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的沙沙声

　　农历2015年的春节假在公司年会的圆满落幕中开始了，年会后开始的晚餐，在董事长的一声祝酒词中，彻底变成了一个觥筹交错的酒会。两个副总开始代表公司领导一桌一桌的敬员工，然后是一个个下属捧着酒杯按级别开始敬领导，然后路过时遇到两个平时相熟的同事，也趁机碰碰，气氛好的时候搭两句话，一般都满面春风的叫一个新年快乐，然后又飘过，游向下一波人。

　　跟着领导敬了一圈，然后觉得心意已达到，就赶紧收拾背包撤了。主要是家里还有一个生病的宝宝，当妈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是最焦急的。喊了优步，出酒店门就看到亮了两下双闪的车灯，匆匆走过去，脚下咯吱吱的响，原来长沙下雪了。

　　坐在车上，看到飘在窗外的雪片，一片片落在玻璃上，又一下子融化，变成一溜溜水道，缓缓流下来，成了一条条水渍，像孩子流泪的脸，又像流着流着就干了的旱河，只是没有宽厚的两岸，只有黝黑的河沟……

　　思绪随风飘飞，耳边响起小汽车行驶中发出的刷刷呜呜声，再快一点点，有点像风声，簌簌的穿梭在城市华灯初上的夜晚，我仿佛听到了时光飞逝的声音，那停不下来的沙沙声：是晚风吹过老家门前白杨树的声音，是大雨天门前河沟中流淌山水的声音，是第一次把脚搭在自行车一边的脚蹬上从高处滑下来的声音，是躺在麦垛中听麦穗在风中摇曳的声音，是第一次出远门乘的火车疾驰时发出的声音……

　　是的，我听到了时光穿梭的声音。

　　十年前，第一次坐长途火车，从西北来到南方，拎着一个质量很差的箱子，挎着十几块钱买的布袋，身上背着一个巨大的绿色蛇皮袋，可能是做菜贩子的二姑家装了大朵大朵的白菜的袋子，里面塞着给远方的二叔带的猪肉、粉条、还有我二姑家在长沙打工的表哥的两双旧鞋子（后来我很想不通，为什么表哥的两双旧鞋子也要那么远要我给他带过来），而且，那第一次出远门，我没有买到坐票，只有站票。

　　但可能是第一次出远门的新奇和欣喜远远胜过了疲倦，20几小时的车程，我竟然一点不知疲倦；终于出站了，等在站门口的二叔看到我走出站门口的时候，一遍赶紧帮我拎行李，然后一边不由自主的抹眼泪，那时候我好像在想，二叔好会做人啊，一见面就表现的这么热情，连眼泪都是真的；直到后来，我再回忆时，也不由得为自己的无知和可怜抹眼泪了。

　　十五年前，在一所普通的中师读书，之所以要读师范，是因为毕业了就可以挣钱。那时候考上了师范，让爸妈觉得特别光荣，尽管那时候已经流传着很多像师范生马上就不分配了，师范考试都是走后门之类的话，但学已经开始上了，管不了那么多了，还是要先上完。

　　师范二年级开始，每个月有48块钱的补助，用不完的钱到学期末就会退现金给学生。那时候为了多拿几块钱的现金补助，平时就尽量的节省，比如上午只吃一个三毛钱的馒头，中午和晚上只吃五毛钱一份的饭，这样一学期下来，就可以省出50块左右。然后拿着这些钱买条新裤子，或者买双新鞋子。记忆中那个时候我仅有的带颜色的，或者稍微新潮一点的衣服，都是这样省出来的。

　　也是在师范，爱上了一个男孩。那时候的爱好蠢好笨，就是那种没有看到他时东找西找，突然看到了就赶紧低下头，或者假装没看到的蠢。然后有一天突然有了勇气，借口走到跟前后，却假装满不在乎，语气决绝的笨。

　　那时，好像没有什么男女朋友关系，只是有一段时间觉得特别开心，天空都是明媚的晴朗，心里面都能开出花来。但这么美丽的心情，却一直都在被不自觉的压抑，因为什么我也不清楚，总是觉得周围有一股违和的成熟的气息，逼着我们在小小年纪的时刻，用清纯的脸庞，小小的身躯，去承接那沉沉的生活。 (好文章推荐 www.wenzhangba.com)

