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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卜菜籽结牡丹》读后感10篇

2018-03-04 20:32:02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萝卜菜籽结牡丹》读后感10篇

  《萝卜菜籽结牡丹》是一本由仙枝著作,九州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29.80元,页数:240,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萝卜菜籽结牡丹》读后感(一):银碗里盛雪

  好的文字如银碗里盛雪,仙枝的书便有这样的晶莹

  透。仙枝是得了胡兰成真传的弟子,只是文学上的真传大

  抵在意而不在一招一式,所以仙枝的文章读起来有几分像

  苏青,有几分似三毛,若是不说,没人能读出胡兰成。她

  说不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是从胡兰成的笔意上旁逸

  斜出,生出许多家常闲话,另有一番纸上风景

  孙悟空学道有成,对外只说是“自家会的”,不是因

  为逞强,要自立门户,而是怕给祖师添麻烦。仙枝却处处

  不忘师恩,总会提起胡兰成对自己的提携点播,对胡老师

  仙去,不无遗憾,可以看出那个时代尊师重道的精神与风

  度。

  书里特地提到仙枝和朱家姐妹去日本游玩,三姐妹好

  的如一个人,然而从天文的序里,能读出她们三人明里暗

  里的在文字上逞强斗巧,要在胡老师与众人面前出个风头。

  俱往矣,好在天文、天心、仙枝还在,银碗里尚能盛雪,

  这一幕盛况还会重来。

  《萝卜菜籽结牡丹》读后感(二):那些属于三三的青春事儿

  无论是看了仙枝自拟的序 还是小北的编后记 觉得关于书名缘由解释还是看的不甚明白。特地去查了一下,不查不知道,吃了这么多年胡萝卜,不知道胡萝卜菜籽长啥样,也没思考世界上原来存在这么个东西(这个世界上你不知道的人事还多着呢→ →)图片什么的好难找 很少很少 不过萝卜菜籽很好看啊 密密的一簇 好像满天繁星 有点葱花的感觉 但是更茂盛 所以不要小看这不起眼的萝卜菜籽啊 开出来的花也是不示弱呢——从普通寻常事物里生出意外的惊喜来。正如我们的生活,现在所处的时代,注定一般人不会经历史书、小说中的大起大落,相对比平淡。但是不要因为是寻常的生活,就忽略它所展现出的美来。将自己的视角投注到自己所走过的人生路,也会有“萝卜菜籽结牡丹”一般的感慨吧。

  读罢全书,第一感觉是仙枝的文笔真的很美。有些话、用词,琢磨起来还真是有意思呢,有作者的个人特色。对于古典文学的引用随处可见,却恰到好处。对于细微事物、景致的描写不落俗套,够细,却不至于过细,而看不清全貌。

  整体文字给人的感觉是清丽的,虽是怀旧性质散文,却觉得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少女情怀,女学生清新气质扑面而来。篇篇都有戳人心句子,不禁记录下来,慢慢欣赏。P45“但众人积业太重,反开起倒车来,反拼命的借外物把人的天性真情来包裹来,一层又一层,里面的细胞都给窒息了。”这句话前后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想着“现实不即使如此么?”

  说道“三三”,年轻人那股子纯真劲儿真叫人向往。虽然仙枝所处的那个年代已不再是民国了,但我觉得仙枝很有民国的感觉,她是属于那个时代的人。采访梨园传人(这篇文看罢,深觉于国粹,我了解的太少了)还有从大陆来的小羊,志同道合年轻人聚在一起,这种场面是多么美好啊。

  整体来说,这部文集是一部关于友情亲情、对于中国历史的怀思的散文集。尤其里面关于日本借鉴中国唐朝文化,将其融入自身文化的部分感触很深,作为文化大国,今日于文化的保护又是怎样一个状况呢?特别是有些商业运作,美其名曰“文化保护”让人着实看着心急。

  杂七杂八的就说到这吧~

  《萝卜菜籽结牡丹》读后感(三):风吹日影浮世欢(邱向峰 )

  风吹日影浮世欢

  文/邱向峰

  《渤海早报》http://epaper.jwb.com.cn/bhzb/html/2013-03/04/content_929174.htm

  仙枝的散文师承胡兰成,读来清嘉宛媚,如同一池碧荷在清塘上悄然绽放,在和风丽日照拂下,一路唱着浮世欢歌。仙枝,原名林惠娥,台湾宜兰人。这位水袖舞动的神姬,当年深得胡兰成器重,与朱天文、朱天心共组《三三集刊》与三三书坊,留下一段佳话

  在仙枝眼里,三十年来的人世风景,历经了岁月的淘洗,欲望的潮汐渐落,锦缎上的风花雪月失了色,只剩一片清寂疏朗。她便用三十年的陈土,伴着上世纪八零年代的风风雨雨,浇灌出姿态纷呈的文字百花园。那些水红岁月里的倩影化成园子里粒粒晶莹的萝卜籽,她精心培育,凭借憨痴的纯心捧出了天悠悠、光荡荡、人也清寂无恙的清旷天地

  无论是谈艺术,如电影天涯何处无芳草》、话剧《沸点》、京剧风韵、云门舞集、宝黛爱情;还是摹人物,如从六朝的典丽中走来的林文月、憨憨的大哥“唐山大兄”、“沉默的候鸟”哑巴堂哥……她都写得天真烂漫,练达通透的笔触里,蕴涵的是深厚的中国文化素养;清新隽永的描摹下,彰显的是对人性见微知著。彼年胡兰成评仙枝,说她的文章像日影,风吹日影,河水也流着日影。确乎如此,日常生活、人情世故、方家耆老,在她眼里坦荡日月。云淡风轻的文字背后,埋伏着她如歌的喜悦、似海的深情以及旷世的心动。

  她的字句读来如清风拂面,让人喜不自胜。《乌栖曲》中写同学王佳筠与冈野老师清浅的暧昧后,事如春梦了无痕:“王佳筠圆圆的酒窝,圆圆的脸就像一朵出水的荷花满满地开了,漾在绿绿的荷叶中,荡在清清的六月天里”;《一花一真》中写情感:“年轻浪漫的情感像朵朝阳里带露水的小花,神圣庄严地披挂着阳光露珠,风来雨来都是奇迹,也都是肌肤之亲,吹吹而逝,拂拂而过,分不出宾主”。这样的语言清水芙蓉,没有丝毫雕琢斧凿之痕。

  仙枝在朴拙的记叙中总爱体察和丈量着生命重量,并充满了一种生活的气息世俗趣味。如《闲情记》中写对芙蓉树的偏爱:“伸出手便摸到叶子,它也特别和我熟,专挨着窗台长;自习课时,我伏着头朝它看,它就借着风掠到窗台上来,我从鼻头眯着眼瞅它,它更摇了摇,几乎要跳到我的睫毛尖来”;《我游日出处》中说牡丹:“它是一株婉约奇葩,福寿康宁地只管世人繁华喜气,不像荷花的是慷慨高歌,悲喜同生”。在她笔下,我们看到了文学的诚实温暖,生活的俏皮与可喜。

  世事无论大小,人情无论深浅,仙枝都能娓娓道来不动声色,却韵味悠长。这源于她的一颗世俗心,世俗情。评论家谢有顺说:“一个好的散文家,一定得有一颗世俗心,同时兼具一种灵魂视力。所谓的好,就是要从俗世里来,到灵魂里去;所谓的文雅和美感,就是来自灵魂对俗世的觉悟。”字里行间,感到仙枝不仅具有一颗世俗心,而且还能自如地从俗世里来,到灵魂里去。

  追根溯源,仙枝文字中饱蕴的民间世俗性来自于她祖父母那瓜藤绵延的家族纽带,以及伴随生老病死而来的繁多礼仪,还有宜兰乡民对各种节气应对和神明祭拜的日常活动的耽溺娴熟。在这一氛围熏陶渲染下,她的文字既有“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的盎然古意,又有枝枝叶叶的俗世人情。

  朱天文曾说仙枝的人生好比生在墙里墙外的边际上,又好像一朵田畔花,太阳底下无名目。如许的通脱萧散成就了仙枝文字中如瓷的温润,如莲的淡雅。“山里山,湾里湾,萝卜菜籽结牡丹。”选这支吴越童谣中的句子作她的书名,倒也熨帖暖心。默念书名,喜气如水漫过,正所谓:余韵入疏烟,仙枝日月长。

  《萝卜菜籽结牡丹》读后感(四):别有红尘外,仙枝日月长

  很多人见我捧着这本散文集,都要对华丽丽的封皮瞅上两眼,继而问:“这书名怎么读?”我便用手指画着念给他:“萝卜——菜籽——结牡丹”。再问:“萝卜菜籽怎么会结牡丹?”未及答又问:“咦,仙枝,是日本人吗?”

