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劝妈妈:离婚吧,我也帮不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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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个春寒料峭的晚上,刚值完门诊班的孙林峰疲惫地回到医院分配给他的宿舍。
推开门,饭菜香钻进他的鼻孔。午饭只是囫囵吃了几口的孙林峰,心中顿时升腾起浓浓的幸福感。
“我给你们科打电话,小张说你刚下门诊,我就赶紧烧菜了。还有一个红烧鱼块马上就好。饿了吧?你洗洗手,换件衣服就可以来吃饭了!”郑筠扎着围裙,站在炉子边一边烧菜,一边回头满脸带笑地对孙林峰说。
郑筠长着一张圆圆的脸,笑起来两个甜甜的梨涡,微卷的头发被她高高盘起,几缕卷发滑落在鬓角,给她那张娃娃脸平添了几分成熟、妩媚。
看到郑筠忙碌的身影和甜美的笑容,累了一天的孙林峰感觉浑身清爽了很多,疲劳也消解了不少。
这就是爱的魔力吧。
坐在简陋的塑料桌子旁,孙林峰美美地吃了一顿晚餐。郑筠也吃,但她大部分时间都是笑眯眯地看着孙林峰吃。那样子,像极了看儿子狼吞虎咽的妈妈。
孙林峰也察觉到了,“你这样子,简直像我妈!求你了,你也多吃点,我比你大十几岁呢,你可别再这样看着我了”!
“我不是担心你觉得不好吃吗?工作强度那么大,回来还不能吃口自己喜欢的,心里该多委屈啊?”郑筠收起笑容,仿佛自己受了委屈般地说。
2
吃过饭,郑筠说什么也不让孙林峰洗碗,“你给我好好休息一下,其他的事不用你管了,这是在家里,我说了算”!
被女人霸道地宠爱着,孙林峰感觉说不出的熨帖。他每天在外要面对病人、应付领导、团结同事,哪怕回到家里只能享受这短暂的温馨,人生也圆满了。
孙林峰半躺在床上,正和郑筠聊着天,听到有人在敲门。敲门声很轻,显得有些犹豫。
那会是谁呢?会不会有人敲错了门?
孙林峰和郑筠对视一眼,郑筠就准备去开门,被孙林峰用手势制止。这是他的宿舍,还是他自己去比较妥当。
打开门的那一刹,孙林峰下意识站出门外,反手关上门。
但门被敲门者用手顶住了,“爸,你为什么不想让我进去”?
孙静年看到了郑筠,她的厌恶和愤怒瞬间挂在了脸上,“爸,你真的做了对不起我妈的事”?
女孩是在北京数一数二的名牌大学读书,个人素质算不错的,她此刻都有点克制不住,但仍然理智地压低音量。她知道旁边住的都是爸爸单位的同事,无论如何她也得为爸爸留点面子。
孙静年挣脱爸爸的手,从旁边挤进了屋里,指着郑筠质问孙林峰:“爸,你就是为了她跟我妈闹离婚?”
3
看着女儿清秀的脸上挂着泪珠,孙林峰有些心疼。这件事,他最担心的就是伤害到女儿。
想到这里,孙林峰心里很是埋怨妻子方云,“我们之间的事,她为什么要把女儿扯进来”?
但是,现在首要的事情是安抚好女儿的情绪。孙林峰赶紧向女儿解释:“静静,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你妈妈……”
“小静,你已经是成年人了,有些道理你应该明白。你爸和你妈早就没感情了,他们是为了你才勉强维持着。我跟你爸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已经分居很多年了!”郑筠这时候忍不住开了口,她不喜欢被人指责为第三者。
孙静年听了这话,返身关上门,在爸爸和郑筠疑惑的眼神中迅速走到郑筠面前,猝不及防地扇了郑筠一巴掌,“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你这个肮脏的第三者”!
见女儿有些过分了,孙林峰厉声制止:“住嘴!你怎么能这样?太不懂事了!”
孙静年长这么大,第一次见爸爸用如此严厉的语气批评她,她也非常委屈,“你欺负妈妈也就算了,还说我不懂事?你懂事,怎么丢下妈妈和这个女人在一起?”