　　于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美丽的心情不再，心里好多的患得患失，一些好事的同学旁敲侧击的鼓捣，你和那谁怎么回事？你们真的在谈恋爱吗？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好像我不是很清楚，我只会找无数个自己安慰自己的理由，编造莫须有的谎话讲给自己听。然后就是重复的做梦，醒来以后无知懵懂的失落和空洞，然后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编写文字的情感深度刷的一下子有了提升。好像就是那样自己写自己，自己笑自己，自己抬举自己，自己又贬低自己。直到有一天，本来是安静的趴在床边写东西，而且我以为我们八个人的宿舍那个时间只有我一个人，所以边写边读边说，然后自己讲着讲着就哭了，一个人哭了，后来越哭越大，自己写自己读，自己读自己哭。却不知道对面帘子里还有一个室友，她探出头叫了我一下，看我哭的缓不过气来，又下床哄我，说别哭，你这么小，以后还会遇见很多很多的男孩子的。

　　我突然嚎啕大哭，其实一开始哭的时候，并不全是因为男孩子哭的，只是被她那么一说，我突然想起，就算以后我会遇到很多男孩子，但都不是他了，所以后来真的因为男孩子哭了起来，结果越想越伤心，最后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可惜男孩子永远都不会知道，当初在那个时间在那样一个地方，我那么痛快的因为他而哭的事情。时光啊……

　　二十年前，我在土砖砌成的教室后面的墙道里背书，早上第三节课，数学老师开始做午饭了，他在铁盆子里一遍又一遍的淘着切成豆腐块的洋芋，我一看就知道那是中午要做甜bobo用的洋芋，我妈做甜勃勃饭的时候经常那么切。他边淘洋芋边问我们几个在墙道子背书的学生娃们，你们以后都想做什么。我们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又笑嘻嘻的说，问了就说了么，这有什么难打整的（方言：为难的意思）。一个男孩子先说，他要开大车，另一个男孩子说，要做科学家，几个人说完了，到我了，我不知道说什么，正好那时候刚看完一代女皇，然后我悄悄说，我要做一代女皇。数学老师哈哈大笑，然后憋着气说，我给你说，你这辈子就别想了，别说你这辈子，你娃这辈子，你孙子手上，我都敢打赌当不上。

　　我也是随口说说，现在看来，应该是我那时候正在背书的时候，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就像后来有一次我正在背书的时候，拒绝了喝的醉醺醺的语文老师要去我家家访的事情一样，而那天正好我家杀年猪。但我不知道数学老师怎么那么厉害，我这一辈子都才开始，他就连我孙子辈都看出来了。现在看来，应该是他深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吧。当然，过了这么多年的人生，现在我也知道，当不上。

　　二十多年前的某一天，满场子都是刚碾出来的麦穗渣麦皮混合物，天边翻滚着黑云，黑云里又时不时透出一撮一撮的光亮，像是要来雨了，又像是太阳和云在玩游戏。

　　妈妈一边拿着筛子筛麦子，一边问我和大我两岁的表哥，要我们根据看到的和联想到的场景作一首诗。我妈妈比较文艺，就是是做农民，也是一个文艺的农民。然后就是我和表哥的冥思苦想，看着表哥抓耳挠腮，爱比的劲儿又出来了。然后时间到，妈妈要我们读出来，表哥写的很华丽，但我觉得也很晦涩，什么浓云密布什么，妈妈看完后说，字太乱了（我妈对诗没什么审美，可能她就是在看字）；轮到我读了，我写的是一首七绝，题目是大丰收，内容好像是：农民年年苦无得，连续两年大灾旱。今年是个大丰收，我愿用诗来称赞。妈妈看完，夸我写的好，当时很有成就感（可能是读者顺口，我妈就觉得好）。现在看来，很像网上曝光的某领导诗人瞎掰的话，只有稍微有点韵律而已。

　　……

　　好吧，我看到时光还在飞，指尖敲击在键盘上，而时光却在一深一浅的回忆中又一次穿梭而过。

　　冬天快过去了，春意已缓缓而来，小狗狗躺在身边，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窗外的天灰蒙蒙一片，远远传来的汽笛声，呜呜的车流，夹着春寒料峭的汽车尾气。

　　人们都在路上。

　　2016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