  我笑笑。仙枝不是日本人,而是一位中国台湾的女子。她原名林惠娥,台湾宜兰人士,是胡兰成先生的大弟子,入门还在朱天文、朱天心姐妹之前。“仙枝”也是胡兰成先生为之其取的笔名,出自苏东坡诗句:“别有红尘外,仙枝日月长。”书名《萝卜菜籽结牡丹》则来自江浙一带的乡下俗语,曰:“山里山,湾里湾,萝卜菜籽结牡丹”。听来朗朗上口,思来更别有一番意味深长

  仙枝为文,是文如其名的,既有无尽的仙意渺渺,又有枝枝叶叶的俗世人情。在这本书的序言中,朱天文也说:“当年我亦被仙枝的好处压倒。她的好处是,民间的世俗性。”她的笔下有宜兰的民间气象,有瓜藤绵延的家族纽带,以及伴随生老病死而来的繁多礼仪。

  整本书中,我最喜欢那篇《沉默的候鸟》,主角是已经死去的“哑巴哥”。他是乡间一位寻常的残疾人,一生“苦多于乐,寂寞多于繁华”,在崇尚金钱权力的今天,其人似乎本应生如蝼蚁,死如尘埃,惹不起半点波澜。但在仙枝看来,“哑巴哥”却是一个有气度的人。他在乡间挨家挨户吃流水席,无论生人熟人,只要家中有祭奠先人的仪式,他都会大大方方去吃喝,而且红包全免。街坊邻居也不厌,哪年看不见他,反倒会惦记,以为他生了病。他喜欢赌,赌友说他“精得很”,每年都赢钱,懂得“见好就收”,输了也不耍赖。过世后,他的遗物只有二十来颗新旧相杂的骰子。“我”想拿走四粒留个纪念,于是在灵前用抛银元看正反面的方式来征询“哑巴哥”意见结果连扔了六次,都显示“不同意”。于是只好作罢。

  在仙枝笔下,“哑巴哥”全无我们所谓“弱势群体”的感觉,谁也不会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怜悯他。他看重人世,也为世人所看重。今天,我们口口声声说尊严,试问这样不是尊严是什么?

  书中的民间不仅有包容,也有被遗忘高人。《梨园传人》写唱京剧的老艺人马维胜,他的妙句是“花脸是我,我就是花脸”,这一句惊天动地,是信心百倍,更是诚意十足。还有马维胜对花脸境界理解——“适可而止”,四字真言点醒多少梦中人。丑角演员周金福,十八岁那年倒了嗓子,什么都唱不了。无奈之下,“看到有人赶牛车过去,就抓着牛车后面练矮腿,天天练小花脸,天天喊,终于把嗓子喊回来了。”让人看了又想笑又佩服。

  仙枝的悟性极高,不少句子让我看后忍不住喝彩。比如,谈起志同道合的旧友们,她说“好比那五行山下压着的石猴,尚未成人子形,已自己会得玩耍。是莫名的一股士气”;谈起黛玉葬花,她说“花叶最是与土亲了,它的委地是心甘情愿的,在风声日影里婉然入土,无悲亦无思”;谈起云门舞集,她说女娲“像亚马逊河畔的女猿人”。真是处处皆好句,可又都在想象之外。

  然而,她却偏偏常说自己是个“痴人”。在《不忘某约》里,她又想起老师,梦游西湖,“总筹算哪天将长辈的英灵移回西湖边,即便无法安下他的骨灰,我代种一棵梅也是可以呀。”真是一派天真烂漫的糊涂,而这糊涂又是最有张力的。

  胡兰成先生有句云:“隐隐王气杂兵气,迢迢文星是客星。”或许,仙枝便是这样一颗“客星”,启发自命正统而又找不着北的我们,重新观照民间与传统期待某日蓦然回首,可见“春在溪头荠菜花”。

  文章来自胡兰成网

  http://hulancheng.com/

  《萝卜菜籽结牡丹》读后感(五):答客问 (与仙枝的一次对谈)

  答客問

  1.《蘿蔔菜籽結牡丹》是您寫的三十年來人世風景,包括《好天氣給誰題名》都是在您二十幾歲時候寫的文章?能不能談一下您寫作的一個歷程。(比如從什麼時候開始進入真正的寫作工作、現在仍然會決定繼續寫下去,會繼續出書嗎?)

  如果不是因為大二下學期的五月得識胡老師,我根本不知何謂提筆寫作,完全是人生意外的藍圖,於是在初生之犢不畏虎的衝動下,加入朱天文、朱天心、唐諾、丁亞民等有潛力的作家園地,大家因著年輕,有著無限的活力,我也不知天高地厚的和大伙一起競寫,也才開始涉獵閱讀文章的階段,好比幼兒學走,搖搖晃晃竟也膽敢提筆,這份勇氣也是胡老師給予我的。

  然後有好長一段時期,我把自己放逐在冷漠的世俗架構、職場的生存競爭裡,與寫作幾乎完全脫離,幸喜三年前獲小北先生的鼓舞催促,這才悠悠的自酣睡的迷局裡一躍而起,我很相信西哲一句:人生即表達。的確,除了文字表述,實在沒有其他更合己意的事可做,又且我對人的內心世界最是好奇,繼續寫作出書會是今後生活的重心,儘管寫作的方式已然不同,藉著電腦,思緒的呈現將迥異於過去,前此源於自信心的潰散而封塵於土壤深處的自己,像一隻老蟬冬眠於極黑極黑的地裡好久好久,畢竟出土的時節已到,I will be back!

  2.《蘿》和《好》讀起來都是充滿青春氣息的文字,想請問一下您現在重新回過頭去看以前的文字,有哪些感慨呢?如果繼續出書,會以什麼為題材,會用什麼樣的風格?

  這種感慨好難言說,就像回顧年輕時的照片,從黑白到彩色,歲月的刻度一一顯現在不同年紀的表情裡,如果說那就是所謂的人生的內涵,我倒覺得比較像一場黃粱夢,有著醒轉之後的體悟,忽覺人生不就是一路的表達?一再的更正?

  我已打算著手書寫以人為主題的隨筆札記,我總覺得有幸生而為人,就該記下些什麼吧,也好為這一世留點痕跡,如佛陀說的人身難得,回首過去,體驗當下,放眼未來,頌讚這段20世紀末葉、21世紀初始的人世風景將會是我的思索方向,至於風格為何?也可以說無風格,就只是老實寫去、不灰澀、不抑鬱、甚至帶點卡通加滑稽味兒吧!

