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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当时没有走出故乡

2016-01-09 作者:氧气是个地铁 来源:氧气是个地铁原创 阅读:载入中…

如果当时没有走出故乡

  当这个想法跳出来的那一刻,我万分感慨。也在心中暗暗问了一声自己:是啊,如果当时没有走出故乡,我会怎么样?是在含泪面对枯燥的流水线,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堕落的生活?是在面无表情地拿着千辛万苦凑齐的报名费,然后学点水平不高的平面设计去混日子?是在故乡的某个大工厂内,摧眉折腰浪费时间,清点着一箱又一箱冰冷的库存?没有冲劲,没有执着,没有希望。我实在是不敢想象,文艺的人生会忍受那样的可能。幸好,我勇敢了一回,走出那个彻底迷茫的过去。即使现在仍然对社会没有做出什么大贡献,但我至少还会微笑,以及相信梦想

  遥想起童年到大学,每逢假期,我都无法阅读和学习。因为家境,我必须去打工。我并不抗拒工作,只要能发挥自己价值,何乐而不为。可惜我能力不够加上环境限制,只能投身那些简单重复的流水线,做些简单杂事。无论酷暑还是严寒,都是一日三个班,从早晨七点一直到晚上十一点。这么长的时间,一整天就只为了做一件事:组装玩具。完全不需要思考和创意,这是我所厌恶的生活。

  但是这是大部分同龄人的小时候,加上家庭的确需要这点钱(单位的确是“点”,因为我的假期工根本就赚不到钱,记得当时谁时薪1元就能被我羡慕),我即使不耐烦也必须承担。我一直害怕的是,毕业以后,一旦无法突破现状,流水线一般的日常将成为我不得不接受的习惯,直到最终定型我的人生。

  这样的感觉在毕业临近前极度强烈,特别是当我怀揣忐忑,在人才市场语无伦次不知所云然后被拒绝的时候。我当时对自己的现在都充满担忧,害怕未来也会延续过去。想到要在在某一个家庭作坊或者玩具厂中度过几十年甚至一辈子,我除了焦急就是郁郁寡欢。我恐惧着这样的结果,甚至都来不及讨厌自己的卑微

  会计成为我当时唯一想象的可能改变那种命运的出路,我于是揣着那些名副其实的“简”历,降低自己的要求直到底限,拼命想要找到一份哪怕最基础的工作。但是我并没有电脑和网络,只能厚着脸皮每天跑去邻居家里借电脑投简历(因为害怕别人嫌弃,我跟很多邻居都借过电脑),只为换得一次面试机会。一旦有面试,我欣喜若狂,哪怕那个地方很远很偏,去也毫不犹豫。但是在准备简历的时候,我的眼神又黯淡,上面几乎空白的经验,有意思吗?

  不过我还是得去面试,坐上公交跑向市内,辛辛苦苦问路并找到目的工厂。有时候是在偏僻的工业区,有时候是在闹市里一栋住宅区楼下,有时候是要乘车两个小时才能到达的故乡另外一边。我无所谓,自己的会计能力如此,想要攒经验,就不得不亏待自己。但是即使这样,我想要在故乡找到一份会计工作,还是难比登天。

  前文说过,我的家境并不好,没有工作是致命的,容不得半点拖延。父母的催促和劝说如同压上一块大石头,让我没有任何辩护自己的理由。我只能尽量安慰自己和家人还有希望,同时慌乱地想要寻找一份工作来维持生计。我已经没有任何进入会计圈的渴望,只想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渴望。

  面试机会越来越少,我等待的工作推荐也迟迟未到。家庭和自己的压力前所未有的大,让我几乎缴械投降,想法慢慢向流水线靠拢。想起即将随便在家附近找个玩具厂打工的恐怖现实,想起以后那机械化的动作和用生命换零钱的悲催日子,我忐忑不安,心情久久不能平复。难道我的命运真的已经注定,人生真的要浪费在枯燥的厂房等着慢慢变老?如果我想喝酒,当时一定会醉。所以我只能写小说,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和提升意志。 (qq空间哲理日志大全 www.wenzhangba.com)

  现实到底还是过来敲门,我退无可退,终究远离会计。但不幸中的万幸,并不是流水线,我是在一家工厂当淘宝小二兼文员。家里松了一口气,我却连夜深思,看向地板上那一本写到一半的小说草稿,闭目叹息。小说,还会继续吗?故乡,你何苦一再相逼呢?还有我自己,真是失败啊!

