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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读后感精选10篇

2017-11-21 21:59:02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回望》读后感精选10篇

  《回望》是一本由金宇澄著作,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49.00元,页数:356,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回望》读后感(一):《回望》:金宇澄家族历史的传奇

《回望》:金宇澄家族历史的传奇

文/ 石皓

二十世纪,是埋葬巨大悲伤苦难史。金宇澄再次携带《回望》归来,正式讲述一个并未远去却即将远去的时代。时代的感喟,回望的感怀,让我们又一次重新审视历史。有时候对于历史作家是最清醒的,也是最有发言权的。因为从某种角度上讲,金宇澄的经历,以及流淌在父辈身上的那种家国主义,会被视为潜在的红色血液灌注在他的全身。新旧时代的冲突,往往是思想困顿与冲击最强烈的时候,叙事本身的意义也显得很正义。那个时代过去了,我们一次次的温习与回望,不仅仅是疗伤,而是透过这些创伤的事件,或悲戚,或惶惑,或亢激,从而正真的直面我们的历史。有一年,我去参加一个知青小说的研讨会,当时现场来了很多的人,记忆中一个女士讲述自己故事,以及家族的悲惨经历痛哭流涕,让我对于历史心生敬畏,更有必要去审慎历史。

从上海出身的金宇澄,他的父母金若望先生与姚云女士的传奇人生,一直留在他的脑海中,金宇澄父母的故事,也是那个时代中普通人的故事。这是作者用特有的方式,展开的一条家族的故事线,诉诸种种细节的历史,漫漶凝结,成为血茧。《回望》可以说是关于“父亲”和“母亲”的记忆之书。发生在幼年的经历,往往是一个人最深刻的经验,其地域意义已然不是简单的上海。金宇澄父母的爱情是一代进步青年理想的故事。姚云女士是一位资产阶级家庭出身的进步青年,与上海沦陷时期中共地下情报人员的父亲相爱,一路受尽苦难,以及他们后半生的刻意藏匿,因为太真实,充满隐忍与动人。

在当时的革命阵营中,这样一对父母的自主选择是那一代青年的爱国缩影。父亲去世以后,金宇澄整理旧书信,接触更多资料,包括父亲给挚友马希仁的信。金宇澄常陪母亲翻看老相册,那些出现在父亲金若望地下党筹集活动经费、打工作维持生计、以及被捕入狱两年的场景描写,通过在庸常的细节的表达下,看似平常实则也是一样的传奇。普通人的历史,更能体现历史在某种缄默下,人性伟大与真实。

历史与个体之间的一种丰富性,同常来自国家叙述忽略的部分。在广州参加胡一川先生的研讨会的时候,通过对一些图片、书信资料的一种内心在场的还原让我特别有感触,其实这一点才是重要的。看待历史我们太在乎时代意义下的一种刻意升华,譬如入党的伟大、抗战的激情,赴死的爱国决心等等,其实在金宇澄的诉说中,能感受到他的父母都是平常的学生,平常的妻子,平常的革命干部,平常的母亲,和所有中国人一样在动荡的年代下的工作,生活、学习,不得不说,在某种意义上讲,属于他们带着感情色彩的个人历史,同时也是国家历史。

在小说对金若望描写中,尤其是父亲入狱后,所遭遇最大危机给他打击与痛苦可想而知。事件缘由是由于日共党员中西功在东京被捕,招供出上海、南京情报系统诸多成员,导致组织瘫痪,同志被捕、牺牲,金若望本人入狱两年,成为后来他必须不断申诉,中西功这个名字成为金若望恨意难消的一个历史忠诚的心症,其实这可以看成是金宇澄对父辈留给历史最后的叹息与感情注脚。

另一个特殊的历史细节,却不是讲革命,而是讲金若望小学同学沈玄溟房客的故事。在这个伦理混乱的黎里镇,沈玄溟的父亲、家中青年医生、玄溟母亲、玄溟父亲、玄溟妻子,真正的关系扑朔迷离,同时又感叹历史的荒唐与滑稽。故事是这样的,沈玄溟的父亲是一个教书先生,家中还住着一名青年医生。后来,玄溟母亲与医生有染,玄溟父亲抑郁自杀,青年医生堂而皇之地做了沈家的主人,却不料又爬上了玄溟妻子的床,最终更和玄溟妻子卷款逃走。抗战期间又做了一件有功的事情。曾派人通风报信,令中共地下吴嘉工委书记及时转移脱险,转而又成为了革命功臣,只能喟然叹息。

历史有时候真的很荒唐。一直拥有报国之心且正直的地下党金若望,坚持革命理想,却事与愿违,被党员中西功出卖入狱,未能实现自己革命事业。而这个风流成性,人格卑下青年医生,却对革命有功,成为了功臣.