  3.我們知道您師從胡爺,據說您在中國文化學院求學時,結識當時在中國文化學院授課的胡蘭成,深受胡蘭成賞識,並從其所學。後來看見一些書信,胡爺親切地呼你「小人兒」,想請問一下您從他身上學到的東西(無論是文學還是處世上)。請問他是您寫作上的啟蒙老師嗎? 天文小姐說過「要是胡蘭成看到你有什麼好處,他不僅當面說,而且四處跟人誇讚這個人怎麼樣好。我曾經被他這樣稱讚過,當時不覺得自己有那麼好但聽他這麼說,真是盛情難卻。他誇讚你有這個特質,於是你即便不是這樣也要往上蹭,不能辜負他對你的期許。在他的眼光注視下,你會一直往他所期許的方向走。」 「小動物把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生物當成自己的媽媽。我對胡蘭成的感情就是這樣。我在他的啟蒙下成長。他把他的智慧、學識直接變成一個果實給我們,我們要做的是,依靠已經到手的果實,從頭去把這棵樹的根、枝幹、樹葉畫出來。」

  天文真是聰慧之至,她的體會真美,胡老師真是這樣的啟蒙師父;我生來魯鈍,只會依憑直覺,而非透過文字的詮釋(當年天文一家已熟讀張愛玲的小說散文),我真的可以「驚為天人」(我的白話解)來形容初識胡老師的反應,因為完全不知他的身世,只直覺他是天外飛來的神奇人士,尤其第一堂課聽他操著極重的鄉音講述蘇東坡與朝雲的故事時,我呆看黑板上的詩句,盯著講台上著長衫的講者,立時陷入恐慌,因我全然進不去那份文學的美感,同時又非常明白那是一堂絕佳的文學美宴,可惜我沒能消化,自知自己俗不可耐,於是走出課堂,我告訴自己:再也不要見這位教授了,那只會讓我覺得渺小,連一顆沙子都不如,算了,我不配親近他,離遠點,誰叫我從來不用功?活該!

  我真是這麼自責自貶的,可是很奇怪,當天晚間在學校禮堂看話劇時竟不期而遇,我就坐在他背後,我又告訴自己:怎辦?這位你不敢面對的老師就在眼前,真的不想跟他打招呼?…結果呀,散場時,我卻不由自主地上前搭訕,問他:胡老師,您也來看話劇呀?還記得我嗎?天這麼晚,您知道回宿舍的路嗎?如果不熟悉,我可以帶路…胡老師竟然也說不太認得路耶,於是我自告奮勇充當校園導遊,也從這天起,我生命的轉捩點就此啟動,胡老師成了大人兒,我是徹底的小人兒,隨侍一旁,從他的言行上開始修起我人生的新學分。

  4.想知道一下您對胡爺的感情是如何的,聽說當年您還一直幫他謄寫手稿,是這樣嗎?有沒有特別刻骨銘心的回憶,還有對你的一些教誨(因為猜想胡老師教晚輩寫作的方式一定很特別)

  我想以我這般的不學無術,要在極短的期間內學會一些文字基礎工,謄稿或許是最直接的學習方式,有如書法臨帖,一筆一畫不可馬虎,胡老師大概想到這個法子吧,又看我的字體不像女生,筆畫帶勁粗獷,便稱讚我的字有力、不錯,可以幫他謄寫手稿,他也好邊寫邊整理,定稿日子已定(即華學科學與哲學一書),正好可以加速送印云云,於是在一九七四年暑假,我當起小幫手兼打雜,傍晚常陪著老師散步,聊進度中的章節,或一些有趣的小故事,可惜當年太年輕又愛看電影,有些重要的典故幾乎忘光光,但老師的身教深深影響我,讓我突生勇氣,想要探索一位大學問家的修持涵養是怎樣成就來的?就像景仰一位聖者、成道者的舉止是否都無瑕疵?他的真是否如返璞歸真般的真?與其說我向老師學寫文章,毋寧更珍貴的是從他身上學得為人子的美善與真,算一算前後七年的緣份,我好像領會不少,這可是千載難逢的際遇,我的感念也是無涯的。

  5.您從小生活在宜蘭(抱歉,我對臺灣不熟悉),不過聽說那裡的是臺灣版的浙江嵊縣,因為對自然山川有著共同感悟,所以胡爺才會特別欣賞你嗎?除了胡蘭成老師的指導,給你寫作上最大説明的事物是什麼呢?

  歡迎以後有機會來宜蘭玩玩;其實我也不曾去過嵊縣,一定很美的,因為人傑者地必靈也,或許每個人都會喜歡自己的家鄉風景,再醜也不嫌棄,一如子不嫌母醜,但宜蘭依山傍洋,擁有地利之便,從小我就望著太平洋長大的,釣魚島算來屬我們縣裡頭城鎮上的範圍,或許緣於此,我的雙眼才隔得很開、沒啥近視,大概習慣望遠使然吧、胸襟也跟著擴大吧?(一笑)

  胡老師特別欣賞我?我實實不敢當,應該這麼說,是我的土氣太厚,對流行時髦事兒幾乎無感,簡直呆鵝一隻吧。老師教給我的是言教與身教,第一、二年裡命我開讀紅樓西遊水滸三國聊齋等,外加張愛玲與他的著作,還有古來詩詞等等,簡直要我的命,我還有學校的課業,又想偷溜山下逛逛士林夜市,好緊湊呢,然而也就是這兩年間的督促,我才累積點養分,磨出點勇氣,稍稍有點文明人樣。

  老師在寫作上給我的提醒是老實讀些好書,當讀完紅樓夢時,我就手舞足蹈的想向世人宣布:你知道世界上最好的一部小說是什麼嗎?我告訴你,就是曹雪芹寫的紅樓夢!…我這副野人獻曝的滑稽樣兒實在可笑,逢人就介紹,唯恐天下人不知它的美與曹雪芹的不世出天才,我像腦袋開了竅,甚至告訴我不識字的老媽:阿母呀,如果你會認字,我告訴你,你只要讀完紅樓夢,你就會寫文章,真的!…就像我們的中文不講文法,你真懂得文字了,就如拿起畫筆一般 ,自可任意揮灑,人生的意涵全在字裡畫間,而我們活著就是為了表達這份「明白」。

  6.我想請問一下您三三文學社成立的一些緣由,三三取名的含義是什麼?前面的三指的是三民主義?後面的三則代表聖父聖子聖靈三位一體的真神?還是與三月三是女兒節的緣故呢? 我們知道當時三三文學社的成員都比較年輕,出版的三三集刊主要除了文學性極強也有著正統中國與熱愛紅學的信仰,還有很強烈的懷鄉情感,這樣的說法對嗎?您能具體說下當時的情況嗎?想瞭解一下三三的發展歷程,還有以前的一些成員,現在都做些什麼呢?還有包括舞鶴,他還繼續出書?三三一共是二十八期嗎? 現在是不是還有三三書坊? 【三三書坊 地區: 臺灣 中文位址: 臺北市辛亥路4段101巷23弄25號 電話: 2932 1832 傳真: 2341 0706 負責人: 朱天文 主辦單位: 成立時間: 1979.4.20 電話區號: 2 業務范圍: 語文】

  取名三三,原也只為著有個名字好來叫叫,像小嬰兒出生總要有個名字吧?集刊在扉頁裡寫著:「…您若認為三三縱排出乾卦、橫排出坤卦,也好,您若認為三三嚮往中國文學傳統的興賦比,也好,您若認為三三想要三達德,也好…您舉目一望,那說不盡的星海燦爛無限意,三三深願以您的認為,做為它的心願。」就是這樣的初衷,不多其他的含義,然有關三三的發展歷程、出版始末種種,還是以天文的版本為準,因她才是負責人代表,我是跑龍套的,不代表官方立場(一笑)。

  時過境遷,三三的成員泰半已邁入中老年紀,精華的年歲也都各自潛入社會各界,紛紛寫劇本、小說、當導演、教授、艦長、黨派主席、翻譯去了、…我也數不清,三三集刊好像就只刊到二十八期,而三三書坊早已收攤,地址地電話也都不具意義,再是舞鶴先生我並不熟悉,天文與他相熟,有機會我再代問天文看看。

  7.您和天文小姐、朱天心是相識已久的朋友,現在還是聯繫甚密嗎?一般以什麼方式聯繫呢?會探討寫作或生活上的事情嗎?

