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那次批判会

　　文/张国中

　　张枢是我家族中的大哥。就住在我家隔壁。听奶奶说，我两岁那年，趴在小窗户上玩耍，一不小心，跌下去了，掉在窗跟地下。可把家人吓坏了，奶奶急忙跑出去，把我抱起来，已经摔得背过气去了。隔壁大妈急急忙忙跑过来给我叫魂，我又慢慢地缓上气儿来。奶奶说我打岁，还没有扎根儿（一种迷信说法）。要给我认一个金命干妈。凑巧隔壁大妈是金命，辈分也对，奶奶就哀求着跟隔壁大妈说：“让这个孩子管你叫干妈吧！”隔壁大妈真没有嫌我们家穷。这样，隔壁大妈就成了我的干妈。

　　大哥张枢是干妈的长子。他红红的脸庞，淡淡的眉毛，五官端正。从我记事时起，他就在外边读书，很少回家。后来大哥大学毕业，一直在外面教书。历任中学教导主任，国中校长、县教育局教研室主任等职。后来，由于生活所迫，我家迁出离原籍几十里的村庄居住，轻易见不到大哥了，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

　　那是上世纪的1966年，我已经辍学在生产队参加劳动。那当儿，群众运动风起云涌，“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搞得轰轰烈烈。经常召开万人以上的声势浩大的批判大会。有一天凌晨，生产队长组织全生产队社员去参加万人批判大会。我和全生产队社员翻山越岭，步行30多里来到大批判会场。地点是青龙镇大河南大队（村）的南拐子庄。(经典哲理名言 www.wenzhangba.com)

　　会场的气氛庄严肃穆，大字标语让人眼花缭乱。会场前排，摆放一排高桌，桌子上站着一溜接受挨批判的“靶子”，就是当时所谓的“走资派”。他们每个人胸前都挂着大牌子。我出于好奇，一个挨一个地看牌子上的姓名。刘允复（原青龙县县长），马刚（原青龙县常委），王友武（原青龙县副县长），赵长峰（原青龙县大杖区委书记）……使我意想不到的最后一名站在高桌上的竟然是大哥张枢。他纹丝不动地站在桌子上，低着头，毛着腰，垂着眼睑。胸前的大牌子上写着：“打倒反动资产阶级学术权威、国民党员张枢”他是挨批判中的兵头将尾，他胸前的牌子上所谓的罪名数字也最多。我的鼻子陡然一酸，泪水夺眶而出，我咬紧牙关，抑制着，差点哭出声来，我秉着，以坚强的毅力秉着，我不敢窥大哥一眼，悄悄地背过脸去，躲到人群后边，偷偷地抹去眼泪。那一刻，谁也不知道我与大哥的微妙关系，直到现在，我才敢公开这个秘密。那年代，有了知识就是罪孽，“知识越多越反动”吗！

　　从那以后，大哥胸前挂着牌子，站在桌子上挨批判的那一幕情景，总在我的脑海里萦绕，久久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