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 | 安安

　　人字

　　一群小黑鸟

　　排着队   从北往南飞

　　云是旧棉絮  阳光

　　有时在前  有时在后

　　雾涌  模糊的人字  

　　向南飞  风来  

　　歪歪扭扭的人字  向着南方飞  

　　风  数了数  几处断裂  

　　就有几处新的人字  向着南方

　　飞

　　没有修辞  一只黑色鸟掉队了 

　　奋力煽动着翅膀

　　在灰蓝色幕布上  写人字

　　秋过豆荚地

　　一个个叮叮咚咚的小名是我的

　　曾被我的童年反复噙在口里

　　豆荚地是我的

　　在我读过的山水里还有折角

　　豆棵子是我的

　　捡黄豆的小女孩认识我

　　豆茬是我的  

　　这些过冬的柴火  一阵风就捡去了

　　红薯从不抒情

　　生长在童年的红薯

　　是我一生的诱惑  北方的原野  

　　秋  越来越凉  不开花  

　　这些朴实的土孩子

　　有着我喜欢的健康肤色

　　心形叶子低伏  泥土里酿蜜

　　月光下  藤蔓长长  独自缠绕  

　　不说风  不说雨

　　你挖  它就给

　　一兜兜结实的甜  一颗一颗

　　捧在面前

　　棉花

　　适合冬天  木格子窗

　　适合插在夜晚这只黒陶  诵读 

　　白云朵 

　　棉花是传统画派  没骨

　　以无运笔  在九月 

　　缄默的青铃熟透了

　　绵糯的语言开口即化  收养轻

　　和空

　　在秋风里写意  飞白 泼墨 

　　胸无城府 

　　不染色  不勾勒

　　用一生的时间  写一个字

　　立冬

　　四中门口路南的叶子还是绿的

　　路北  灌木和草皮绿着

　　低垂的柳树绿着

　　高大的梧桐和杨树黄了

　　我站在树下  仰起头

　　树冠中间密不透光的叶子们安静的绿着

　　三月

　　推开门  大片红云绊我一趔趄

　　北方的山水是水墨皴的

　　笔触如刻  薄雾晕过

　　极简的黑白两色  只有

　　桃花和柳枝用粉彩画的

　　几株早樱凑过来碰染  梨花

　　兀自  一身皜素

　　一团鸟鸣急不可耐地飞进来按下印鉴

　　不忙  蓝天还需要阳光慢慢退晕

　　炊烟还在袅袅

　　树杈和月亮是隔壁三三家的 

　　他挑着一担泉水

　　那支山歌比他先进门

　　两桶白月光晃荡

　　一件白褂子搁在墙头上

　　秋天的银杏林

　　铺一路金黄

　　为迎接你的到来

　　我等了  一生

　　默默读着你的跫音

　　一地碎裂的叶子  张着嘴

　　什么也没说

　　出行

　　听到敲门声

　　青苔上就留下你的屐痕

　　门没锁  可以进来喝杯水

　　可以折梨花和竹枝

　　在溪水旁钓几首小诗

　　如果没回来  不要打电话  不用等

　　或许那人在一行文字里骨折  或许 

　　已老于南山

　　或者在一个有月亮的晚上

　　走失了

　　春天是一朵美丽的谎言

　　寒流  沙尘 雾霾  咳嗽

　　没有水份

　　没有粮食和蔬菜

　　霍金去了

　　余光中去了

　　洛夫去了

　　一位朋友的母亲去了

　　昨夜  村头老槐折断了一枝绿臂

　　光秃秃的田野

　　一条冻僵的小溪喊渴

　　蘑菇

　　可不可以  改名静静

　　可不可以 

　　做一只萝卜  或者

　　一根青菜

　　一棵树

　　传说

　　等一个人久了

　　上帝会把伊变成一棵树

　　世上有多少颗树

　　世间有多少回不去的人

　　光辉

　　夜晚  我借月光行路

　　月亮  借太阳发光

　　阳光  借地球生万物

　　我一生  借了万物太多

　　死后 

　　变回萤火虫

　　山上有座庙

　　徒儿呀

　　今天你进城都看到了些什么

　　师父

　　徒儿看见了牛羊 猪狗

　　还有毒草和妖怪

　　告诉师父

　　那你最喜欢什么啊

　　师父

　　徒儿最喜欢毒草和妖怪

　　从前有座山

　　农民工

　　王秀清五十二岁了

　　在皇城根下的井底住了十五年

　　每天

　　城管和太阳做美梦的二三点钟

　　和首都的寒风一起上班

　　用松树皮般的手

　　7块钱洗一个车

　　12块钱吃一天饭

　　他没有3G和宽带

　　没有时间上网

　　没有退休

　　没有医保

　　没有低保

　　没有户口

　　只有一身病痛和回不去的

　　故乡

　　我想做一列绿皮小火车

　　慢慢开

　　冰雪中摩托大军携儿带女千里正奔波 等等