  大多以電話聯繫,偶而在景美家裡碰面,如時間不夠就約在她們家附近的捷運站見,因天文天心不太碰電腦,除非收重要的email,我們只在電話中聊彼此的近況,與天文聊天最開心,她的聲音甜美,內容又精采,尤其說起家裡的哪隻貓咪來,那可是如她文章中的逼真可愛,或聊最近趕寫哪些文章等等,不覺說著說著就一個多小時,她的笑聲加上我如馬嘶的笑音(我姪兒封我的),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刻。

  8.想知道一些您的近況,順便也想知道一些天文小姐的近況,(她好像過著隱居般的生活?)

  天文是「大隱隱於市」型的台北人,鮮少外出,除了當家中廿餘隻貓咪的幼兒園園長外,每天傍晚固定與天心、唐諾去附近社區分頭餵養流浪貓群,約三四十隻。她的稿約與劇本不斷,除非出國受訪,總是一家之主,一似過去當「三三書坊」的負責人(曾笑稱若財務出狀況,她是唯一會進牢被關的),如今仍負責對外的交涉(我義母亦已退休,連三餐也各自張羅,不再開伙,過去三三時期,不只食客絡繹於途,家中的貓狗族群幾達五十上下,朱家人丁之旺蔚為奇談),如最近社區增設居家排污管線,她便出面參與開會,然後守在家裡關心工程進度,但每天午後都會徒步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廳寫作個幾小時,等天黑了回家準備貓食。

  我也每天固定三個半小時、以鼻胃管為我母親餵食,從早到夜,一手包辦照護工作,可謂「校長兼敲鐘」,除非有姊妹暫替,亦絕少出門,固然母女倆天天對看,梳洗餵食難免乏味呆板,幸喜我已學會自處,把每天當第一天使,以愉悅的心情應對,自個兒安排「宅女」作息,或栽柚籽等茁葉,或看書打字,或與親友電話聯繫,或看電視、上網瀏覽,或邀友來家聊玩,閒散度日以至於今,懶散之情與過去在台北職場的緊張奔走不可同日而語。

  9.想知道胡爺晚年在日本的生活情況,你們經常進行書信來往嗎?他會經常提到張愛玲嗎?

  誠如師母佘愛珍說的「書生」、「書呆子」,老師真的手不釋卷,不是歪在床榻看書,就是寫稿、寫信、磨墨寫字,要不就外出散步、在戶外打太極拳,再即與日本友人互訪,向老師學書法、請益學問的日本學生約八、九位,固定在一位野村和世家聚會上課,課畢會吃些小點心或簡餐,距家約個把鐘頭電車路程,更常的是他們會邀老師外出賞花過節,生活趣味有如畫中人,非常優雅。

  因某些莫名其妙的因素,一九七六年末返東京後,老師即不能來台續住,自此即以書信往返,除我之外,天文也寫信,再是我義父(天文之父)也偶爾會寫,除了那三趟的日本之行,我們全只在信上通訊息,幸好老師不厭其煩地來信,三三的文脈也才因此留下印記;至於提到張愛玲時,多半是評論三三集刊誰的文章絕佳處,便舉張例說明比較,並未特意提及。

  10.胡爺說「天心的文章是風,天文的是雕刻,仙枝的則像日影,風吹著日影,河流流著日影」;又天文小姐說「當年我亦被仙枝的好處壓倒。她的好處是民間的世俗性。那麼天心作品即是"深刻的淺近"(章詒和論中國戲曲的特色) 彼時可拿《擊壤歌》為例。他們的這兩樣我都沒有。人總是被自己所沒有的東西吸引或在對方身上找到一種互補。現在回省、 仙枝當年便是補充了我的貧弱的世俗經驗、 她對我的課題是,'下生活'。"您怎麼看您自己的文章呢? 能否談一下寫作經驗,對於一些喜好閱讀的人,您現在會推薦哪些書籍呢?

  我真的越看越要不認識文中的自己了,因為有時讀讀會笑出聲來,想想怎麼會寫出這樣的句子來?太可笑了,也太滑稽了,過去常去拜訪文壇前輩潘人木(即潘佛彬女士,寫「馬蘭的故事」等長篇),她就住報社附近,我常去邀稿,兩人談起某些好玩的文章或有趣的事,就大笑特笑,還會異口同聲迸出「太可笑了!」

  說真格的,我並無深刻的寫作經驗,承天文評的「下生活」讓我備感慚愧惶恐,因為我從未專注寫作,不像天文天心全家都以寫作為終生志業,那是值得敬佩的,我曾荒嬉太長歲月,簡直不成人子,如今黃粱夢醒,我只想修補過去荒廢了的文學課業,為不愧對老師的期許,決意新試於硎,不枉過去受教於胡門,如此而已。

  除了紅樓等古典小說、聊齋、唐代傳奇、東周列國誌、莊子等老書之外,張愛玲的作品、還有近期出版的夏志清的「張愛玲給我的信件」、莫言的小說與演講集、簡媜的新作「誰在銀閃閃的地方,等你」、嚴歌苓的一系列小說等等也是我極力推薦的。

  (后记:无意间在电脑里翻到这篇东西,应该是一三年,因为杂志的事情冒昧写信与仙枝。出乎意料地,她真的非常随和,很热情地回答问题。对于仙枝,最初印象就是天文小姐笔下的“长着观音脸”···

  三三、胡爷在台湾、日本的日子可从天文的书里窥见。那青春飞扬的傲气,属于爷爷的旧中国。

  看朱家姐妹是大二至大四的阅读喜好,转眼几年了,自己的阅读习惯也改变了很多。但回忆起来,多么曼妙。去南京的先锋书店、旧书店买书,看见南大附件有鲜红的樱桃卖,以及旧砖房。

  )

  《萝卜菜籽结牡丹》读后感(六):别有红尘外,仙枝日月长

  别有红尘外,仙枝日月长

  ——读台湾仙枝的《萝卜菜籽结牡丹》

  北上京城,借住在朝阳区的草房一带。晚上无事,惟以读书消遣。前些日子,读了胡兰成的《闲愁万种》,又从同事小北兄那里借来胡兰成弟子仙枝的两册书:《好天气谁给题名》(台湾版)及《萝卜菜籽结牡丹》(大陆版)。台湾版的《好天气谁给题名》装帧简洁,朴实自然,一见之下,就让人心生喜欢。惟一缺陷乃是正文字太小,看的累眼。地铁虽然不算颠簸,看起书,眼力毕竟受点影响。

  中国散文一直有抒情与言志的两类传统,恰如宋词的婉约与豪放。自近现代以来,周氏兄弟分别领衔,鲁迅以攻击性的杂文取胜,知堂以枯淡的随笔见长。当然,两人文字风格惊才绝世而不能被定义所拘,往往旁枝横溢,别见佳处。1949年后,大陆文坛一片沉寂乃至荒漠,散文变成颂歌,成为党八股,毫无人性的气息可言。然台湾孤岛,文脉不坠,保持了传统文化的水土养分,故唯美文学在此地源远流长。