  隔日要去工厂报到的时候,我抱着草稿走上公交车。到站后走许久,我终于见到目的地,那个即将陪我过不知多久生活的地方。我将行李放在由饭堂隔开一小部分空间改造而成的狭窄宿舍内,然后去见老板,开始融入新也俗套的人生。

  一边是比预期还要低的工作,一边是比现实更残酷的梦想,我慌乱地变幻着这两种身份,但是还是无法自如。矛盾逐渐加剧,终于到了不得不牺牲一个方面的地步。我不想把生命耗费在无法锻炼自己的事情上,只能忍心辞职,终止这一段痛苦的人生,却同时进入另一段痛苦的人生。

  我于是失业了,这在故乡往事中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事实也正是如此,会计继续拒我于门外,其他差不多的工作更是不给我半点机会。后来阴差阳错,我在走投无路时因朋友介绍来到故乡的一家工厂,当个初中生也能胜任的发货工,勉强能够重新生活。呵呵,梦想啊,你还要歇歇。

  工作内容就是清点货物,再计算一些小学生常常接触的百以内加减法。接触的所谓同事,要么是小学就辍学的年轻人,要么就是没读书的中年人,我根本找不到有共同话题的人。在那样的环境下,说梦想太可笑,谈特长找冷场,想想还是默默一个人写小说吧。在故乡的那里,我的长处被无限掩盖,弱项却经常被扩大千百倍。幸好,我还有朋友,可以聊聊过去。

  不过,话题偶尔也有变化。就像有一次,朋友们聊到要去大城市。听到这样的话,我一时间仿佛武侠小说中描绘的“被打通任督二脉”,那是一种突然开窍的感觉。没错,故乡可以让我压抑,但大城市一定不会拒绝我。不只是为了梦想,还是为了那一份生活的动力。

  想法形成以后,那座传说中的大城市每天都会在我的脑海中活跃上百次(即使从未见过和去过)。我无法再面对那个在箱子面前做加减法的自己,立即向老板提出辞职。工厂的规矩是,老板答应离职后,自己还要找人来交接,完成后才能离开。那段日子,很难熬,但我终于撑过去。

  然后,我更加憧憬大城市。至于做什么?我早就想好了:文案策划或者编剧。很少有人觉得,我会顺利转型,包括我自己。但我如果一直待在处处碰壁的故乡,是一件对自己很残忍的事情。大城市的无尽可能,必定精彩。哪怕再残酷,但我也有自己的希望。更重要的是,我的梦想和特长,总需要一个地方来寄托。所以,大城市,你等我。

  很庆幸,那一年我离开故乡来到大城市。即使我在此后一路磕磕绊绊,如履薄冰,一直被打击,总是无处抒情,但好歹不用再过上以前那种信心全没的极度自卑日子。大城市赋予给每个到来的梦想一种神奇的力量,即使不太直接,也足够支持。找一个大城市的中心,做一些让自己成长的事情。再找一个大城市的角落,做一些让自己快乐的事情。

  即使在生活陷入低谷的时期,我依然没有离开大城市的意思。虽然大城市的现实更加残酷,但残酷也更加现实,不至于让我没有半点喘息的余地。反而正是这种平庸到离谱的经历,被我视为耻辱,发誓一定要对抗到底,能够咬牙坚持。在这里,平庸能够促进伟大,而不是延续堕落。我始终相信,现实也是一种梦想,而梦想同样可以变成现实。

  现在,我谈不上进步,但至少能做更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梦想虽然渺茫,但并不渺小。而信心哪里来,就是不断改变的现实观。相比于故乡时代,我变得更加坚持,更加乐观,不再将就,也不再那么顾忌。我喜欢这种类似奋斗的生活,有理论上的未来,只要一直懂得走下去。

  如果当时没有离开故乡,我又将如何?我不会去想象,除非等到哪一天再想写文章来鞭策自己的时候。

  (注:我并非强调职业贵贱,只是在说自己适合什么工作。而关于没读书的部分,我的话题是有没有共同语言,并不针对任何一个人。另外,我一直认为,故乡是用来聚会和回忆,但从来都不适合我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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