  《回望》读后感(二):《回望》:隐密而跌宕的时光之变

《回望》的主题,除了记忆父亲,用金宇澄的话来说,大量家族旧照也是成书的另一原因。初选入书约有两百张旧照,大部分来自母亲,通过这些旧图,读者可看到一个上海女孩的“时光之变”。照片中的母亲,从一个上海普通小女孩直到复旦学生,旧时代旗袍、大衣打扮,1949年后,尤其进入华东军事政治大学及以后各时期形象,风格大变,样貌款式判若两人。历史塑人,既在外表,也在内心。书尾有作者母亲八十九岁的近照,她坐于椅中,平静地望向镜头……
“我常常入神地观看父母的青年时代,想到属于自己的青春岁月……”父亲去世后,金宇澄常陪母亲翻那些老相册,旧影纷繁,牵起绵绵无尽的话头,直至建议母亲讲一讲这些旧照片,记下时间和那些细节。这部分的内容,经金宇澄整理成独立的一章,加上作者记取父辈的非虚构长文,书名《回望》,2017年1月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为何回望
《回望》一书,始终保持一种“寻找”的姿态,章节之间明显存有记忆的差异,比如父亲与“堂兄”的情报工作关系及二人被捕入狱的细节,都有不同的解释。年轻时代母亲登上火车投奔革命,被家人拉回去关了一个月——也只有在属于母亲的一章里,才有了更生动的演绎……作者保留了这些局部的不一致,保留了“言说与记忆”的交错状态,保存了“在场感”和“寻找”的姿态。
书中第三章,是作者母亲的讲述,用她的视角和语气。孩提时代在虹口凤生里家庭生活景象、空中浮动旧时代留声机乐曲、上海过年的热闹情景,都已经不在。她拉着父亲衣袍一角、小学的操场和先生们、她的逐渐成长初恋、话剧演出,后排男生拉她发辫那一刻,包括关于维德(金宇澄父亲)的记忆,一点一滴出现在生命中,变化,成为本章的重点。母亲的人生没有震撼的情节和大起大落,不重在反思或者彻悟,只是平静中的回望,真实感人。母亲回忆往事,作者随行,就如老人家说的:“是给自家孩子们看的”——朴实的寄托,令她去整理、剪贴那些旧事,直到废寝忘食。作者写道:“在梳理记忆的这段日子里,她变得沉静多了,仿佛只有回望,才是生命价值。”
一九六七年时金宇澄十五岁,他问当时四十八岁的父亲——当年为什么不去做工,不做码头工人?不到炼钢厂做学徒,或者去拉黄包车?如果这样,家里肯定不会多次被抄,就是安稳的“无产阶级”“工人阶级”成分了……“那个早晨,父亲穿着带有补丁的中山装,戴了袖套,正准备出门赶去某学校——他已在那地方扫厕所半年。他定然看看儿子,长久沉默后说:“我读的书还是少,爸爸的局限性……”这情景印在少年金宇澄心中,也令读者难忘
或许这些细部,都是金宇澄成书的原因,如何回望?是母亲对父亲离世无法割舍,还是父子间未竟的那些对话……语言和图片组合在一起,编辑的过程也极为繁琐,差不多总是在不断流动、变化,最后在某个时点,终于固定于纸上,凝固——生活露出了生动的丝丝缕缕,以作者特有的方式,展开了一条家族故事线,记下种种细节的历史,昔时光影的“积藓残碑”,漫漶凝结,时显时隐,于当事者言,“仍然如海上冰山那样触目、无法忘怀”。
金宇澄提到“上海”,屡用“海上冰山”这词,他的方式是,只写他看得到的部分,给读者更多的理解和想象的留白。本书三种记忆和叙事、引文、解释,不厌其烦,编排繁复,也说明了作为单独的个人,即便是这些文字再如何拓展蔓生,“总也徘徊在个人情感视野中,人与群的关系,人与史的碰触,仿佛我们一旦看清了某些细部,周遭也就更是白雾浑茫……万语千言,人只是归于自己的,甚至是看不清自己。”
哪怕首章以“一切已归平静”为题——作者笔端所成,远要比本书完成的内容和文学思考要多,溢出“真相”这个杯子。
 
