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这日子算是过不安生了。回家来不到两天，又是吵架又是甩脸色，几十年的恩恩怨怨，谁对谁错现在说不清，一家三口现在各自为营。我和我妈还算一条船上的伙伴。我爸算是孤军奋战。一旦涉及到钱的事，就像条街边的哈巴狗，叭叭的赖在身边不走，缠的人恨不得一脚踢开，又看着可怜，最后以给两块银子打发为结局。狗走的时候摇着尾巴说誓死效忠，末了反咬一口也太正常不过。我们家几十年就是这么过来的，我妈年轻的时候没谈过恋爱，碰上我爸这幅好皮囊加上舌灿莲花，不出一个月就喜结连理。婚礼上我爸老农民黝黑般的脸上抹的白面小生一般，喜笑颜开。不是因为他娶到了心爱的女人，而是摇钱树终于到手了。这么多年，没有感情也不是不可能，凡是看见我妈和别的男同事交好，我爸的脾气坏地能上天。小学的时候，一个小我妈八岁的同事从北京打来慰问电话，怕影响我学习，我妈捂着嘴巴声音放的极低。本来跨省打电话这事情就已经超出了忍受范围，加上我妈这种欲盖弥彰的架势和有些娇滴滴的语气。我爸也不商量，直接抢了电话，拽断了电话线。然后就是一个多月的冷战。我妈也不知道在被窝里后悔过多少次，单是在我面前忍不住倾诉的时候都数不清了。也不用她说透底子里的原因，我也不是感受不出来。你期望一条狗能改变什么呢？所以，我告诉我妈用“和稀泥”的方法对付他。这还是我看了《明朝那些年》总结出来的规律，对付这种吃硬不吃软的人又拿腔作势自私自利的人，就要让他抓不住也捏不着，最后吃个哑巴亏，有苦说不出。历史和人都是相似的，这句话绝对没错。只可惜我妈不爱看史书，有时候还蠢的要命，特别是牵扯到家庭和感情，什么事能自己担就自己上，这大概是那一代女性的通病吧，我奶奶也是那样。其中的辛苦，男人不会体谅，他们以为那是应该的。孩子不能感受也替代不了，因为告诉她放手不管，她就一脸苦大仇深，我们不是还是一个家吗？果然，对于我妈在这方面的愚蠢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她还是在乎我爸，对我爸有感情的。我不敢用爱这个词，太宏伟太抽象，不符合这种小家庭里的小家子气。前天刚因为油烟机发了脾气，没有冷战，但是我爸的情绪一直很不稳定。像个随时爆发的炸弹，一言不合就能开火。今天中午，我妈看他吃完饭回来没事干，就吩咐他去倒垃圾。没错，我们从来不一起吃饭。“忙着呢，我还要洗衣服，晚上去。”语气还算平和。我妈直接声言具厉，“现在就去。”“好，好，现在去，满意了吧，哎呀，好使唤的很。”太监般的公鸭嗓子里全是嘲弄。“不愿意去就算了。”短短的一句话被重重的关门声夹断。不知道是怪他走的太早还是快递来的太晚，他前脚刚走，快递员后脚就打电话。其实不应该再让他拿了，昨天就拿了两个挺大的，今天再拿，按他那个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你找茬了。还好他电话没接，我还算松了一口气。只是我妈这个不成器的家伙，又摆出一副教训人的架势，怎么不接电话。“没听见”“那我亲自跟你说”我妈停下手里的活，理了理碎发。“说啥都别说，我现在忙洗衣服呢。” 说完一把拨开我妈走进了阳台我爸气急败坏的把衣服放进洗衣机才发现没有洗衣粉，这事情放在别人家就是笑料讲给别人听的，在我家就是一场大战的导火索。说不上生气，我就是不高兴，我学着我妈的样子忍气吞声20年，看个电视他笑了我才能笑，他生气了我屁都不敢放。到头来，一个子都不给我花还每天假惺惺的关心我一个月的生活费是多少。