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儿 | 先结婚，再恋爱
文 | 沐儿
一辆出租车停在咖啡馆门口车门打开，是一张还算好看的脸个子略低了些，没达到我预期的要求我瞥了一眼他走路的姿态，还好，挺男人的步伐
我迅速在心里给他打了一下分：78分吧算是我最近相亲里面比较好的我很少给人打80分以上，除了我的前任峰
我叫苏小小不过我已经不小了，今年三十有二我自己倒不着急，只是我妈急得上火
小小啊，你不能把自己一辈子都耽误了啊你再不结婚，就成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我是个孝女，担心哪天真把我妈急得一口气上不来，那我在这个世界上就真是孤苦伶仃了所以我只好依着她老人家的心意，接二连三相亲
嗯，声音还算好听这条件不错啊，怎么沦落到了相亲的地步？一定是因为穷这个年龄了，相亲还要打车，不是穷是什么
穷我倒不在乎，我从没有想过依靠男人对我来说，结婚，只要不是和那个我爱了10年的男人，和谁，都不过是长久的合作关系
这个久久公司倒是蛮有创意的，估计是模仿国外blind date的创意他们根据男女双方的条件，给他们安排相亲这之前，除了姓名，双方什么信息都不知道这和那种亲戚朋友介绍的不同介绍的那种，对方的职业收入年龄家庭条件等等，都几乎透明
我突然来了点兴趣我想看看，在久久公司工作人员心目中，我到底配得上什么样的人
请坐我戏谑地笑我不认真的态度，让他有点受伤但他很快调整了自己
看来，我的条件还不差，久久公司能把我和苏小姐安排相亲，我很荣幸他不卑不亢地说原来，他跟我在想同一个问题
他的恭维我并不领情，我只是懒得为相亲认真打扮以前和锋出席各种聚会，我也会浓妆艳抹
我可以养活自己你那边什么情况？我切入正题
有房，开一家小店养三口之家没问题
那好如果你愿意，先处一个月一切情况属实，双方互不讨厌，就结婚
他有点震惊，显然没想到我这么直接
我皱了皱眉：我累了不想再相亲了你若不愿意，就当我没说
我愿意他很快说道，好像生怕我反悔似的我们又聊了一些个人基本情况，然后交换了联系方式，各自回家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我们居然相处甚好他已经习惯了我不咸不淡的调子，他的热情被我浇一盆凉水，也只是讪讪地笑笑，过后又鞍前马后地周到
我们带对方见了家长，然后就开始谈婚论嫁婚礼的规模格调，都由我说了算
你想说，就会说的而且现在，我不觉得你草率了因为听你妈妈说，在我之前，你见了十几个，根本就不给人家再见的机会第一次见面，你就认定了我，你一定有你的标准他得意
我差点脱口而出：只是觉得你适合结婚罢了但我生生把这句话咽了下去，说：只是不讨厌你罢了
只要你不讨厌我，我就能让你爱上我他自信满满
我淡淡一笑，任由他膨胀
爱情这两个字，我已经不再奢望曾几何时，我也是被爱情甜蜜着的宠儿我全心全意，爱了一个少年10年我等着去做他的新娘，他却在27岁那年，被MH370带走
没有告别，没有遗言，这是最残忍的
第一年里，我开着灯睡觉，怕他回来看不见路；第二年，我想象着他在另一个第三空间活着，或是被外星人抓去做研究我始终觉得，他能回来他怎么忍心，就这样扔下我不管？我从小就没了父亲，他答应要照顾我一辈子的
1000个日夜之后，我不再幻想我开始理智地面对我妈，理智地去相信他不再会回来这个事实
我还没准备好嫁人可是，为了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的妈妈，如今，我要嫁人了
行，听你的
不准闹新娘和伴娘
没问题
不拍婚纱照婚纱照是我想和锋拍的，我不想和除锋以外的任何人拍
这个，有点奇怪吧他犹疑
他没有马上让步，点上一根烟，站到院子里我看着他落寞的背影，看着他吐出的烟圈袅袅地上升，突然有些不忍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接纳我这样一个女人？我嫁给他，带着一颗紧闭的心；我的温情，都给了另一个人他娶我这样一个妻子，岂不是自讨苦吃？