  1974年,曾经的汉奸文人胡兰成由日本来到台湾,受聘为台湾中国文化学院(当时叫做阳明山文化学院)终身教授。开课教书,与朱西宁、朱天文、朱天心父女结识,林慧娥(笔名仙枝)此时成为胡兰成随身弟子。后与与朱天文、马叔礼等人创办《三三集刊》,共组三三书坊,成为台湾三三文学的核心人物,与文字就此结缘。胡氏亦在台湾种下自己的文风,影响了一批女性作家。

  《萝卜菜籽结牡丹》是仙枝的第二本散文集,第一本乃是《好天气谁给题名》。其实说来,《好天气谁给题名》由作者自选,结构完整。《萝卜菜籽结牡丹》则是编者从台湾报纸副刊上收集而来的,勉为一书。仙枝有诗人的敏感,虽然写的是散文,处处流淌着诗的气脉。譬如《采苹采薇》有这样的句子:“我要使一枝大笔,一枝长到撩得及月亮的笔把秋画在天空里。”譬如《轿子新娘》:“当白膨膨的小娇娘出现在窄小的空地里,像一朵白茶花盛开在瓶子外,映得满屋子都鲜亮了。”完全是诗人的感觉。

  作为胡兰成的随身弟子,难的是仙枝秉承胡兰成的风习,凭着个人的才气,对文化自有一番见识。譬如她谈戏剧:“我自己来分类,觉得西方是小说式的铺陈,日本是诗式的凝重,中国则是散文的流畅,像杨柳枝拂着春水,要去就去,不去就和水儿荡秋千,一年过一年。”不过孤岛悬居,视野与境界都略显狭窄,故尔台湾作家一般缺乏大气与厚重,流于感伤与抒情。

  作者对文字的要求甚高,其鉴赏自然不容小觑。譬如她谈小羊的文章《当时明月在》:“她写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每一个改动歪写一边的字都是年轻、都是小羊的强大。我想她一定是运笔如风,沙沙沙将她每一处细微的呼息都追捕了下来。”正因为带着创作的体温才能明白别人写作的妙处。仙枝来自乡间,《好天气谁给题名》里尽是这类乡间世俗记忆,写的风流倜傥,留下满纸的烟火气息。

  她和朱天文、朱天心、朱天宁同受胡兰成的教诲,胡兰成对她的影响也非常之大。《好天气谁给题名》的书名与笔名“仙枝”,皆为胡兰成钦定。在仙枝的笔下,日常生活里的感触被她写的纤毫毕现,充满人性的温暖。正如任晓雯所说的那样:“读台湾作家仙枝的文字,仿佛读到一位五官细巧的女子,一路走走看看,时间也不赶着她,生活也不迫着她,于是就有了这些精雅素淡。”

  《好天气谁给题名》写过去的旧事,充满天真与童趣,没有那种政治话语的纠结,惟以日常生活为写照,简简单单,诗意盎然。我读了,有一种怀旧的情思弥漫在纸里行间,乡村少时的记忆竟被重新唤醒,好天气我来题名呵。台版的《好天气谁给题名》,其中的广告词写的很好,摘录如下:一部知心的散文集,干净如今夏的荷花一枝,愿意在天清气爽的风日里,给知书的人来看。

  《萝卜菜籽结牡丹》的笔下有宜兰的民间气象,有瓜藤绵延的家族纽带,以及伴随生老病死而来的繁多礼仪。正如朱天文说的那样:“当年我亦被仙枝的好处压倒。她的好处是,民间的世俗性。”不过胡兰成的文字虽然自成一路,不可多读,一多读,即见出浮滑。仙枝纵然多了一份生活的烟火气,但整体文字而论,不脱胡兰成的旧路。萝卜菜籽结牡丹,偶然的欢喜,亦算有缘;更何况好天气毕竟不常有,中国五千年的文明更不是什么阳气光明,还是鲁迅说得好:几千年的历史,只看出吃人两字。别有红尘外,仙枝日月长。但愿仙枝能够在文字上脱茧而出,成仙得道,摆脱岛屿意识,锻造新的风格。

  《好天气谁给题名》(仙枝著·台湾三三书坊中华民国68年第一版)

  《萝卜菜籽结牡丹》(仙枝著·九州出版社2013年1月第一版)

  《萝卜菜籽结牡丹》读后感(七):答客问 (与仙枝的一次对谈)

  答客問

  1.《蘿蔔菜籽結牡丹》是您寫的三十年來人世風景,包括《好天氣給誰題名》都是在您二十幾歲時候寫的文章?能不能談一下您寫作的一個歷程。(比如從什麼時候開始進入真正的寫作工作、現在仍然會決定繼續寫下去,會繼續出書嗎?)

  如果不是因為大二下學期的五月得識胡老師,我根本不知何謂提筆寫作,完全是人生意外的藍圖,於是在初生之犢不畏虎的衝動下,加入朱天文、朱天心、唐諾、丁亞民等有潛力的作家園地,大家因著年輕,有著無限的活力,我也不知天高地厚的和大伙一起競寫,也才開始涉獵閱讀文章的階段,好比幼兒學走,搖搖晃晃竟也膽敢提筆,這份勇氣也是胡老師給予我的。

  然後有好長一段時期,我把自己放逐在冷漠的世俗架構、職場的生存競爭裡,與寫作幾乎完全脫離,幸喜三年前獲小北先生的鼓舞催促,這才悠悠的自酣睡的迷局裡一躍而起,我很相信西哲一句:人生即表達。的確,除了文字表述,實在沒有其他更合己意的事可做,又且我對人的內心世界最是好奇,繼續寫作出書會是今後生活的重心,儘管寫作的方式已然不同,藉著電腦,思緒的呈現將迥異於過去,前此源於自信心的潰散而封塵於土壤深處的自己,像一隻老蟬冬眠於極黑極黑的地裡好久好久,畢竟出土的時節已到,I will be back!

  2.《蘿》和《好》讀起來都是充滿青春氣息的文字,想請問一下您現在重新回過頭去看以前的文字,有哪些感慨呢?如果繼續出書,會以什麼為題材,會用什麼樣的風格?

  這種感慨好難言說,就像回顧年輕時的照片,從黑白到彩色,歲月的刻度一一顯現在不同年紀的表情裡,如果說那就是所謂的人生的內涵,我倒覺得比較像一場黃粱夢,有著醒轉之後的體悟,忽覺人生不就是一路的表達?一再的更正?

  我已打算著手書寫以人為主題的隨筆札記,我總覺得有幸生而為人,就該記下些什麼吧,也好為這一世留點痕跡,如佛陀說的人身難得,回首過去,體驗當下,放眼未來,頌讚這段20世紀末葉、21世紀初始的人世風景將會是我的思索方向,至於風格為何?也可以說無風格,就只是老實寫去、不灰澀、不抑鬱、甚至帶點卡通加滑稽味兒吧!

  3.我們知道您師從胡爺,據說您在中國文化學院求學時,結識當時在中國文化學院授課的胡蘭成,深受胡蘭成賞識,並從其所學。後來看見一些書信,胡爺親切地呼你「小人兒」,想請問一下您從他身上學到的東西(無論是文學還是處世上)。請問他是您寫作上的啟蒙老師嗎? 天文小姐說過「要是胡蘭成看到你有什麼好處,他不僅當面說,而且四處跟人誇讚這個人怎麼樣好。我曾經被他這樣稱讚過,當時不覺得自己有那麼好但聽他這麼說,真是盛情難卻。他誇讚你有這個特質,於是你即便不是這樣也要往上蹭,不能辜負他對你的期許。在他的眼光注視下,你會一直往他所期許的方向走。」 「小動物把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生物當成自己的媽媽。我對胡蘭成的感情就是這樣。我在他的啟蒙下成長。他把他的智慧、學識直接變成一個果實給我們,我們要做的是,依靠已經到手的果實,從頭去把這棵樹的根、枝幹、樹葉畫出來。」

  天文真是聰慧之至,她的體會真美,胡老師真是這樣的啟蒙師父;我生來魯鈍,只會依憑直覺,而非透過文字的詮釋(當年天文一家已熟讀張愛玲的小說散文),我真的可以「驚為天人」(我的白話解)來形容初識胡老師的反應,因為完全不知他的身世,只直覺他是天外飛來的神奇人士,尤其第一堂課聽他操著極重的鄉音講述蘇東坡與朝雲的故事時,我呆看黑板上的詩句,盯著講台上著長衫的講者,立時陷入恐慌,因我全然進不去那份文學的美感,同時又非常明白那是一堂絕佳的文學美宴,可惜我沒能消化,自知自己俗不可耐,於是走出課堂,我告訴自己:再也不要見這位教授了,那只會讓我覺得渺小,連一顆沙子都不如,算了,我不配親近他,離遠點,誰叫我從來不用功?活該!