另一种历史
正如小说家小白初读此书的感受:“这是一部关于‘父亲’和‘母亲’的记忆之书,由于他们勇敢地投身于历史之中,他们的记忆也就成了历史本身……《回望》呈现了历史事件中的另外一面,常被人忽略的、隐秘的、因而读来会让人觉得既熟悉又陌生的一面。” 比如说从史料中你不会读到强盗挥手把灰鼠袍和散碎银两扔给乞丐那种场景,也不会读到那样的乱世奇景:满街绿林好汉,家家店铺关门,装有财货的箱子被拖向河边,却有一家瓷器店安然无损,伙计们齐齐站在柜台前闲看风云变幻。原来那是富庶江南的传统,强盗从不染指瓷器商号。
 翻开这部非虚构叙事,处处可以读到历史的“另外一面”。
父亲被抓进杭州监狱关押一段,监狱克扣口粮,犯人已到食不果腹的境地,须靠亲友接济度日。每天监室走廊里摆有外来的馄饨担,也叫卖小笼、春卷、蛋炒饭、大肉面以及“包饭作”摊档,收受各类钞票或细软,狱卒听之任之。一个身披獭皮大衣的北方人趾高气扬进监,从初期出手阔绰,常拿出钞票、首饰从外面大馆子里叫菜,叫热毛巾揩面,直至意识到缺少社会资助,懂得了讨价还价,铢锱必较,最后是数零钱吃馄饨面,吃廉价盖浇饭,直到无钱可拿,一件一件剥下衣衫以得充饥,没有接济,坐吃山空,终于饥寒而亡……大量狱中通信的内容,难以想象的饥寒交迫,真实生发的人物细部文字,常超出读者的想象。
书中的父亲,年轻时成为中共在上海的地下工作人员,为信仰甘冒生命危险,却并无所谓革命活动的经费、想当然的上级应予的照拂,仍需自找工作维持生计——想象中光鲜的地下工作生涯顿时柴米油盐、一地鸡毛。地下工作生涯有严格的纪律,即使时刻保有警觉,各种突发事件仍应接不暇,父亲被捕后能逃出生天,其实包含有极大的运气成分。包括父亲和母亲在恋爱中,女方是银楼老板的大小姐,家境富足,对男友抱有天真浪漫爱恋之心,却从未想到他常年西装革履,经常也身无分文,生活困顿不已。可以说这些细节都是以令人惊讶的另一种真实,深深打动读者,看到具体的人面对具体生活的“尴尬”,如何处理他们实际生存的一面(哪怕一个地下工作者),而这正是大历史讲述中容易被忽视的一面。
本书中另有难忘的一段:“读到1950 年代他们(父母)反复讨论家中开支的内容,我曾经问过母亲:为什么不卖掉那箱嫁妆?母亲睁大眼睛说:这怎么可以?根本不可能的,是想都不会想的事!!”当时的情况确实如此,时代过去了,母亲这种激烈表达,现已少人能懂——包括当年卖出金银细软,必须提供详尽户籍数据和单位证明……作者认为,这些特殊的细部背景,非常容易风化,非常容易被遗忘,历史在真正“发生”中,并不显得夸张或特殊,常常是平淡无奇——而这也正是读者回头审视,时时产生“惊奇”的原因。
言说与记忆
书评人萧耳觉得《回望》的出世,有一点清洌的气质。他写道:“想来这部作品是老金生命中必须要完成的。他的热爱文学,坎坷受难的父母恰好有这么一个作家儿子,这样的第一手的中国人的个人史才得以浮出水面,才让我们看到一个化名维德的男子从黎里小镇出发的一生,一个叫姚云的上海女子在时代中飘摇的一生,看到了可以长歌当哭的现代中国的滚滚车轮,看到悲喜着的渺小众生。”
1955年8月8日父亲给母亲的来信:……不要老记挂着等我回来。请想想他们吧:那些远离家人去戈壁沙漠的地质勘探人员;那些正在享受甜蜜初恋的,而决然选择报名去边陲从事建设的青年们;那些告别了妻儿和家中温暖的壁炉炉火,在东北冰原上工作的苏联科学家们。他们是那么的伟大,令人感动,与他们相比,我们暂时的离别就显得是多么的平常而有愧,这不只是对你说的话,也是对自己说的,有时候太想念你时,一想到这些,心境就会豁然开朗起来。
当时父亲对妻子去信报平安,嘘寒问暖,劝慰鼓励、隐瞒的真实背景是——他正在“外地”,接受上级调查,家信托词是去外地工作,长期不能回家。收到这信,忐忑不安的母亲舒畅许多,却又敏感发觉,父亲写了他和同事们打牌娱乐,窗外一声暴雷的细节,让她疑窦顿起,意识到丈夫并非身在外地,而是在上海!因8月8日这晚,上海窗外同是一声惊雷,她记得非常清楚!
父亲被通知接受调查,坐在密闭的汽车里开了很久,实际上最后进入到淮海路(近常熟路)一幢洋房内,他不知道方位,每天独自写交代,耳中常到附近小贩吆喝叫卖,觉得声调十分熟悉,一日才忽然意识到,这小贩曾也在他家附近(陕西南路)游荡,只隔了几条街,“只有小贩们的世界,才是真正的自由王国”。
可以说,在《回望》全书四章中,不同时间的视角,不同来源的材料,内容和细节间皆相互对照,有补充、引证,甚至有冲突,这些不一致之处,被作者刻意保留下来,是非虚构的写作的某种特殊意味。又如作者在书中第二章,大量加入父亲当时的笔记、书信、同期历史材料,以及作者自己的引注——各种“声音”同时存在,不汇入某个全知全能的统一讲述,却成为一体,正是这些言说的 “差池”和“一致”,才成就了书中人物跨越时光而实现的交谈,并成为将过去和未来联系起来的介质。
书评人戴萍写道:“金宇澄把风云变幻时代破门后的自己交付出来。恐怕很多国人都写家族史,而他写,有着丰沛细节展示。书中不少细节,《繁花》都可与之参照,譬如:金家在上海几经迁转,曾住上海陕西南路三层洋楼,后因家族产业‘公私合营’,各色人等聚住其中,命运浮沉于新旧社会。金宇澄平静见证,笔力磊落。”
在《回望》中,金宇澄写到父亲晚年,总是伏在《廿四史》缩写本前,“在漫长的人生中,他已经无法再一次寻找年轻时代的神秘未来,只能在放大镜下,观看密密麻麻的过去”。