我拉开门，走到他身后，亲昵地往他身边靠了靠，故作轻松地说：咱们拍民族服饰的那种吧
好啊56个民族的，随便你挑他情绪一下子又好起来，真是太好哄了
借的？
算是吧借银行的他笑
相亲那天不是打车的吗？
我不想让女孩因为我有钱喜欢上我要像你这样，以为我是穷光蛋，还一眼相中我的，我才稀罕他贫嘴
不是开小店的吗？哪有这么多钱买这种车？
开小店，不一定非要只开一家啊？再说了，多大的店算小店呢？
我说不过他，干脆闭嘴我去过他住的地方，并不见奢华看来，他还真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
我们选了几套民族服装之后，工作人员一再建议，再来一组婚纱装我明确拒绝几次之后，她还不依不饶
陈晨生气地站起来，吓了我一跳：你听不懂还是怎么的？我女朋友不喜欢西式的，我们就是要拍中国的民族服饰这下听懂了没？他拉着我的手，走，换一家
我以为他是生我的气，没想到路上居然和颜悦色他一只手搂着我的腰，一只手转着方向盘，在闹市里灵活前行
你发起火来，还挺吓人的我说
放心，我不会对你发火
为什么？
因为你马上就是我妻子啦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竟然暖暖的我没再说话，感觉到对锋的歉意如果锋能在天堂上看到我，看到我和另一个男人结婚，他会怪我吗？
妈妈总说，他会祝福我的他爱我，所以希望我幸福我不确定妈妈说的对不对因为爱情是自私的，如果我的灵魂看到锋和另一个女孩结婚，我会吃醋的
一圈之后，陈晨拉着我，溜到一个没人的小会议厅里他不由分说把我的脚放在他的腿上，脱下我粉色的高跟鞋，认真地给我揉捏
脚是不是很疼？他看着我的眼睛，笃定地问
你怎么知道？
你平时不怎么穿高跟鞋，这站了一晚上，肯定受不了他又是一副得意的样子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的女人啊
抢新娘喽他孩子气地闹着
我捶着他的背，让他放我下来他不肯，直接把我塞进车里
这是三年多以来，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一点生气我跟着锋死去的心，似乎在一点点复活过来仿佛有一缕春风，吹过枯朽的草坪，隐隐的一丝绿，泛滥开来
那天晚上，我尽了妻子的义务我以为我会僵硬，但陈晨深情的吻扑面而来像冰遇到了火，我渐渐解冻
我的心里充满了羞耻和罪恶：我竟然这么薄情？我不是为了我妈才嫁人的吗？我不是不爱跟我结婚的这个人吗？我甚至连他到底做什么事业都不感兴趣，怎么可以对他的身体不抵触？
我恨自己的薄情10年的感情，竟然被一个认识才几个月的人冲淡我原以为，我能为锋孤独终老
为了不让自己良心不安，我故意冷落陈晨蜜月还没过完，我就申请了去南方出差
陈晨把我送到机场，帮着我托运了行李我要排队安检了，他不管不顾周围的人，把我紧紧搂到怀里：小小，照顾好自己他在我的额头亲了又亲，看着我随着队伍移动安检之后，他还站在原地，用手比划成手机的模样，交代我落地了给他报平安
我又对陈晨愧疚起来我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对他好是我的义务可我却故意制造事端，让我们之间，横亘一座大山
我在南方的那段日子，陈晨准时跟我问早晚安，抽空就要和我视频一会儿他粘人的很，即使面对我的冷淡，他也仍然热情如火
我故意没告诉陈晨我哪天回来打车到家门口，我悄悄拧开锁，见陈晨穿着大裤衩躺在沙发上看到我的一刹那，他惊喜地跳起来，抱起我转了个圈儿
老婆，回来干嘛不告诉我！他忙不迭地收拾被他弄乱的厨房和茶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还真想吃一碗陈晨做的汤面在南方这些天，这是我最想念的
好嘞他答应着，哼着小曲儿进了厨房