　　秦孝莲 为了替捡破烂的儿子节省几十元车费

　　徒步十八天一路讨饭回到家的母亲

　　夜里售票口排队的棉袄

　　长龙看不到头

　　春运摩托上被爱包裹得太严实

　　半路窒息的婴儿

　　睡涵洞公交椅 流浪狗

　　等一等三九天偷菜吃的小偷

　　让他偷一些温暖带回家 过冬

　　慢些 再慢些 小男孩悄悄扒上车

　　他已经一年没有看见妈妈了

　　穿过风雨  和浓稠的雾霾

　　收留一路花香

　　麦浪 荒草萋萋 白雪皑皑

　　老旧岁月里 慢慢悠悠

　　遇见自己

　　清明

　　元宝  摇钱树  聚宝盆

　　车马  房子 银行 亿元大钞

　　黄二牛挤公交 坐火车 爬大山

　　从深圳万里迢迢赶回来  领着媳妇给他娘上坟来了

　　酒肉摆上 二牛媳妇一边烧纸 

　　鼻涕一把泪一把  哭声惊天地泣鬼神

　　附近三三两两的村民心生悲戚 

　　几个妇女过来拉都拉不起来  陪着一起抹眼泪

　　到底是黄家的根  他娘苦了一辈子

　　病倒三年  躺在院子里头发里的虫子让鸡啄 

　　现在可好了  死后在那边终于得了儿子儿媳的济了

　　安安

　　嫁给了一位下海的老板

　　经常挂在我妈嘴边  亲戚中最漂亮的妞

　　安安辞职做太太了

　　安安生儿子了

　　有一次回到家我妈没提安安  我有点奇怪

　　安安呢  安安在电子厂当会计

　　我妈声音像蚊子  她老公厂子赔光了

　　最近两年  安安又开始成了我妈热门话题

　　这中间断断续续听说了她老公躲债  睡涵洞 

　　跑南方  卖掉了家产赔了又赚 东山 

　　起了又起

　　安安又换汽车了

　　安安又换房子了

　　直到前些日子我妈打来电话  安安男人肝癌死了

　　打碗花

　　百度百科属于杂草  多年生

　　耐恶劣环境   匍匐于盐碱沙地的草民

　　跟庄稼争阳光  抢肥料的盲流

　　适用于百草敌  广灭灵

　　富含多种维生素矿物质  根和花入药可止痛

　　嫩茎叶作蔬菜  洗净  滚水焯

　　葱要切小段  豆腐2厘米长  猪油姜末炝一下

　　放入海米  起锅

　　记得加味精

　　平安路52号

　　三年了  走在一条越来越空的路上

　　不远处 一座小山撞进眼里  

　　小山下一个矮小的老人  弓着腰

　　一步一步挪过来  我下意识要奔过去扶住她

　　小镇昔日最繁华的老街 一拉溜的店面十之八九紧闭着 

　　老邮局旁边  那年回来我买了几件银饰品的铺子

　　铝合金卷闸门上贴着出租二字

　　几个老人坐在台阶上晒太阳   他们说

　　从邻村来的那个小银匠  去年到南方一家玩具厂打工去了

　　想起了他瘦小的捡破烂的娘

　　不知道如今在哪里

　　不要版权

　　图 偷来的

　　蘸上月光

　　露珠勾兑拼盘

　　至于风味除了喜欢

　　我什么都不管

　　解释权归你版权

　　归作者自己

　　在名字里种草

　　种一亩碧色

　　放飞鸽哨 蓝天 白云

　　一生 与噪音 雾霾为敌

　　和风沙 互不相容

　　还要空出三分地

　　种一畦瘦兰

　　几垄吊兰 云雾里缠绕

　　几垄剑兰 风中啸傲

　　敞开怀抱 亲近那些

　　姓草的蚁民

　　种 野火烧不尽

　　种 春风吹又生

　　彼岸花

　　三途河边

　　一等 就是千年

　　孟婆桥上 走过唐朝 走过宋朝

　　三生石旁 许仙和小青的故事

　　老成了传说

　　忘了我是谁 要往哪儿去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红

　　如火如荼 无风 也无雨

　　永远在路上 相隔一米的距离

　　天堂和地狱 那枚搁浅的叶子

　　一场永远到达不了的 彼岸

　　忘川之上 花开成海

　　没有邢台

　　其实

　　没有泄洪

　　没有决堤

　　东川口水库没有闸

　　河岔村没有河

　　南野河大沙河没有漫溢

　　朱庄水库

　　东石岭水库

　　野沟门水库

　　东川口 南水北调

　　引朱济邢

　　南干渠北干渠

　　总干渠

　　没通七里河

　　七里河只是个传说

　　7.19没伤亡

　　没下雨

　　大水是白娘娘搬来的

　　到处都是河北在哪儿呢

　　其实

　　没有邢台 没有

　　黄帝凿井为邑

　　无言，河北人，喜欢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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