  《回望》读后感(三):与记忆相望于命运河岸

“于是,三人急急忙忙在西藏路吃了面,决定暂时躲避为好”。
      1945年5月16日,18岁的女高中生姚云与同学申怀琪、老师蒋锡金一起,在日本宪兵队正在学校查捕的关头,吃了一碗面。虽然事态紧急,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纵然吃完面后,申怀琪立刻动身离开了上海。
      字里行间的轻描淡写,其实是对时代最忠实的写照,它去除了富含传奇色彩的矫饰,也没有将人写成不食人间烟火。这是金宇澄的新作《回望》里以作者母亲口吻所铺陈的“母亲口述”部分的基本姿态,无论岁月安好、时局动荡乃至无法言说明白的曲折风雨,桩桩件件安置在大时代下的细碎所示,通过耄耋母亲对自我记忆的梳理与作者的平实笔述,有了一份超然味道。
      呈现在《回望》中的,当然不止于此,在以儿子眼光看“如今,一切都归于平静了”的父母的第一部分和掺杂大量书信、回忆录文本与边角史料、重叙祖辈历史的第二部分中,这种对生命细节细致入微的爬梳与呈示,简直是一种天然的全神贯注。同评价其他金著作品一样,单一面相的“文本”、“手法”、“主题”、“思想”远远无法勾勒作品的基本相貌。《迷夜》之顺时实验、《洗牌年代》之杂糅并蓄,及至《繁花》错落在各种情境的“不响”的世俗景片,都是作者生命经验的递进传达。相比之下,《回望》已经是非常专注的了。从1990年代的萌芽到2014年的《一切已归平静》,甚或发表在《收获》的《火鸟——时光对照录》,都是《回望》的砖瓦形塑过程,长达二十多年的累积,是作者对父母经历更长的数十载的曲折经历(当然大部分经历过曲折年代的中国人都是这样)而归于平淡后的重新审视,这一过程同样构成了作者本身的人生经历与世界观念的迈进。《回望》写到作为情报人员在往伪政权治下上海活动的父亲,同样视野望向更早的时候,从黎里出来的父亲及他周边的人。“自述”部分由母亲的视角出发,讲述的是母亲家族史,也是对父亲的历史的对照。当两人的生命合流,被遮掩在直言与文本互动中的其实最难言明的人生之况味,渐次显现,遥相应和,像是对作者的突然一笑,在劫后抚慰身心。
      以过来人后辈的身份回望,难免多数是要借助当事人的记忆,同时结合自身的经历,来对照时光尽可能精确的刻度。作者曾以自身的下放经验来对照父母曾经吃过的苦与见过的事,而作者的经验在今日又成为了新代人通过文字才能达到的想象。白驹过隙里人人都曾年轻,人人都将苍老。最后的“我们回望”部分谈到1969年作者去嫩江经验在父亲面前不值一提的情形,正是这种诡异的代际相承的写照。我们读金宇澄,金宇澄写父母,父母讲述的是更大格局的家族往事。《回望》由现阶段不断回到过往的种种现场并放弃了整齐划一的绝对记忆,由不同视角出发的叙述部分讲到的重合的人与事,往往保留着文本在单打独斗时期的笔误,对作者来说,诸如“被关押监狱细节”、“父亲与‘堂兄’在被捕当日的空间关系”等等,前后都有不一致的细部,“是保留了‘寻找’的姿态”,同时也是对真实现场的无限趋近的动态表意,这一点上,《回望》提供读者一个想象被描述场景的空间,同时也给予了质疑的空间,读者的质疑,以及作者向自我与历史的发问。
      传言《繁花》每一次重印,金老师都会在文本中不动声色地微调,笔者没有逐字对照过,看不出端倪,而由新近出版的《洗牌年代》新版本与旧版本对照,确然发现了每一篇文章中的语句变化及其所带来的观感的微妙重组。这种对文字本身的高度敏感,在《回望》中,体现在对既有文本的改动,同样体现在以客观姿态插入的父亲的笔记、申诉材料、书信及母亲日记等部分的位置与节点选择中。在作者冷静克制地对(写作出的)现场还原的过程中,这些冰冷的文字符号不断“干扰”读者的文字木乃伊情结式的对完整叙事的渴求与判断,但又从另一个侧面对前述文字作实实或证伪。世界上任何形式的传记都无法完全全面客观,《回望》提供多元视角与拓展视野,趋近真相的努力由读者把握。又或正是如此,才证明真相的不可复原。
      当然,最可贵的永远不是传奇而是生活本身。在母亲给囚禁中的父亲写去的某一封信里,通过雷雨判断出不知去向的父亲可能自上海的母亲发出一连串疑问,但却又说“这些问题已提了多次,明知问了你也不会回答,今后我决定不再问了,但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我有什么要说什么”,这样的真情流露,如同在书中各种文字素材里不断出现的对于时局的判断、对于某一时刻物价的直接/间接言讲以及对生活状况的暗示一样,是最值得读者用各自的人生经验去比照的部分,文字的性格,其实也是人的性格,人们共同无意识组成了时间的性格。在跨越数十年(由家族史算起更久)的叙事里,《回望》回望着作者家人的命运,也借助这明灭的时空记忆用力徒劳地保持着“新鲜”的体验。这些零碎的故事之故事是一种锋芒,隔空刺向往事,其实刺中的是当代新鲜人的敏感心肠。陕西南路上走过的马、革命年代过去后与母亲形同陌路的好闺蜜、在载着父亲从黎里老宅回家路上车里的谷歌卫星,昨日种种,都是活生生的,也最容易刹那随风。经由文字留下的脑海影像,也会随时间不断变异,只有穿越重叠的昔日场景的过程,始终教人上瘾地体会着活于当下的存身意义。
《文汇报》

  《回望》读后感(四):回首望见生命之价值

金宇澄在《繁花》引来阵阵好评时曾接受记者采访时提到小说的现状,“我理解小说,不应该有这么一个尽头,既是往前探索,重要的更是回望”。而如今他的新书《回望》出版了,只是这次的《回望》不是小说,而是一本带着传记性质的散文集,分别用父亲、母亲、我三种不同的叙事角度,讲述了一个关于他的父辈们的故事。
故事从父亲爱逛旧家居店开始。一个透雕梅花的旧圆桌,一个旧柚木小圆台。“梅花桌子在一九六六年被抄走,柚木圆台一直在家,现放着我的笔记本电脑”。关于父辈的故事就要这样徐徐展开,那个旧柚木圆台上的笔记本电脑,仿似我们耐心等待的故事人之神秘宝盒。这时候恍惚听到张爱玲的声音“请你寻出家传的霉绿斑斓的铜香炉,点上一炉沉香屑,听我讲一支战前香港的故事……葛薇龙,一个极普通的上海女孩”。而金老师这里,是给你一个橱窗诱你走进店堂,穿过夹弄,细细来到跟前,他要给你讲一个上海故事,关于一对年轻人的青春岁月,还有那岁月里所透露出的神采。
据说这原不是计划中的一本书。第一章曾以《一切已归平静》发表,第二章以母亲口述方式整理而成,关于这部分是否可以成书,母亲曾几度犹豫。然而最后两部分整理在一起,从不同的角度出发讲述了相同时空下相同的故事,为读者展现了一个家庭的过往,一个时代的缩影。前后有着细节的差异,也有细节的不谋而合,没有刻意去修饰不同,也没有重点去突出可以彰显辉煌或是独特的细节。用平静而又克制的笔调诉说他们的喜与悲。每个年轻人都曾在这个城市里上演关于他们的故事,一张张旧家具承载着一个又一个的故事。而这一切见证着历史,亦构成了历史。虽是一本传记形式的散文集,这里却没有窥见作者有写家族史的“野心”。就如他所说的,只是“留取样本”。与张大春的《聆听父亲》里试图要弄清楚“我从哪里来”不同,金宇澄这里更多的只是单纯的“聆听”,聆听父亲母亲讲述他们所走过的路程,看他们留下的照片与书信集。这是一种陪伴后的记录,而不是探索后的思考。
《回望》的父亲篇章有许多时代背景的故事在里面,间谍案与监狱困境占了大部分篇幅。大批此时期金父的信件里透露出许多当时的细节,还有他对事与对人物的判断。而母亲篇是从金母视角出发,讲述那个时代里个人的命运是如何走向。金父与金母的形象也在这些纸卷书信里逐渐清晰明朗起来。金父因为职业的特殊性,维德是他的化名,可是[黎里·维德·黎里]却是篇名,在母亲的自述里,也只有一个称呼维德V·D。名字所赋予的特殊性在此可窥见一斑。我们喜欢看传记,大概就是喜欢那里面有许多不经文学修饰或是史家更改的真实细节,普通或不普通的百姓都成了时代的风景,后人试图在他们身上找到同样属于自己普通又不普通的共鸣。金父的挫折经历,我们看到了时代的复杂性。金母缓缓讲述的故事里,有着各种人性复杂的特殊注脚。“人与群的关系,人与史的触碰”,就这样一张一驰的紧密配合,不为讲明白那个年代,只为看见自己,“甚至看不清自己”。许多人以为掌握了细节,就掌握了历史的真相,而金老师触摸着这许多关于家族关于这个年代的许多一手细节资料,告诉我们说:“仿佛一旦看清了某些细部,周遭就更是白雾浑茫……”。
书的最后附了一张金母89岁的照片,她的故事也讲到这里为止了,她的故事带着我们一起回望,“仿佛只有回望,才是生命的价值”。感谢这段回望,每位读者从他人的故事里,回望到不同的路途风景,亦体会不同的生命之价值。