不等孙林峰再说什么,孙静年已经拉开门哭着冲了出去。
见孙静年一个人跑了,郑筠推了一下孙林峰,“你快去追上她,这大晚上的,万一出了事怎么办?”郑筠尽管心里很不痛快,但这个时候她必须要让自己显得通情达理,才能更加牢固地抓住她爱的这个男人的心。
4
说起来,孙林峰和妻子于莉芳曾经感情还是挺好的。但从好到无,这个过程中,究竟错在谁,并非一两句话能说清楚。
出身农村的孙林峰,凭着聪明和勤奋为自己铺了一条前途光明的道路。
因为家庭负担重,他早早就想好了,将来一定不能找个同为农村出身的女孩做老婆,否则两家的重担压在身上,吃不消。
就这样,孙林峰通过朋友牵线,认识了土生土长的城市女孩于莉芳。
于莉芳虽是城里人,但也只是一个普通工人家庭的孩子。认识孙林峰时,她在一家街道办的工厂上班,但胜在长得漂亮,追求者众多。
听说孙林峰是学医的,只有高中学历的于莉芳便对他有了好感。毕竟,能考上医学院的,都是很优秀的人。
一来二去,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一年多后,孙林峰研究生毕业,两人便结了婚。女方家冲着女婿是个潜力股,彩礼什么的一应从简,没做过多要求。
结婚第二年,孙静年就出生了。孙林峰希望他们和女儿的一生都能岁月静好,这才取了静年这么个名字。
然而,幸福总是短暂的。当两人不能齐头并进时,距离便会在不知不觉间产生。
于莉芳所在的小厂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逐渐式微,不得不裁员。没有文凭和技术的于莉芳便成了第一批下岗的职工。
那个时候的孙林峰则完全不同。他在工作上对自己的要求非常高,除了日常业务工作,他还利用一切时间进修。不仅取得了博士学位,还因突出的业务能力被破格提拔为肝胆外科的副主任。
5
于莉芳下岗时,女儿已经小学六年级,是比较关键的时期。孙林峰想到于莉芳没什么技能,年龄也不小了,出去找工作没有优势,便让她在家带好孩子。
于莉芳这人其实天生就属于家庭。她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不打牌,不乱花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如何照顾好孩子和丈夫上。她也热爱烹饪、做家务,家里永远被她打理得窗明几净,温馨整洁。
只是,这样的于莉芳和事业心强劲的孙林峰却很难再找到除了女儿之外的共同话题。
孙林峰工作上遇到烦恼,于莉芳说不出个一二三;于莉芳喜欢谈论的家长里短,孙林峰完全没有兴趣,连听完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由于孙林峰经常加班,有那么两三年,他几乎每天晚上都有急诊手术。待做完手术回到家,妻女早已睡了。
如此次数一多,于莉芳便有了怨言,埋怨孙林峰回来打扰了她和孩子的休息,“我早上5点就要起来给小静做早餐,你深更半夜地回来,我哪里还睡得好”!
于莉芳索性建议孙林峰晚上做完手术就别回家了,“医院不是给你安排了宿舍吗?10点以后你就直接去宿舍睡算了”。
女儿孙静年成绩非常优异,于莉芳更是对她倾注了所有心血和期望。她没有心情再去理会丈夫的想法,所有事情都得为女儿让道。
无话题,难交流,连夫妻生活都没有了,孙林峰也觉得这样的家回不回意义不大。
就这样,他搬去了医院宿舍,一住就是六七年。
6
眼里心里只有女儿的于莉芳并没有察觉到她和丈夫之间已经出了问题。
直到女儿孙静年如愿考上北京的名牌大学,离开了家,于莉芳才终于从紧绷的状态中松弛下来。
她这时才发现,她的丈夫好像很久没有回家了。最近两人见面,还是在为女儿考上大学举办的宴会上。
于莉芳觉得,女儿离家求学,就该丈夫回来了。她对孙林峰说:“你多久没回家住了,小静上大学去了,你还是搬回来吧,别像个单身汉似的老住在宿舍里。”
其实,那时的孙林峰对家庭的温暖已不再那么渴望。或者说,他已经找到了给他温暖的港湾。
一年多前,正是孙静年快要上高三那会儿,孙林峰应邀到一家专科医院讲课。
讲座结束后,郑筠以个人身份请孙林峰吃饭,“我对您景仰已久,您的讲座太精彩了,连我这种非医务人员都能听懂,而且非常吸引人。我现在就是您的粉丝了,您可千万别拒绝我,不然我会哭一晚上”!
