他手上一放，走，我们下去买东西吃，脸上露出－付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里却狠狠地在骂娘，没罪找罪受，这都搞些什么鬼东西啊。他爸回来后，我脸色很不好地告诉他并说不好意思，以后……他脸色铁青，晩上我在房里隐约地听到了那小孩被打得撕心裂肺的哭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