  《回望》读后感(五):带上你的酒,来听故事吧

凛冬将至。
在这个忘穿秋裤就要望穿秋水的季节,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如果你是哈利•波特的铁杆粉丝,你会想要一杯黄油啤酒。
如果你是港台剧的铁粉,那最好来一杯奶茶。
那么,你有没有想到过,可以用一杯烈酒,回答窗外的寒风。
        12月的上海,一场冬雨后,风渐渐凛冽。在七号线的静安寺站,车门打开,一位身量高大、面容瘦削,戴绅士帽、系宽大围巾的“老爷叔”走出车厢。他点上一支烟,随着阵阵烟雾的扩散,走进寒冷的空气里。
        跟很多上海的“老客勒”一样,他幽默、潇洒、有风度,他喜欢年轻人,尤其喜欢给他们讲老上海的故事。2011年的某天,他在一个叫“上海弄堂网”的网站上写了第一篇帖子,从此欲罢不能,连写数月。网站上的年轻人们无时无刻不惦念着他,一天不更新,就会有人在评论栏里留言催促。听故事是会上瘾的,尤其是遇到这样一位会讲古的“爷叔”。
后来,他把数月累积的三十几万字出版成书,取名《繁花》。
评论家吴亮说:“我看《繁花》是陷进去了,我会从中间任何地方进去读,我可以倒过来读,我可以把一段看三遍。我知道我碰到了一件非常惊人的作品。”
中国小说学会会长雷达先生说《繁花》是“最好的上海小说之一和最好的城市小说之一”。
王家卫说:“《繁花》就是上海的清明上河图。补充了60年代到90年代这个城市的发展,它解密了,它是一个词典,所以这个电影其实代表了上海的精气神。不但只是面子,也是它的里子。”他正准备着,把这本书搬上电影银幕。
        现在他熄灭了烟,在上海的冷夜里踱步,如同李寻欢出现在满天的风雪中。在文字的世界里,他落笔精准,文风洗练如刀刻;在生活中,他温和谦逊,讲话慢条斯理。
        他是沪上的“名侠”,他叫金宇澄。
        茅盾文学奖评委王春林先生这样讲过:“说到上海叙事,自白话小说盛行以来,一直到金宇澄的《繁花》横空出世,大约有4位作家是绝对绕不过去的。按照时间顺序排列,他们分别是韩邦庆、张爱玲、王安忆、金宇澄。”
        金宇澄生于沪上,长于沪上,人生大多数重要的转折也在沪上发生。他的小说飘着葱油拌面的味道,里面的上海故事让人着迷。不过,更令我感动的,是这些故事的原型,是他自己经历过的隐秘而跌宕的时光之变。
        1955年,金宇澄的父亲因涉“潘汉年案”被隔离审查,四岁的金宇澄不得不面对这个“大难临头,人见不到了,待遇取消,必须搬家”(金宇澄母亲语)之年,以及此后残酷的童年。他跟着母亲搬过家,陪着大哥和小妹搭客轮从上海到湖州找在水泥厂工作的母亲。窄弄堂、小菜场,沙丽文点心、大壶春煎包,陕西南路、黄浦江、苏州河,走街串巷的白俄磨刀人、从食堂打饭回家却在路上私自揩油的保姆阿姨……这些,是他的童年,都成了他后来讲出的故事。
        1969年,他与大哥离开上海,到黑龙江插队。在那里,他“喂马、砍柴”,“关心粮食和蔬菜”,唯少了“周游世界”的浪漫。他种过玉米、大豆,砌过墙,盘过炕,当过马夫,磨过豆腐,结识来自全国各地的知青,接触三教九流人物。这些是他的青春,也成了他后来讲出的故事。
        他的童年,他的青春,远非我们这些听故事的年轻人所能想象。知道了这些,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从他的书里“一万个好故事扑面而来”。
        关于农夫的养马生活,他写道:
“这种动物都是夜神仙,双目同狼眼那样发绿,在槽旁闪耀。它们整夜需要进食,啃槽板,与邻不睦,便溽(排尿的动静,如大号龙头放水)。可怜马夫每夜数遍起身添草。空气臊浊不堪,只嗅到一点豆秸、三菱草那种切碎的秋天野花气味。”
        在他笔下,乡下屠夫宰杀牲口时的场景是如此凛冽肃杀:
“乡下屠夫做事有一套辞令,杀每头牛或者羊,都对它们单独说一番请求理解的话,比如:“——雷声响(呀么)雨点到。日头西就刺骨寒。人不吃,我不宰……”每聆此咒,羊顺命沉默,牛也不再滴泪,紧咬住舌条,逐一受死。”
        还有到了三伏天,吹空调、吃西瓜的现代人很难想象的旧时生活:
“火车与驳船的汽笛声,顺正南风可送出十余里,滑入每一家敞开的南窗、发烫草席、居民男女燠热昏黑的梦中——那会生发多少夜车旅客的回忆呢,汽笛嘶嚎和哐当声里,床脚像颓然跌落到了铁轨里晃荡、加速、颤抖,最后就于幻觉中疲惫醒来,看一眼挂钟,摇几下蒲扇,吃冷开水、大麦茶……”
        …… …… ……
        这些事,我们也许一生都没有机会去经历了。但金宇澄的文字就像一场3D电影,把我们带进他的童年,他的青春。这些文字辛辣如酒,凛冽如刀锋。打个比方,说到冬季饮品,现在很多人都喜欢奶茶,一只易于传热的塑料杯,倒入温热牛奶,调进甜腻的茶粉,放椰果、几颗珍珠,调味精细。
        那有没有人想过可以在冬天里饮烈酒?大曲或者威士忌,放在宽口杯子里,满满地含住一口,猛地咽下,火焰变换着形状,跌跌撞撞闯进胃里,一个激灵走遍全身,暖意顿起,于是竖起衣领,已更懂得怎样面对寒风。
        金宇澄的故事就像这杯烈酒,让人时时惦念,使人欲罢不能。而读金宇澄的作品,我认为,不应该只当故事读。没错,这位“老爷叔”的确很会讲故事,但他的故事与现实是高度一致的。我喜欢他的小说,却在他的那些非虚构作品面前流泪喟叹。读《繁花》,我会惊异于那座城、那些事,读《洗牌年代》我会恍然大悟:原来那座城和那些事的本来面貌竟是这样。读这本新书《回望》也是一样。
        《回望》的封底文字中说,记忆的根须最容易凋落,在凋落之前,留取样本,是有意义的一件事。身为八零后的我没有资格评价父辈、祖辈的选择和生活,我只好从金宇澄的文字中阅读过去,尽力记住这些根须。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经历,经历包括了欢笑和烦恼。我们无法经历前代人的事,但青春和热血都是一样的。当前代人回望过去,我们又怎能无动于衷呢?
 
