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
有时候，你想写一些往事，你觉得那应该已被岁月冲刷得无关痛痒。可你万万没有想到，它依旧带着剜心蚀骨的痛，在你的脑海中卷土重来。
一
十三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便觉得他不适合姑姑。人是一种对某个事物一旦有了排斥便不会改观的动物。我不喜欢他，但是姑姑很喜欢。我那个不谙世事的姑姑看他的时候，眼里的柔情能滴出水，可我从他的眼中读不出这种感情。他很会收买人心，家里的人都觉得姑姑能遇到他是幸运的，只有我没吭声。
姑姑出嫁那天，小小年纪的我哭得不像话，童年那会，母亲忙于工作，我是姑姑带大的，感情颇深。我叮嘱她，如果在那边被欺负了一定要回来，姑姑笑着摸摸我的头说：“不会的，阿沙不用担心。”
自此之后，我很少再见到姑姑，母亲常常对我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常回娘家会受尽非议的。我不爱这些习俗，更不懂得这些常理，只是人云亦云，我也就懂得这与姑姑的清誉有所关联。
后来不久，姑姑有了第一个孩子，她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做家务不方便，便喊我去帮忙，许久不见她，我就答应了。原本一切皆好，直至晚上的时候，姑姑对我说：“家里的床没来得及收拾，今晚你就跟我们睡，你睡最里面，我睡中间，你姑丈睡外面。”
许是那会年纪小，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夜晚熄灯后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因为陌生，我睡得并不安稳。有意无意间，我听到一些细微的声音，有一双手总是有意无意地触碰到我，我知道不是姑姑，她已经熟睡，均匀的呼吸声。我开始觉得不安，直至一只手覆在我的小腹上停留，恐惧袭来令我无法动弹。我完全不敢吭声，那双恶魔的手开始游走，往上游走。我神经绷紧，大气不敢喘一口，我轻翻了身子，他的手迅速抽离，我时不时翻身子，以示未眠。不久传来了打鼾声，我并未放松警惕，果不其然，在我安静一会后，他又有所动作，他开始有些肆无忌惮，乃至把手伸进我的衣服内，四处摸索。我的眼前没有一点光，那是处于黑暗里恐惧里的魔鬼。我的眼角开始有泪，我迫使自己冷静，翻了身子，传出一声低鼾，待他的手迅速收回后，我便爬了起来，蓄意前往厕所，我在那无边的黑暗里摸索着路，我感受到紧贴着的内衣移了位，我身上的肌肤被碰过的地方都在腐烂发臭，一滴滴滚烫的泪灼伤了我的脸。我艰难地到了厕所，开了灯，把自己反锁在里面。那晚的灯是我见过最刺眼，也是最柔和的。我不敢再回去，夜晚很长，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睡意，我害怕这寂静里传来敲门声，我躲在角落里，不知何时拥着恐惧睡去。
第二天，我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我开了门，姑姑急切地问我怎么了，我刚想开口，眼光撇过姑姑后面，那个带着“笑意”的身影，我抖索了身子，把话咽回肚子里。我喊着吵着要回家，姑姑想多留我几天，他也笑着让我多留几天，我从心底涌起寒意，他怎么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恐惧夺走了我的理智，我只顾逃离，对于此事，我选择闭口不提。
二
姑姑的第一胎是男孩，名字是我取的，我特别喜欢他。孩子出世后一年有余，姑姑便随着他搬往另外一个城市，从事植树工作，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见过他们。
约莫两年左右，有一天，姑姑因为旺季着实忙碌，人手不足，唤我过去帮忙，我颇感犹豫，她对我说有单独的房间给我住，我转念一想，这样多少安心些，便也就应了。只是到了那里的时候，我才发现房间是没有门的，我顿时害怕起来，可夜晚还是如期来临。
因为坐久了长途汽车，尽管自己多不想睡，但还是过于疲惫得睡去。半夜时刻，听到一丝声响，侧睡的我似乎觉得后背有动静，我猛地睁眼，更加确切的感受到背后又是那双魔鬼的手，已经在衣服内，内衣的扣子被解开。恐惧再次袭来，我做了突然醒来的动作，他惶恐地缩回手躲在黑暗处，这个房间里，除了我，还住着魔鬼。我拿起了手机，屏幕有了亮光却不敢照向他所在之处，我害怕看到他狰狞的面目，我似乎感受到腿部传来的冷意，
不知何时，裤子已经脱到了膝盖，我连忙穿上，咬紧牙，装若无其事的玩着手机，耳朵分外灵活，我听到他慢慢移动，拖鞋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我听出他往外面移动。许是过于仓皇，他在外面摔了一跤，金属碰击的声音很响，吵醒了梦中的姑姑，姑姑便问：“你干嘛去了？”我听见他若无其事的回答：“没事，上厕所去了。”接着，便没了声响，我不敢再入睡，生怕再次睡着，我挣扎着要不要打电话给母亲，只是在姑姑那牙牙学语的小孩浮现脑海的时候，我再次选择哑巴吃黄连。
三
我觉得自己清醒得不算晚，只是正义迟迟不来。
事情的尾声延续到一年后的寒假，由于接近过年，姑姑的工作再次忙碌起来，再加上要照顾小孩，更是辛苦，便又唤我去帮忙。我一口回绝，无奈她近乎哀求的语气，加上母亲的推波助澜，我迟疑了许久，问了她房间的状况，她说由于台风，重建了房子，房间有门也有锁的，我又觉得不太放心，便要求带着邻居家常跟我一起玩得小孩一起去，姑姑答应了。我心想着有多一个人在，他也不会做出什么过于放肆的事情来。