一碗面条下肚，我的胃满足得很之后，陈晨又满足了我胃以下的部分其实现在的我，应该是有一种平淡的小幸福的，但我偏偏不让自己好过睡觉之前，我又想起了锋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天晚上，我又梦见锋掉进了大海里像之前很多次一样，我哭到撕心裂肺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却从远处冒出个头来，冲我笑
我游过去，拼命捶打他：让你吓我！让你吓我！
小小，小小！陈晨在喊我，他攥住我的手，温柔地说，怎么了？做噩梦了？别怕，有我呢，我在哈，别怕他把我往怀里紧紧，腾出左手，理着我的发丝，安抚着我
我哇地哭了出来，鼻涕和眼泪揉进他的睡衣里他手足无措地看着我，把我搂得更紧了
我决定跟他坦白，告诉他我没有他想象得好我不能自私地占着他全部的爱，却没法给与他我全部的爱
我跟他说了我和锋的相识相恋，说了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说了我对他长达三年多的刻骨思念
我以为他要生气，他要说：你早干嘛去了？结婚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准备好了接受他的审判，都是我咎由自取结婚之前，我以为结婚只是形式，我仍然能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没想到，陈晨的冲击波太强，刚刚结婚，我就乱了阵脚
可陈晨却用下巴抵住我的额头，怜爱地抚着我的背：傻瓜，你应该早告诉我这些你心里藏着这么多秘密，多累啊说出来，我可以跟你一起承受
他说完，又把我推远一点，看着我的眼睛说：所以你觉得，幸福是一种罪过？所以你总跟我保持着距离？傻瓜，你过得越好，他越能安心地走啊如果我死了... ...
我一下子捂住他的嘴我不要，我已经失去了一个最爱的人，不想再失去陈晨
谢谢你所以你是在乎我的他的眼睛红了，这就够了我最怕的是，不管我怎么对你，你都不在意
我知道你是个有故事的女子，但没想到是这么凄婉的故事他抱着我，放心，我不吃醋过去的总会淡忘，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
陈晨有空就陪着我他不经意地给我洗脑，跟我说：深情是好事，但深情不代表要从一而终；谁也没有权利要求另一个人，为了自己放弃幸福
他给我说他的故事他开了十来家连锁户外用品店之前也谈过两次恋爱，但都是无疾而终，因为姑娘一开始，就看中的是他的经济实力所以在上次久久公司安排相亲时，他故意打车过去
我脾气也不好，但就是舍不得对你凶你就是我的软肋他对我说我其实懂的，他好哄，还不是因为他总对我心软
我带他去我和锋常去的餐厅，我们点和之前一样的菜，吃饭之前，陈晨端起酒杯，向空中举举，轻声说：我叫陈晨，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小小的然后虔诚地一饮而尽
我带他去看我和锋常看的电影，我以为我会触景生情，哭到不能自已，没想到还好大概是因为陈晨先祷告了一句：我是陈晨，我替你陪着小小
陈晨是不信这些的，但他知道我信我总觉得，锋在天堂看着我
锋一定希望你幸福，希望有个人，能代替他完成他自己不能完成的使命陈晨说
我就这样，一点一点释怀慢慢的，我可以坦然接受陈晨对我的好
今年3月7日，陈晨跟我说： 明天你请一天假吧，我们去看看锋的父母，陪他们说说话
我的泪一下子涌出来怀念锋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是感谢陈晨他也记得明天是MH370和锋的遇难日
简单的仪式之后，锋的父母祝福我找到幸福他们说，锋的在天之灵，也会开心的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我真正敞开了心扉我知道，我准备好了对不起，锋，我要全心全意地去爱另一个人了；但是你，永远是我的一部分记忆，永远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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