爱读古龙的人都记得这句话:
“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
万里飞雪,将穹苍作烘炉,熔万物为白银。”
怎样?凛冬将至,要不要放下你的奶茶,来一杯烈酒?

  《回望》读后感(六):过往里有过往的自己 过往里带来了现在的自己

4/1 读《我的父母》

1.作为一个念旧的人 怎会不知过去给人带来的慰藉与苦楚 才觉自己对上海这个城市的了解如此肤浅 也对“上海滩”的历史开始充满兴趣想要读更多相关的资料 一个人深度游一下上海 之前踏在大阪城的正殿上 虽不了解那段过去却也极受触动 想读更多史书了

2.文中对父亲的描写 让这个形象鲜明又让我再次对时光逝去的无力感到些许恐惧 或许更担心的不是时光带走年轻的热情 而是还年轻就自己掐灭心中的花火

3. 我也多次想过如果死去 有多少人还会记得我 对于这个问题的考虑不知是出于对自身渺小的恐惧 还是寻求存在的人类本能 如果死亡真如作者所说 “痕迹”真正地消失 是选择做一个“自然死亡“的人还是改变世界的人呢?

4.文中那个“骗钱”的白面书生的事情 我想我能理解父亲的感受 我有时也是一个不愿接受现实阴暗面的人 如果阴暗曾给我甜蜜的幻影 我愿相信幻影便是真实 同时也暗暗受着明知是幻影的苦

  《回望》读后感(七):金老师,多写点吖

朴素的家族史,克制的回忆录,清冽的非虚构写作,看得意犹未尽。 全书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很短,是父亲去世后,作者的纪念性随笔;第二部分,以温故笔法,穿插大量书信、笔记、史料,简述父系家族史,重现父亲解放前在隐蔽战线的活动以及因此卷入的政治风波与经历的多舛人生;第三部分,通过母亲的口述、日记、老照片,“填补”第二部分缺少的由于社会变动和人世无常而身不由己的生活细节。 如金宇澄所愿,《回望》,是有价值的历史记录,更是有意义的记忆样本。 P.S. 第二部分,主线之外,有几个小故事,是特别“酷”的小说素材。 比如,金父的儿时玩伴沈玄溟,母出轨年轻租客,父自杀,之后,沈染上烟赌恶习,租客与沈妻席卷沈家钱财私奔,最终,母中风去世,沈25岁即瘾发哀号而亡。2011年,92岁的金父,偶然在一本小册子上发现,那个职业为西医的租客,抗战期间,曾派人通风报信,使得中共地下工作者及时转移脱险。 就像金宇澄说的,“此刻唯有这突如其来的结尾,才符合本文的互照样式,符合这悲情故事难觅的某一延伸线头”。 嗯,金老师该多活多写吖。