郑筠调皮的话语逗得孙林峰哈哈大笑,爽快应约。两人相谈甚欢,尤其是孙林峰,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畅快地与人聊天了,他压抑已久的心在那一天感到了近乎彻底的放松。
之后,他们便越走越近。
郑筠得知孙林峰的情况后,更是经常主动去孙林峰的宿舍,帮他清理房间,做饭做菜地照料他。她的一句“就算住宿舍也得住得有品质”,感动得孙林峰瞬间泪目。
7
郑筠31岁生日那天,孙林峰正好轮休半天,两人去酒吧喝了点酒。
借着酒意,郑筠向孙林峰表白了,“我爱你,虽然你已经结婚了,但我想一直在旁边关心、照顾你,给你幸福,好吗”?
干涸已久的生活突然遇到了甘霖,孙林峰哪里还能拒绝,再加上都喝了酒,于是,该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事后孙林峰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但是,他又不能抵御郑筠的体贴和温情给他的生命重新注入的活力。
他已经欲罢不能。
只是,他心里很清楚,这个事迟早会暴露。如何应对,他却不知道。
于莉芳要他回家住时,他和郑筠正式交往已经一年。但是,他还是尝试着回了家,毕竟于莉芳是他的妻子,毕竟他们还有一个女儿。
回家后的孙林峰反倒觉得有些不自在,就算于莉芳做的饭菜比郑筠好吃,衣服熨得比郑筠平整。他还是想回到他的宿舍。
于莉芳便把做好的饭菜送到科室。于是,她听说了孙林峰和郑筠的事。
于莉芳不愿意相信。直到她亲眼看到自己的丈夫和一个年轻女子谈笑风生地走进宿舍楼栋,她才如雷轰顶般明白过来。
8
于莉芳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她一心为家,为培养女儿费尽心力,换来的却是丈夫的背叛。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唯一能做的就是哭和闹。
但哭闹也于事无补,孙林峰说他早已不爱她了,维持这个家也只是为了女儿。
于莉芳威胁孙林峰:“你要是不和她分开,我就告到你们领导那儿去!”
“无所谓,大家都知道。深圳、厦门那边有好几家医院要挖我过去,我随时可以走!”
于莉芳没辙了。她现在手里只剩下一张牌——女儿。
她不管不顾地给女儿打电话哭诉。女儿在电话那头边哭边说:“我不会让你们离婚的!我不会让那个坏女人得逞的!”
女儿的话,让于莉芳看到了留住婚姻的希望。
只是,她并不知道女儿这么快就回来了,也不知道女儿一回来就去了爸爸的宿舍。
当孙林峰气急败坏地在电话里冲她吼“你为什么要把孩子扯进来?现在她跑不见了,出了事怎么办”时,她才明白她的做法是错误的。
好在女儿孙静年很快就回家了,她和妈妈抱头痛哭。
第二天,于莉芳就真的去找了医院领导,还给孙林峰的爸妈打电话,让他们劝说孙林峰。
可惜,于莉芳不知道,她所做的这一切其实将孙林峰越推越远,不但拉不回他的心,反而令他极度反感。
最后,于莉芳只好再次供出杀手锏——女儿,“现在只有你能阻拦你爸爸和我离婚了,你再去求求你爸爸吧,妈妈真的不希望我们的家破碎啊”!
9
孙静年又来到孙林峰的宿舍。
郑筠又在。孙静年这一次非常冷静地请她出去一下,“我要单独和我爸爸谈谈”。
看着被闹腾了几天,明显苍老了许多的爸爸,孙静年有点难过,她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爸爸,你回家和妈妈好好过,我们还是幸福的一家,不行吗”?