  我真是這麼自責自貶的,可是很奇怪,當天晚間在學校禮堂看話劇時竟不期而遇,我就坐在他背後,我又告訴自己:怎辦?這位你不敢面對的老師就在眼前,真的不想跟他打招呼?…結果呀,散場時,我卻不由自主地上前搭訕,問他:胡老師,您也來看話劇呀?還記得我嗎?天這麼晚,您知道回宿舍的路嗎?如果不熟悉,我可以帶路…胡老師竟然也說不太認得路耶,於是我自告奮勇充當校園導遊,也從這天起,我生命的轉捩點就此啟動,胡老師成了大人兒,我是徹底的小人兒,隨侍一旁,從他的言行上開始修起我人生的新學分。

  4.想知道一下您對胡爺的感情是如何的,聽說當年您還一直幫他謄寫手稿,是這樣嗎?有沒有特別刻骨銘心的回憶,還有對你的一些教誨(因為猜想胡老師教晚輩寫作的方式一定很特別)

  我想以我這般的不學無術,要在極短的期間內學會一些文字基礎工,謄稿或許是最直接的學習方式,有如書法臨帖,一筆一畫不可馬虎,胡老師大概想到這個法子吧,又看我的字體不像女生,筆畫帶勁粗獷,便稱讚我的字有力、不錯,可以幫他謄寫手稿,他也好邊寫邊整理,定稿日子已定(即華學科學與哲學一書),正好可以加速送印云云,於是在一九七四年暑假,我當起小幫手兼打雜,傍晚常陪著老師散步,聊進度中的章節,或一些有趣的小故事,可惜當年太年輕又愛看電影,有些重要的典故幾乎忘光光,但老師的身教深深影響我,讓我突生勇氣,想要探索一位大學問家的修持涵養是怎樣成就來的?就像景仰一位聖者、成道者的舉止是否都無瑕疵?他的真是否如返璞歸真般的真?與其說我向老師學寫文章,毋寧更珍貴的是從他身上學得為人子的美善與真,算一算前後七年的緣份,我好像領會不少,這可是千載難逢的際遇,我的感念也是無涯的。

  5.您從小生活在宜蘭(抱歉,我對臺灣不熟悉),不過聽說那裡的是臺灣版的浙江嵊縣,因為對自然山川有著共同感悟,所以胡爺才會特別欣賞你嗎?除了胡蘭成老師的指導,給你寫作上最大説明的事物是什麼呢?

  歡迎以後有機會來宜蘭玩玩;其實我也不曾去過嵊縣,一定很美的,因為人傑者地必靈也,或許每個人都會喜歡自己的家鄉風景,再醜也不嫌棄,一如子不嫌母醜,但宜蘭依山傍洋,擁有地利之便,從小我就望著太平洋長大的,釣魚島算來屬我們縣裡頭城鎮上的範圍,或許緣於此,我的雙眼才隔得很開、沒啥近視,大概習慣望遠使然吧、胸襟也跟著擴大吧?(一笑)

  胡老師特別欣賞我?我實實不敢當,應該這麼說,是我的土氣太厚,對流行時髦事兒幾乎無感,簡直呆鵝一隻吧。老師教給我的是言教與身教,第一、二年裡命我開讀紅樓西遊水滸三國聊齋等,外加張愛玲與他的著作,還有古來詩詞等等,簡直要我的命,我還有學校的課業,又想偷溜山下逛逛士林夜市,好緊湊呢,然而也就是這兩年間的督促,我才累積點養分,磨出點勇氣,稍稍有點文明人樣。

  老師在寫作上給我的提醒是老實讀些好書,當讀完紅樓夢時,我就手舞足蹈的想向世人宣布:你知道世界上最好的一部小說是什麼嗎?我告訴你,就是曹雪芹寫的紅樓夢!…我這副野人獻曝的滑稽樣兒實在可笑,逢人就介紹,唯恐天下人不知它的美與曹雪芹的不世出天才,我像腦袋開了竅,甚至告訴我不識字的老媽:阿母呀,如果你會認字,我告訴你,你只要讀完紅樓夢,你就會寫文章,真的!…就像我們的中文不講文法,你真懂得文字了,就如拿起畫筆一般 ,自可任意揮灑,人生的意涵全在字裡畫間,而我們活著就是為了表達這份「明白」。

  6.我想請問一下您三三文學社成立的一些緣由,三三取名的含義是什麼?前面的三指的是三民主義?後面的三則代表聖父聖子聖靈三位一體的真神?還是與三月三是女兒節的緣故呢? 我們知道當時三三文學社的成員都比較年輕,出版的三三集刊主要除了文學性極強也有著正統中國與熱愛紅學的信仰,還有很強烈的懷鄉情感,這樣的說法對嗎?您能具體說下當時的情況嗎?想瞭解一下三三的發展歷程,還有以前的一些成員,現在都做些什麼呢?還有包括舞鶴,他還繼續出書?三三一共是二十八期嗎? 現在是不是還有三三書坊? 【三三書坊 地區: 臺灣 中文位址: 臺北市辛亥路4段101巷23弄25號 電話: 2932 1832 傳真: 2341 0706 負責人: 朱天文 主辦單位: 成立時間: 1979.4.20 電話區號: 2 業務范圍: 語文】

  取名三三,原也只為著有個名字好來叫叫,像小嬰兒出生總要有個名字吧?集刊在扉頁裡寫著:「…您若認為三三縱排出乾卦、橫排出坤卦,也好,您若認為三三嚮往中國文學傳統的興賦比,也好,您若認為三三想要三達德,也好…您舉目一望,那說不盡的星海燦爛無限意,三三深願以您的認為,做為它的心願。」就是這樣的初衷,不多其他的含義,然有關三三的發展歷程、出版始末種種,還是以天文的版本為準,因她才是負責人代表,我是跑龍套的,不代表官方立場(一笑)。

  時過境遷,三三的成員泰半已邁入中老年紀,精華的年歲也都各自潛入社會各界,紛紛寫劇本、小說、當導演、教授、艦長、黨派主席、翻譯去了、…我也數不清,三三集刊好像就只刊到二十八期,而三三書坊早已收攤,地址地電話也都不具意義,再是舞鶴先生我並不熟悉,天文與他相熟,有機會我再代問天文看看。

  7.您和天文小姐、朱天心是相識已久的朋友,現在還是聯繫甚密嗎?一般以什麼方式聯繫呢?會探討寫作或生活上的事情嗎?

  大多以電話聯繫,偶而在景美家裡碰面,如時間不夠就約在她們家附近的捷運站見,因天文天心不太碰電腦,除非收重要的email,我們只在電話中聊彼此的近況,與天文聊天最開心,她的聲音甜美,內容又精采,尤其說起家裡的哪隻貓咪來,那可是如她文章中的逼真可愛,或聊最近趕寫哪些文章等等,不覺說著說著就一個多小時,她的笑聲加上我如馬嘶的笑音(我姪兒封我的),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刻。

  8.想知道一些您的近況,順便也想知道一些天文小姐的近況,(她好像過著隱居般的生活?)