  《回望》读后感(八):《回望》:每个人的回望都有价值

金宇澄先生的《回望》结束在“如果我们回望,留取样本,是有意义的”这一句上。读完,合上封底,我明白了,金先生为什么要用“《黎里•维德•黎里》——父亲”与“《上海•云•上海》——母亲口述”这样互文的结构,来完成回望。
我不再像小时候,一本书上手总是要先看看结尾如何。从头开始一页一页地细读《回望》中“《黎里•维德•黎里》——父亲”的文本后,始终不能明白,像金宇澄先生父亲那样的传奇人生,用什么样的篇幅书写都不为过的,金先生的文笔又是不容置喙的,他怎么舍得让父亲的传奇就这么“淡扫峨眉”地只占了原本就篇幅不大的《回望》一书的半壁江山?
读完整本书,原来,在金宇澄先生看来,母亲姚云的普通人生,如今回望虽不及父亲的那么惊世骇俗,但就普世价值而言,可能更胜于前者。地下党、坐牢、被潘汉年案牵连再坐牢……这样的人生故事,传奇得我们与之有隔岸观火的距离。姚云的故事就家常了,读书、结婚、生子、在因夫婿的冤假错案造成的生活困顿中苦苦挣扎……这样的人生故事,“如果我们回望,留取样本,是有意义的”,我这样理解金宇澄先生写给《回望》的结语:姚云的自述,才是留给后人的信史。
有这样的猜测,源于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王家范先生的一段文章。这篇题为《明清易代:一个平民的实话实说》的文章中,王家范先生提到了一个人一本书,人是生于1628年的上海县人姚廷遴,书是姚廷遴的《历年记》。在这本书里,姚廷遴本着把自己一生经历写下来留给子孙的念头,41岁那年动笔,从回溯他出生那一年开始,巨细靡遗地实录了自己的生活经历,直至康熙三十六年(1698年)搁笔。这本书,在王家范教授看来,“是不可多得的原生态史料”。果然不可多得,就是这本被认为“由于姚氏识见有限,文辞叙述殊觉冗杂,故此书向不为通人所称许,少有流传”的记录,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惊人的史实,即明末即使在富庶的江南,也是饿殍遍地不乏人吃人的惨状。这种惨绝人寰的场景,正史里可有详说?这种原生态的史料,为明朝的败亡加了一条鲜血淋漓从而叫人难以忘怀的注解。
因此,很愿意呼应金宇澄先生《回望》的最后一句话,特意去了一趟外地想请一对年近九秩的老夫妻跟我讲一讲他们的故事。
他们,女方是内地一座小城教会学校校长的千金,男方是华北小城煤矿主的小少爷,两个人在新中国成立之前的北京师范大学相遇、相恋,后来结婚。新中国成立以后,因国家需要提前走出学校留在北京一所大学教书,到1956年他们在北京已经有了不错的房子也有了孩子,竟然没有迟疑地相应号召与北京作了一次没有牵绊的告别远去安徽建设皖南大学。皖南大学终成纸上谈兵,数年以后肯定让他们回北京的承诺,也随风飘去,这一对有着不错家庭背景的夫妻,总是无法融入安徽的风土人情,合肥、芜湖、马鞍山地多处辗转,还好,老天有眼,晚年将近,苏州接纳了他们。
我认识他们的时候,两人已经在苏州安家多年,可我在他们家四室一厅的房子里一转悠,吃惊地发现,没有一间屋子里的家具是成套的,零星几件诸如大厨五斗橱,不是门关不上就是抽屉合不拢,窗帘也是没有两幅是相同的,像是随便拿了块布挂上去能遮挡窗外的光线或窥视就行。1980年代,商品房的概念还没有甚嚣尘上,哪怕是在苏州,能住上四室一厅的房子,也是令人咋舌得羡慕不已的,他们却这么胡乱地住着。后来,发现他们对付的,不仅仅是居住环境,一日三餐更是敷衍得不像话,要么在学校食堂搭伙,要么买些熟食回家再炒个青菜将就。他们的好时光都在他们的回忆里,比如刚刚解放那会儿,去砂锅居、东来顺吃饭,去稻香村、起士林买点心。到了美食遍地的苏州,他们反而将日子过得这般潦草,我很想知道,这样的变化是怎么发生的?于是,就寻找机会试图到他们那里寻找答案。他们的答案倒是惊人地相似,就是对方的无所事事让自己一辈子的生活都处于困顿中。其实,这60年来节节败退的生活状态,哪是他们自己能负得起责的?他俩的变化是社会形态发生巨变的最好的民间样本,我想。可惜,只要问及他们的往事,就是无尽的抱怨。不抱怨时光不抱怨周遭,唯独抱怨相扶相持走过了半个多世纪的爱人。
想送一本《回望》给他们,他们读过后会不会明白金宇澄先生所说“每个人的回望都是有价值的”,然后,平心静气地跟我说说他们的往事?

  《回望》读后感(九):“观看密密麻麻的过去”

这本书读到第十七页的时候我便产生了幻觉:真实比虚构惊心数倍!

我不知道,但恐怕许多未出世的谍战小说都将预备好要抄袭这样的情节:

父亲以派遣公干的名义被秘密关押起来,母亲起初还当他真是去了北京。后来收到信,其中一封写着:“昨夜响雷,大雨。”母亲心下大惊,便知父亲就在上海。

聪慧的妻,却万想不到,丈夫就在离家两个街巷之隔,那送信的邮差骑着脚踏车穿梭的,恐怕不过三五分钟之距。

说实话,初读小几十页时,我都未有意识到这是一本非虚构,金宇澄那上海爷叔气质的讲述范儿一起,我以为自己再度进入一本《繁花》。

然而读着读着意识到不对了,书里加入的照片,特殊工艺纸张的夹页,印着老证件旧信函,我想除非是有形式艺术的意思,不然断不会为了一个故事编排着许多逼真的佐证。

是的,这是一本回忆录,但不是金宇澄来做第一人称,也不是转述,他是从父母各自的角度来回忆旧时候,在试读的片段里,你就能理解为何我会说“个体史是在筛拣沙滩上的云母”。

母亲说,我父亲喜欢逛旧家具店,一九四八年在苏州买了一个边沿和四脚透雕梅花的旧圆桌、一个旧柚木小圆台,请店家刨平了台面,上漆,木纹很漂亮。梅花桌子在一九六六年被抄走,柚木圆台一直在家,现放着我的笔记本电脑。

即便是普通人家,也常有几件历经数十年的物件,物件与人之间的情感牵绊,有可能就是一个乃至数个时代的印痕。

最近我看《冲天》,回忆国民党抗战飞行员的,金士杰做了主要念白。片中记录了林徽因作为当时空军士兵们的荣誉家长,伴随着战争进行,不断收到烈士遗物的惨痛经历。有时候,人到暮年,许多回忆可能都成为同时代轻飘飘的年轻人无法理解的干涸血迹了,因此我简直不可想象,《回望》里面的母亲,是如何从一个资产阶级小姐变成顺服组织的普通女性。

我这样说绝没有讽刺或鄙薄的意思,不然我也成了轻飘且不知所谓的年轻人之一了,你可以看到在文中,母亲是怎样一次又一次面对突如其来的命运风暴,从少女到为人妻为人母,纵然是有快乐无数,时代也无情带来了数次极端痛楚的风暴。

使人感觉平静的是金宇澄的笔触,很惨痛的,他写了,亦是无声处听惊雷,很快活的,他写下,有种分毫不差的少女情态。有时候读他以母亲为第一视角的段落(是全文最长的部分),完全感受不到男性气息,就是一个女孩子在说事情,这很了不得。