再次去到那座城市，我觉得我有足够的勇气，却还是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心里油然而生的恐惧。我检查了房间里的一切，封闭的窗户，可以上锁的房门，与姑姑的房间一板之隔，约莫两米半高的地方与天花板之间有条缝隙，可以通过一个大人，尽管目测人是不可能翻过来，我还是有些担忧。(文章吧 www.wenzhangba.com)
当夜晚再次来临，与我同行的人玩累之后就开始熟睡，我确保锁好门，钥匙让姑姑保管，便慢慢入睡。
半夜间，“砰”的一响声惊醒了我，这像是什么东西从高处摔下来的声音，我突然感到不妙，再次拿起手机，安静的玩着，四周一会静，一会唏嘘声，我听到他走动声响，他在床尾，又往床边移动，我绷紧了神经，他似乎还不愿意走，蹲在角落，我强迫自己驱走睡意，在黑暗中僵持了半小时，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我，不能睡，千万不能睡着！
我的手在发抖，心跳声急速，我有些害怕他会不顾一切的扑过来，庆幸的是他并没有这么不理智。他似乎气急败坏，也不顾我是否发现，便走到门边，开了门便直接回到隔壁。我坐了起来，恐惧未散又苦笑起来，隔壁亮着灯，传来打火机的声音，像魔鬼拿着骨头敲击着铡刀。他是否还在等候时机？或是思索着如何行动？我蹑手蹑脚的锁了他开了的房门，打开了灯，翻开行李，来的时候带的几本书籍，拿书的手在颤抖，我咬着牙，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哭喊声不敢冲出咽喉。
一夜的挣扎，几年的噩梦与恐惧同时袭来，击溃得我体无完肤。心里有某些东西要爆发出来，破了界限，我要去告发这一切？我姑姑的孩子会因此没有父爱吗？家庭会变得不完整吗？有人会信我吗？我在思想的挣扎里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天刚蒙蒙亮，听闻隔壁一女生要回校拿家庭报告书，我便缠着要去，我不敢再遇到他，那种衣冠禽兽。趁女生到教室的那会，我打电话给了母亲，听到母亲声音的那一刻，我便说着我想回家，母亲骂我不懂事，太过无理取闹，要我多住几天。我一想到还有几晚要度过，无助跟恐惧伴随着泪水夺眶而去，我哭喊着说：“我死也要回去！”母亲似乎气得不轻，我不顾她的骂声，在断断续续的哭声里告诉她：“昨晚，姑丈来我房间了，他……”我实在说不下去，哭喊声占满我的咽喉，母亲像是听懂了，至于那时她说的话我都记不清，只记得让我回家，马上回家，带着姑姑，带着姑姑的小孩。
我跟那位同来的女生借了钱，坐了公交车回去，我并不识路，坐过了站，凭借来时的记忆，我一步步往回跑，我把膝盖磕出了血，都没泪水来得生疼。
我谎称母亲生病住院了，慌乱地收拾了行李，带上姑姑包括他的小孩跟我同行的人一起回家，我想象不到瞒不过他的话，他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上车的时候，我不经意看到他眼神满是狐疑，恐惧感再次布满全身。所幸，车缓缓地开离了那个地方。
确保上车后有一段距离，母亲才从电话里告诉姑姑真相，本以为姑姑会以泪洗面，我所听到的却是她义正言辞的告诉我的母亲：“一定是阿沙在说谎！”
耳边开始传来姑姑断断续续的毒骂声，无法抑制的泪水像是决堤的洪流，突然间我的耳朵近乎失聪，我听不到任何声音，眼神变得空洞。我感受到的是坠入深渊的绝望，我最希望能信任我的人，维护的是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那一刻我脑海中只剩下死亡这个念头。
傍晚时分回到姑姑老家，母亲看到我的那一刻把我拥入怀中，我的眼神才开始有了焦距。客厅里，坐着两家的人，我表情呆滞，直至她们向我问清一切，我沉默了许久，开始慢慢述说我多年的噩梦，我没有眨眼，眼神看向一处，眼泪就那样流淌着，伴随着颤抖的身体，像个破碎的洋娃娃。
她们听着不禁落泪，姑姑的脸色又如死灰一般，像是怀着侥幸的心理，泪眼婆娑的问我：“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我开始嘶吼，拼命的摔东西，声嘶力竭的喊着：“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我要不是为了你的家庭，为了你的孩子，我会忍耐那么久吗！我怕阿，我害怕你没有能力做单亲妈妈，我害怕你的孩子变成跟我一样……一样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我开始泣不成声，我听着姑姑道歉的话，她跪着拉扯我的衣角，可是姑姑，该道歉的人不是你阿……
我不再看她，而是扑到母亲怀里，哭喊着回家，回自己的家。
之后的之后，我听说过很多事情，有说姑姑跟他大闹一场，有说是我撒谎成瘾，有说是误会一场……我不清楚，只是最后姑姑还是跟他在一起过日子，此事也不了了之。
大人们比小孩更容易忘事，忘掉那些不体面的，不值得传颂的事。往后的日子平常得像是那段记忆只存在我的脑海里，很难忘却，也不知如何说起，只是在记忆沸腾的某个时刻，有一些密密麻麻的刺扎往心里，血肉淋漓。在无数个被惊醒的夜晚，我发现有一道微光离我所处的黑暗很远，我只能拼命抓住它，才能逃脱出梦魇。
有些时候，我会极端地斥责这世界的不公，没犯过错的姑娘在努力的跟梦魇作斗争，披着羊皮的禽兽却依旧过得有滋有味。我埋怨这个不公的世界，但我又不愿我那万丈光芒的未来被过去束缚，这是不公平的不是吗？
我栽下过一朵繁华，它曾光鲜亮丽，也曾枯萎。现在它活了过来，依旧盛开。
正义会迟来，在此之前，我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