  天文是「大隱隱於市」型的台北人,鮮少外出,除了當家中廿餘隻貓咪的幼兒園園長外,每天傍晚固定與天心、唐諾去附近社區分頭餵養流浪貓群,約三四十隻。她的稿約與劇本不斷,除非出國受訪,總是一家之主,一似過去當「三三書坊」的負責人(曾笑稱若財務出狀況,她是唯一會進牢被關的),如今仍負責對外的交涉(我義母亦已退休,連三餐也各自張羅,不再開伙,過去三三時期,不只食客絡繹於途,家中的貓狗族群幾達五十上下,朱家人丁之旺蔚為奇談),如最近社區增設居家排污管線,她便出面參與開會,然後守在家裡關心工程進度,但每天午後都會徒步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廳寫作個幾小時,等天黑了回家準備貓食。

  我也每天固定三個半小時、以鼻胃管為我母親餵食,從早到夜,一手包辦照護工作,可謂「校長兼敲鐘」,除非有姊妹暫替,亦絕少出門,固然母女倆天天對看,梳洗餵食難免乏味呆板,幸喜我已學會自處,把每天當第一天使,以愉悅的心情應對,自個兒安排「宅女」作息,或栽柚籽等茁葉,或看書打字,或與親友電話聯繫,或看電視、上網瀏覽,或邀友來家聊玩,閒散度日以至於今,懶散之情與過去在台北職場的緊張奔走不可同日而語。

  9.想知道胡爺晚年在日本的生活情況,你們經常進行書信來往嗎?他會經常提到張愛玲嗎?

  誠如師母佘愛珍說的「書生」、「書呆子」,老師真的手不釋卷,不是歪在床榻看書,就是寫稿、寫信、磨墨寫字,要不就外出散步、在戶外打太極拳,再即與日本友人互訪,向老師學書法、請益學問的日本學生約八、九位,固定在一位野村和世家聚會上課,課畢會吃些小點心或簡餐,距家約個把鐘頭電車路程,更常的是他們會邀老師外出賞花過節,生活趣味有如畫中人,非常優雅。

  因某些莫名其妙的因素,一九七六年末返東京後,老師即不能來台續住,自此即以書信往返,除我之外,天文也寫信,再是我義父(天文之父)也偶爾會寫,除了那三趟的日本之行,我們全只在信上通訊息,幸好老師不厭其煩地來信,三三的文脈也才因此留下印記;至於提到張愛玲時,多半是評論三三集刊誰的文章絕佳處,便舉張例說明比較,並未特意提及。

  10.胡爺說「天心的文章是風,天文的是雕刻,仙枝的則像日影,風吹著日影,河流流著日影」;又天文小姐說「當年我亦被仙枝的好處壓倒。她的好處是民間的世俗性。那麼天心作品即是"深刻的淺近"(章詒和論中國戲曲的特色) 彼時可拿《擊壤歌》為例。他們的這兩樣我都沒有。人總是被自己所沒有的東西吸引或在對方身上找到一種互補。現在回省、 仙枝當年便是補充了我的貧弱的世俗經驗、 她對我的課題是,'下生活'。"您怎麼看您自己的文章呢? 能否談一下寫作經驗,對於一些喜好閱讀的人,您現在會推薦哪些書籍呢?

  我真的越看越要不認識文中的自己了,因為有時讀讀會笑出聲來,想想怎麼會寫出這樣的句子來?太可笑了,也太滑稽了,過去常去拜訪文壇前輩潘人木(即潘佛彬女士,寫「馬蘭的故事」等長篇),她就住報社附近,我常去邀稿,兩人談起某些好玩的文章或有趣的事,就大笑特笑,還會異口同聲迸出「太可笑了!」

  說真格的,我並無深刻的寫作經驗,承天文評的「下生活」讓我備感慚愧惶恐,因為我從未專注寫作,不像天文天心全家都以寫作為終生志業,那是值得敬佩的,我曾荒嬉太長歲月,簡直不成人子,如今黃粱夢醒,我只想修補過去荒廢了的文學課業,為不愧對老師的期許,決意新試於硎,不枉過去受教於胡門,如此而已。

  除了紅樓等古典小說、聊齋、唐代傳奇、東周列國誌、莊子等老書之外,張愛玲的作品、還有近期出版的夏志清的「張愛玲給我的信件」、莫言的小說與演講集、簡媜的新作「誰在銀閃閃的地方,等你」、嚴歌苓的一系列小說等等也是我極力推薦的。

  (后记:无意间在电脑里翻到这篇东西,应该是一三年,因为杂志的事情冒昧写信与仙枝。出乎意料地,她真的非常随和,很热情地回答问题。对于仙枝,最初印象就是天文小姐笔下的“长着观音脸”···

  三三、胡爷在台湾、日本的日子可从天文的书里窥见。那青春飞扬的傲气,属于爷爷的旧中国。

  看朱家姐妹是大二至大四的阅读喜好,转眼几年了,自己的阅读习惯也改变了很多。但回忆起来,多么曼妙。去南京的先锋书店、旧书店买书,看见南大附件有鲜红的樱桃卖,以及旧砖房。

  )

  《萝卜菜籽结牡丹》读后感(八):2012.12.30

  我因为豆瓣,买来朱天文的《黄金盟誓之书》,在她行云如流水的文字里,浮现一张令人难忘的——“冗长的观音脸”。

  她将写了“人生识字忧患始”的小扑满赠予天文,她甚至还对天文说,她要长成一棵树伸入墙去,一生一世庇荫城墙中的牡丹……

  这样的人儿她是谁,你就不好奇?

  朱天文的文章写得很好,尽管她说自己胡腔胡调,羡慕天心仙枝各有她所没有的。她一再说到仙枝的文章好,难道你真不想会上一会?

  读天文天心早期的作品,心就像乘着大风整个人都要飞将起来。仙枝的没有这种感觉。她的文字犹如山居岁月清素自然,明明身在俗世写着尘俗风土,却一身清然。与文相伴,你只是你自己,不见那张观音脸,但如“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她的心气魄力并着荷花开,自有一方天长地久。

  《萝卜菜籽结牡丹》读后感(九):众芳图谱又一枝

  一本中国文学史虽浩浩汤汤,却仍若《红楼梦》般,令人生出残本之憾。所谓残缺不全者,即不少本应在文学史上留名,至少值得一提的作家却成了“失踪者”。他们的名字湮没不彰,其著作被淡忘,在时间的长河里载浮载沉。

  2013年初,仙枝的佚作《萝卜菜籽结牡丹》在沉寂了三十多年后,由有心人士在大陆推出简体版。这正应了那句话,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张爱玲曾说,《红楼梦》“原著八十回没有一件大事,……大事都在后四十回”,以此来理解仙枝与胡兰成、三三的关系,不啻是个绝佳的隐喻。

  仙枝原名林慧娥,祖籍福建平和县,家祖与其父辈是清末民初、渡黑水沟来台之农家子弟。1974年,晚年的胡兰成应邀至台湾执教私立文化大学,正上大二的女生林慧娥从华冈到景美一路追随,对其学问和文笔崇慕不已。仙枝是胡兰成亲取的笔名,来自苏东坡的诗句:“别有红尘外,仙枝日月长。”在此之后,仙枝又结识了朱家姐妹朱天文、朱天心等一群有志气的年轻人,声气相投,组成“三三文学集团”,开始了长达数年的办刊、写作生涯。