我们这个小院是消息闭塞，所以我才能去大城市上学。接受了新时代女性独立思想的我，实在受不了我妈那副伪女王的贱样子，那天换油烟机的时候，打电话倒是声音挺大，一看我爸回来就屁颠屁颠的去搬凳子。我一把扯她跌进沙发，别给他干活，他自己一个人弄。我妈还急了，手腕一摔，啧，这孩子，万一腰闪了怎么办。我们家三个人都一样的倔。结果我妈去了还是碰了冷屁股，人家根本不需要，走开，我一个人弄。今天也是，我说，既然他说晚上倒，你干嘛非得逼着他中午倒。惹得他一身骚，回来屋里臭烘烘的。“那他什么都别干，从十二点半到一点，不是抖音就是看电视。行，那我以后不说话了，既然说不对，那我就不说了。”“得了吧，你说这话都多少次了，你到底懂不懂和稀泥啥意思，怎么咋教都教不会呢。”“那你说，回头人家要一碗水，你就一边干看着不管。”“当然不管了，他是我爸是一回事，这生理事实我没法否认，但他对我做的事情决定了我对他的态度。他从来不管我，说没有什么事情是父亲应该为女儿做的，那你也不要拿他是我爸这句话来威胁我。”“唉，”我妈有些无助的叹了口气，“他不愿意，你就别逼着他干，到头来，我们都是他的把柄。” 我有些别扭的说出最后一句。一家人活到这份上也真是不容易，说出去谁都不信，一个男人在家竟然是这种样子。都说血浓与水，在我这，比清汤还寡淡。虽说我和我妈是一个脐带连起来的细胞体，到头来，这个傻大头还帮着对头规劝我的不是。我不是生我爸的气，我是生我妈的气，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呢，又没有财产、房产、车贷纠纷。大家各自安好，怎么就不能好好生活呢？我也生我自己的气，怎么能生我妈的气呢？成长本来就缺失了父亲的责任，我妈在倾尽所有在弥补，我要什么基本上都能满足。这也可能是我现在没有上进心的原因吧。我也生气自己怎么能这么没有上进心，一边躺在床上哀嚎人生不易，一边用我妈的钱满足着自己的生活。唉，我的不容易，我妈体会不来。不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真的很讨厌，小时候我喜欢画画，我妈说这种艺术路线不是你该走的，正正经经上个大学出来找工作结婚生孩子，按部就班的走大多数人走的路就行了。我没法反抗，也可能是没有钱就没有话语权。后来上了大学我自己报了绘画班，每周去，画的开心的时候晚上睡觉总偷偷掉眼泪。我给我妈发微信说今天画画很开心，她最后总是忘不了提醒一句，自己的本专业要学好啊。我除了回复嗯嗯还能做什么呢。她在给了我自由的同时用自由束缚了我。现在，我根本不敢跟她提我喜欢写作，喜欢做饭，还喜欢画画。这在她看来，当做爱好是没问题，但是工作必须和专业相关。否则会诋毁了我大学四年的辛勤付出。但对于我这样不愿意在不喜欢的事情上花费多一秒功夫的人，简直是煎熬。或许是宫崎骏说的吧，一个人只有走完了必须走的路，才能走自己想走的路。我现在就是走在必须的道路上，再不愿意都得挺着跪着爬着走完。不想考研，不想出国，只想安安静静的找个工作攒钱去干自己想干的事。有时候，我真的情愿自己不是乖乖女，可以大声批判自己讨厌的粉色。可是为了我妈高兴，我只好兴高采烈的穿上所有的粉，还故作真诚地说这样显嫩。感叹人生不易不是假的，世上那么多人，有谁是在做自己真正喜欢又令人快乐的事情呢？就连回家也变的火药味十足，像是在我头顶装个了警铃，时刻提醒我，一个不注意就可能全盘皆输。这可真是令人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