周末我去看了《八月》,出来时和朋友讨论,似乎有件事是很可以推而广之的:无论如何,一个孩子的父亲,会影响他的志向,而母亲,总是以全部的气力,造成着孩子的个性。

金宇澄说父亲很早便敏锐地意识到知识分子普遍的遭遇,因此对他走向写作与编辑道路不无担忧,而他母亲是这样一个浪漫而坚韧的女性,因此金宇澄的文风是如此有节奏又够松弛,实在是令人不由地联想到母子二人的气质承继。

也常觉得不想费力推荐人读书,毕竟这都太私密了,读一本书,可能需要搭配数本书,还有多少影像联系或观展经验,再走深一些,我这样的年纪,毫无一手经验能作为谈资,在了解历史时总那样粗浅。

或者我们一起再读一读吧,从《回望》里理解留存记忆之必要,也试着去“回望”上一辈人的重要时光。

  《回望》读后感(十):回望与重现 By小白

《回望》展现了记忆的重要价值:让历史变得似乎触手可及。要做到这一点,不单单是依靠丰富细节。虽然这本书确实给读者提供了大量细节,动作、对话、表情、行动和环境,翔实而生动。但更重要之处在于,《回望》呈现了历史事件中的另外一面,常被人忽略的、隐秘的、因而读来会让人觉得既熟悉又陌生的一面。
它写强盗劫财绑架。到文献馆缩微胶片阅读机上检索上海中西旧报本埠栏目,你会找到一大堆记录,在上个世纪最初一二十年,城市近远郊县每每发生杀人越货事件。但是从史料中你不会读到强盗挥手把灰鼠袍和散碎银两扔给乞丐那种场景,你也不会读到那样的乱世奇景:满街绿林好汉,家家店铺关门,装有财货的箱子被拖向河边,却有一家瓷器店安然无损,伙计们齐齐站在柜台前闲看风云变幻。原来那是富庶江南的传统,强盗从不染指瓷器商号。这些故事展现了某种(如何可以这么说的话)日常生活中得戏剧性时刻。即使隔开了数十年,即使透过讲述者(有可能已被误植)的记忆,即使有些故事来自早已丢失语境的旧日文献(日记书信),它们仍保存了充沛的往昔生活气息。那些人物活在世俗日常中,而不是活在某种“历史意义”中。然而,就像真正的历史一样,于凡俗日常中突然出现了那一刻,在那一刻,历史展露了它的真正面目。
在黎里旧家,“父亲”的老同学家中发生了一起人伦畸乱事件。女主人与租客青年医生私通,男主人愤而自杀。女主人霸占家产招赘情夫,不曾想若干年后情夫又与美貌儿媳有染。这也没什么,小说中常有,可作者最后补记一笔,那位为乡人侧目的青年医生,竟然也有他的另一面人生,他是革命者的同路人,抗战期间,危难时刻,把重要消息传递给地下党,保护了组织。这位青年医生的奇异人生,似乎向读者揭示了人物命运与其性格之间的某种精确关系,足以用一部小说的厚度来加以诠释。他之同情革命,与他对日常伦理的蔑视有没有什么秘密关联?或者,正是因为他在生活中如此惊世骇俗,所以他甘冒风险出手帮助地下党实际上也是天性使然?
作者的父亲是四十年代著名的“上海谍报团”成员,这个坚持抗战的中共地下组织因受东京佐尔格小组的牵连被日本特务机关破获。在作者笔下,危险复杂而“铁的逻辑”的秘密革命工作却也同样有另外一种视角,为钱所困、仓促应战而不得不采取的各种临时举措、即使在严密工作纪律下也难以避免的人性疏忽。违背了严格的秘密工作规则,书中的两位从事两条不同工作线路的同志却被安排住在一起,显然这会大大增加暴露风险。如果他们跟房东之间没有那些矛盾芥蒂,也许能有机会逃脱追捕。尽管本书有关段落其重点并不是详细展现父亲所参与的革命地下工作,但有些片言只语的纪录往往揭露了被史传小说影视各种文本所忽略的真相。比如关于太平洋战争爆发的情报,我们在很多回忆录和研究报告中读到有关事件人物的传奇纪录。我们读到在不同线路上工作的情报人员事后声称是他们得到了这条重要情报,是秘密战线上的重大胜利。本书中却讲述了这样一个有趣故事,“父亲”所属情报小组也向上级报告了战争将于八日爆发的消息,然而那却是一条伪造的假情报,一半是分析,一半靠猜想。等到事后上级追问来源,情报提供者甚至吹嘘说情报得自日本皇族。这个类似格林笔下哈瓦那特派员和勒卡雷笔下巴拿马裁缝的假情报故事,奇妙地让我们感觉到触摸到了历史真相。因为确实,假如跑到文献馆查阅中英文旧报,你一定会发现在当时,每个人都确信战争即将爆发,每个人都在按照自己的知识和判断来猜测那个具体日期。
这是一部关于“父亲”和“母亲”的记忆之书,由于他们勇敢地投身于历史之中,他们的记忆也就成了历史本身。“父亲”的家族如何在上个世纪初的社会转型中渐渐败落,“母亲”的家族如何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城市工商业发展过程中繁荣,他们如何并不十分自觉和自主选择地最终加入了革命阵营,正是上个世纪中叶一代青年齐齐左转的过程缩影。读者甚至也能从“母亲”在49年后加入干部训练班的故事中看到中共建国之初的艰难——严重缺乏各方面的干部和人力。正如我们先前所说,书中人物从未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将会在某种程度上融入历史,他们只是日常地生活着,但总是有那么一个选择关头,总是有那么一个戏剧性时刻,让他们在历史舞台上扮演了一个角色。
二十世纪中国历史是一部激情和伤痛史,从那个时代过来,无论家国和个人都充满创伤。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反复不断地讲述那段历史,讲述那些事件,正是对这种精神创伤的矫正和治疗。反复地、不断从各个角度各个层面通过叙述来重现那些事件,而不是急于去理解它们、急于给它们寻找某种因果关系,才是面对历史当务之急。这不仅是有关回忆和心理分析的隐喻,这正是叙事本身的意义所在。就像《回望》书中提到母亲的那一句话:在梳理记忆的这段日子里,她变得沉静多了。这正是记忆的价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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