  所谓“三三文学集团”,涵盖了《三三集刊》、三三杂志、三三书坊,及星宿海书店等。“三三作者群”核心作者为朱天文、朱天心、马叔礼、仙枝、谢材俊、林端、丁亚民等人,胡兰成、朱西宁兼具撰稿人和指导者的角色,二人友朋如仙枫、冈洁、鲁麦、曹元声亦多在《三三集刊》撰稿。

  青春、天才、洁癖与童心,表现在仙枝早期的文章里。仙枝的创作,有着年少早慧的特质。在这一点上,与《流言》时期的张爱玲颇为近似,其文字聪颖早熟、妙悟天然。但其内在故作老成与世故的喟叹,又得自于胡兰成的点拨。如谈三三,“好比那五行山下压着的石猴,尚未成人子形,已自己会得玩耍。是莫名的一股士气呢”;看到不喜的电影,觉得“败坏最大的是一代一代人的情意荒失,是根本的破坏,于是人为的东西都将保不住了。”这种婉媚多姿的笔触,形塑了仙枝的文字“内在老成,外在稚真”的表征。一种与乃师 “跌宕自喜,与造化相顽” 相近,宛若天山童姥般的天真儿语。

  1981年,胡兰成去世。《三三集刊》自此渐成寥落之势,在出完第二十八辑后休刊,其作者星散,各自天涯……九十年代初,在历经长久的沉默后,朱家姐妹重新出发,走出了自己的文学路数,分别以《世纪末的华丽》和《古都》在文坛大放异彩。而当年一起写作办刊的仙枝在大学毕业从事几年记者后,辗转导游等数种行业。在祖父祖母谢世、母亲卧病之后,意兴阑珊,转身退隐……终于和文坛渐行渐远。

  重新策划、编辑仙枝的佚文,是一项两岸接力的工作。上辑十二篇散文,原载《三三集刊》第二十一辑到第二十八辑,惜仙枝手中收藏不全,世间大概亦少存,我从故纸堆里一一捡出;下辑十篇散文,乃仙枝离开三三所作,原载台湾的一些名报副刊,由台湾大学中文系黄彦儒先生多方搜集,提供文本。从2011年秋天始,我和责编小北在网上讨论成书可能,邮件穿梭编织,幸得仙枝宜兰授权,朱天文台北赐序,使得这批散落在四处的佚文,最终结集成册,重又回到读者视野。

  《萝卜菜籽结牡丹》书名,化自浙江乡间的一则童谣,“山里山,弯里弯,萝卜菜籽结牡丹。”胡兰成《今世今生》一书《韶华胜极》提及:“我从小就是受得这样的诗教,诗书易春秋,诗最居先,如此故后来我读诗经,晓得什么是兴,读易经及宋儒之书晓得什么是理气,读史知道什么是天意。”

  翻开新书,虽历经沧海桑田,仙枝的心意三十年来至今未变。“人生实难,大道多歧”,散佚之作今付印成书,有如天意相助。中国民间曾有吉语:岁寒洒下种子,新春欣见萌芽。低到尘埃里的萝卜菜籽尽管朴素,然时代的风气一旦掀起,亦能喜滋滋破土而出,在人世结出贵气的牡丹。

  《萝卜菜籽结牡丹》读后感(十):犹是瑶池风日闲(文/小北)

  犹是瑶池风日闲(编后记)

  文/小北

  昔有日本友人仙枫女士赠字与胡兰成先生,曰:“采四天下花,于大海酿酒,不知成不成。”胡先生写道:“但我今是酿得酒成了。”惟念兹在兹的礼乐风景未能渗透于实际政治、蔚为风尚,而写《女人论》又未完,但他仍自信这酒已酿成,是为何?

  是因有了彼时三三的一代年轻同人接棒了。

  当年三三诸君舞文笔,或数朱天文、仙枝、马叔礼、朱天心、唐诺、丁亚民、林端、袁琼琼、卢非易、吴念真、蒋晓芸、钟晓阳等人的书写为主力,乃至影响至小三三一辈的,亦正是这一群年轻人,手执文明之剑、书生之剑,投身于一场轰轰烈烈、烂漫无私的文学风潮,于是,胡兰成先生的理想种子悄悄地在台湾落地生根,就在上世纪那段政治、经济、世局、国事波涛起伏的八零年代。

  胡先生有一条幅写道:“女子关系天下计,丈夫今为日神师”,谓历来开创天下大局与守成经营的先驱者,无不随顺天性,阴柔与阳刚相互砥砺共生。又,他自比丈夫,而日神则是女人,是他的弟子。在他鼓励与教诲下,这些年轻的三三诸君,以及后来集聚一群的小三三辈,借助于文学与文明之信念,在七〇年代末的海岛上,种下清洁的莲子。莲子睡千年,终要化为人世的金童玉女。而跨越千禧年的今天,他们有人以小说创作叱咤文坛,有人投身影视导演遍地开花,有人默默埋首学术研究,有人一心倾注两岸传统文化之复兴……可谓百花争妍,一片热闹清吉。他们这是好比禅宗“花开五叶”。

  众人中,惟仙枝鲜少露面,就只寻常读书生活,不求闻达,但她当年留下的文字,虽隔着漫漫的时间长河,却仍旧如风吹日影,水流山川,带几分“别有红尘外,仙枝日月长”的味儿。读起仙枝的散文,委实美得很,就像一池的荷花在人世间欢喜无求地绽放,无关风雅,只因夏季的到来,她微笑相迎,不分识与不识,她就在那儿。

  胡先生有一书法赠日本散文大家保田与重郎先生:“文章天授非人力,千载逢君是偶然”,我的诠释是:但凡人世的事情,许多都是非愿力所能为,而又有些事情像是在冥冥中,早已布列好了的。我当初正是特别好奇胡先生在朱家隔壁讲易经的那一段日子,遂通过与charlie(台湾杜至伟先生)的邮件往来寻迹探问,之后冒冒失失地写信给仙枝,追着她要胡先生的那些录音带,缠着她写写胡先生的回忆,竟不顾她是否反感,也忘了自己只是个黄毛小子,对于素未谋面的前辈如此冒失实为不敬。谁知几个月过去,她不仅认真地回信,而且还通过charlie,寄了卅多年前三三书坊出版的《好天气谁给题名》给我,赠曰:“喜同为兰师门下弟子,与小北小兄弟。”也因我对胡先生的喜欢程度超乎粉丝,当下真是感激难说,遂以姐弟相称了。今年,《好天气谁给题名》终于出了简体版,欣慰之余,我又起了另一念头:然后呢?好天气,应该是有其一,就该有其二、其三呀。

  于是想到了亲自编辑仙枝的文字,一本,两本……正是我所期待的,正如日月长新花长生。终于,随着这一册文集的诞生,她将续写对胡兰成先生的回忆,且让我们拭目以待。

  本书《萝卜菜籽结牡丹》,写的是三十年以来的人世风景,谈文学、艺术与生活,如家常般一一道来,平淡质朴,却令人回味无穷。上辑十二篇散文,原载《三三集刊》第二十一辑到第二十八辑,可谓《好天气谁给题名》的姊妹篇,由南京的罗羽先生提供文本,下辑十篇散文原载《中央日报》《中华日报》等副刊,则由台大中文系黄彦儒先生提供文本,经仙枝授意,遂由我汇编成集,在此,特要致谢罗先生与黄先生的协助。

  题名曰《萝卜菜籽结牡丹》,系引自浙江乡间的一则童谣,“山里山,湾里湾,萝卜菜籽结牡丹。”昔日有人自问:奇怪,萝卜菜籽怎么会结出牡丹?但念来如此顺口,这样好听,想必是真的。但见今日仙枝文章,亦果真露水汤汤,不觉忆起旧日辰光,中国民间,是无疑可以萝卜菜籽结牡丹的。

  二〇一二年十月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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