“小静,无论我和你妈妈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对你的爱都不可能变,你永远是爸爸的最爱。但是其他的问题,我希望你不要再卷进来,因为爸爸真心不想看到你受伤。我是在跟你妈妈已经完全没有感情之后才认识郑筠的。和她在一起后,爸爸才觉得自己不是行尸走肉,不是一个只能工作挣钱的机器,她让我感到很幸福。所以,小静,原谅爸爸好吗?”
“无论我怎么挽留你都要和妈妈离婚是吗?”孙静年哭着问。
“好吧,我懂了。那么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孙静年问。
“当然。”
“我可以劝妈妈放手,但是,我不允许你和那个女人结婚,不许你离开这里。我希望以后我每次回到家都能见到你和妈妈!”
“不可以!你太自私了!”孙静年话音刚落,还没等孙林峰开口,郑筠便推开门冲进来,大声制止。
“事情已经闹成这样了,我和你爸爸肯定没法在这里呆下去。而且你妈妈一定会经常来找你爸爸。我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郑筠看着孙静年大声说。
孙静年没有理会郑筠,只是看向爸爸,“反正我就这个要求,如果你不答应,我以后绝不会再认你这个爸爸”!
10
看着女儿的背影,孙林峰颓然地蹲在地上,抱住头。
……
郑筠去找于莉芳了。这个事情最终的出口就在于莉芳。但是郑筠刚开口提出希望她和孙林峰不要再把孩子扯进来,就被于莉芳怼回来,“这是我们家的事,你一个外人掺和什么?我告诉你,我不会同意离婚的,你就不要做梦了“!
郑筠笑了笑,“夫妻分居两年是法院判决离婚的重要条件,你不同意也没用“。
于莉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别以为多读两年书就可以吓唬我!我和他从来没有分居,他只是去工作“。
谈话不欢而散。
孙林峰得知郑筠找过于莉芳,有些不悦。郑筠解释:“我就是想和她谈谈,让她不要再缠着你。没想到她是个泼妇,你怎么会找这样的人做老婆?一点素质都没有!”
“你胡说什么?不要太过分了啊!”孙林峰突然勃然大怒。
两人发生了相识以来的第一次激烈争吵。
而孙静年和于莉芳那边,也展开了一次交心式的深谈。
孙静年拉着妈妈的手,说:“妈,我知道你这么多年来为我付出了很多很多,你太累了,所以忽略了爸爸。这不是你的错。爸爸这样对你,我心里是不能原谅的。但是,你们已经完全无法交流,勉强捏合在一起也痛苦,倒不如放手,寻找各自的幸福。你们都不老,还有寻找幸福的机会,何必为一个不爱你的人浪费时间呢?答应我,妈,算了,爸爸要离就离吧,以后我一定会回来工作,陪着你的。”
聊了很久,于莉芳接受了女儿的意见。已经彻底死掉的婚姻,强留着有什么意义呢?
11
办离婚手续那天,于莉芳平静地问孙林峰:“你真的能按照你对女儿承诺的那样,不离开这里?”
“是的,我说到做到。”
离婚手续顺利办完。孙林峰净身出户。
郑筠已经办好辞职手续,打算和孙林峰一起远走高飞。然而她失望了,孙林峰坚定地告诉她,他不会走的。
“你难道不是为了离婚才答应的?你还当真要兑现诺言?那我怎么办?”郑筠要哭了。
“那是我女儿啊,我能对她食言吗?这样吧,你既然已经辞职,深圳的单位也联系好了,你就先过去。我能不能去,以后再说吧……”
无论郑筠怎样软磨硬泡,孙林峰都不动摇。为了女儿他可以命都不要,何况一段感情呢?
郑筠不甘心地走了。
在火车上,她收到孙林峰给她发的一条微信:不要等我,遇到合适的就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我对不起你,所有的错都在我。
孙林峰的生活从此又回到了过去:上班,下班,加班,回宿舍。只是,他再也不愿涉及感情。
他知道,他伤害了三个女人,但他能补偿的,只有两个。他的余生就一个目标:拼命挣钱,让前妻,尤其是女儿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至于其他,他不敢奢望了。怎么过都辜负,不如就这么单身一辈子吧,至少平静、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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