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10【香烟】| 你的烟火红尘里，从此没有我
讲述：大周
整理：馆员秦世
声音：馆员阿杨
★
而我此刻，靠在地下美食街的墙角，看着食物烹煮后的热气升腾，口鼻因吸食尼古丁而喷吐出烟雾阵阵。在这烟火红尘构造的幸福里，我心底却满溢着无法言说的迷茫。
★★
我和他认识于2014年的秋天。
因为游戏，我们聊了通宵。从晚上十点到次日清晨五点半，酣畅淋漓。他在最后和我说：“要不要组个cp试一试？”我只当是消遣，便答应了他。毕竟游戏嘛，玩得开心最重要。
彼时我高三，学业日渐繁重。而他大我五岁，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我偶尔在深夜和他聊天，周末空的时候连麦看个电影，或者他给我唱歌。
有次我们连麦看《Her》，一个婚姻破碎的男人和他的操作系统恋爱的故事。屏幕里男人倚在地铁的扶手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背景音乐温暖又寂寞。他沉吟了一会儿，和我说：“看见了么，我现在的生活状态和他一样。”
日子久了，我对他的依赖竟不知不觉，而少女心事更是偷偷酝酿着。
某天半夜里，我莽莽撞撞地，匆匆和他表白了，涕泪交加。电话那头他无奈地笑了，有条不紊地安抚我，答应以后的路陪我走。我抽抽搭搭地听他唱完一首《董小姐》，声音好听极了。
少年哪识愁滋味，那些电影我看得稀里糊涂，歌里唱的丢失了睡眠我更是从未体会过。我像吃了定心丸一样，想着以后他就是我最坚强的后盾了。这一路，我终于有人陪。
孙悟空脑门上挨了三记，从此才成为了齐天大圣。我至今仍感激他，在我动荡不安的青春岁月里，给我坚定的支撑和笃定的爱。我高三一年里，常因学业的压力和生活的不顺对他发脾气。他时常劝慰开导我，支持着我一路走过来。现在想来，他当时待我就如父亲般慈厚，而我的年少无知却让他操碎了心。
★★★
高考完的暑假，我义无反顾地奔往他的城市。很多人问我怕不怕，我说我相信他。当时我对他那种全心全意的信赖和坦荡，我在以后的日子里都一直怀念着。
一下飞机，西北的天色一碧如洗，阳光炽烈发白。他站着，像是人间好时节。我们心照不宣地认出了彼此，随后激动地一直落泪。我们相拥着，我闻到他身上清爽的味道，像夏天干净的风。于是我觉得，异地的这一整年好像都有了归宿，一切煎熬都值得。
他的房子里很干净整洁，与一般的独居男孩子不同。在我来之前，他为我准备了各式的动漫公仔和哆啦A梦的日用品。我同他待在一起的十余天里，我们像久别重逢的家人那样相处着，亲切自然。他房子里的物品也都好像和我久别重逢般，带着柔和的光晕。
我们在大排档里喝扎啤吃烤肉，深夜打开电脑搜老电影，听歌，聊过去和以后的打算。他抽我带给他的万宝路，把烟叼在左唇角，左手轻轻地弹烟灰。
后来，他带我去了一趟城外的喇嘛寺。公路上，我们骑着摩托经过一群散养的骆驼和搭车的老汉。在戈壁的辽阔与苍茫中有鹰隼掠过，风马旗在风中飒飒，这种充满了野性的浪漫一点一点敲击着我的灵魂。直到现在，我还是深爱着那个风沙肆虐的地方。
去时心似箭，归途路漫漫。离开他的城市，我坐了一天一夜的慢车南下求学。他在晚上出去应酬，半夜的时候给我发信息：“地上还有你掉的长发，我不想扫掉。你走后，这屋子像个坟墓。”
我早知分离苦，却不知会如此伤心肠。我在火车的硬板床上哭得不得自已，下铺小声嘀咕着：“这姑娘究竟怎么了？”耳机里一遍一遍循环着《漂洋过海来看你》，我一个人枯坐到天明。
★★★★
那之后，我们无比盼望着能够再次相见。在漫长的等待中，我们争吵，又和好，再争吵，再和好，最后终于彻底信任彼此。这信任是彼此认定，除了你，其他的都是将就。这信任绝不是空洞的情意绵绵，而是我们不断冲突磨合结下的果。
我们迫切地想要生活在一起。除了假期见面，他为我申请了轮岗，到我的省出差三个月。知道他为我而来，我急匆匆地赶火车去见他。外面数九寒冬，我生理期不太舒服，却想吃麻辣烫又想喝可乐。再想想他那儿荒郊野岭交通不便，又恰逢雨天，也便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到了之后，我才发现，他给我点了麻辣烫的外卖，脸盆里用热水温着一瓶可乐。热气氤氲里，他忙前忙后地照顾我。而他自己，连饭也没有顾上吃。
那一刻，我俗气又坚定地想和他在这烟火红尘里走上一辈子。我毫不怀疑地想着等我们功成名就，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就一起看尽世间繁华，白首于江湖。
★★★★★
我只想着那些好时光，而我们的感情究竟是何时开始变味的，我已经记不清。我只知道，那些被郑重承诺过的美妙岁月，原来真的会戛然而止。
在一起的第三年，我们的前方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了。时间绵绵无涯，以往的矛盾一次又一次重新爆发，我们彼此都在黑暗的边缘彳亍着。
在那个传统的小城里，父母的殷殷期望无非就是成家立业，结婚生子。可我尚未毕业安顿，他困于工作，未来一片泥泞。愈是这样，他愈发急迫地盼着我好，我们之间也便愈加疏于交流。后来就是整天的冷屏，无关痛痒的问候让之前积聚的感情都消磨殆尽。
写到这里我很失落，无意于把过错归结于他。走到这步，我们两败俱伤。
再一次相见时，我躲开了他牵过来的手，心如刀割。他想要的已经是柴米油盐烟火气的生活，而我仍耽于琴棋书画诗酒花的情爱，孰是孰非之间的选择将我们推向了不可挽回的结局。
聊天记录停滞许久后，他发来消息：“我等不下去了，给个准数吧。新年新气象，实在不行我年后去相亲，结婚。”我随后回他：“好吧，祝你幸福。”
告别这件事情做起来很容易，但是面对之后的自己却不简单。我失去的不只是一个爱人，而是失去了另一个自我。这个自我由他塑造而成，包含了我年少的爱恋、祈望和野心。
我并非不爱那烟火气的俗世生活，只是在我这样的年华里，我还未曾见识过这世界的诸般惊奇，不愿意过早地去窥探婚姻的奥秘。而他年长于我，大概早被世俗所累，庸碌度日，只盼着婚姻能给他新的开始。
只愿他自此后不必孤独吧，再抽起万宝路不必想起我。
★★★★★★
而我。
我戒烟挺久了。这一切终于全部了结的时候，我又出门买了包万宝路，没那么提神醒脑。
但是，肉身太重，
就算在爱情里，我们还是飞不起来....
杜拉斯《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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