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烂的病(纯文学作品)
豫皖苏交界处的乡下的麦子,又到了成熟的季节。你看那一片片,一片又一片金黄黄的麦穗,是多么的喜人。
我跟往常一样,沿着村路,往村里赶。也没带什么礼物,无非就是带了一些老烂喜欢吃的食物。
老烂,是外爷的绰号。这个绰号,也不知道是谁给起的,更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起的。
总之,这些年,绰号就像个印记一样,印在了外爷的身上。
到村子的时候,姥正在忙碌。家里的蚕豆熟了。收割了的蚕豆,一片又一片地摆放在门前的空地上,晾晒。
姥一边剥蚕豆,一边跟乡邻搭话,仿若家里并没有病人,并没有脑梗患者。
我回去的主要任务就是,给老烂捎点吃的,然后,做康复训练。
肩关节,肘关节,腕关节,指关节.........
老烂的右胳膊,现在一动不能动,没有知觉。整个胳膊,都耷拉着。
多么希望,正在我做康复训练的时候,老烂的手指头突然能动一下,哪怕就动那么一下下,让我看到一丁点希望。
然后,我特别兴奋,特别开心。甚至,热泪盈眶。
可是,这一切,只会出现在小说,或者电视剧里。现实告诉我,老烂的胳膊,可能真的动不了了。
姥责怪我,天天往家跑,你自自也有事哇!别耽误你自自的事儿。
我说,我没啥事,每天抽出三个小时,还是可以的。
从市区到村庄,来回需要两个小时,在家呆一小时,一共三个小时,9点半从市区出发,约12点半回到市区。
时间,紧绷绷的。
这就是我上午的生活。
姥问我,今个黑来,能白走不?
我顿了下,说,这样,下次,黑来,我就不走了。
姥不了解我现在的工作,更不知道她的外孙晚上还要写文章,还要值班。每天抽出几个小时,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尽力了。
不过,姥的心态,倒是挺好的。
三奶奶和五婶也在院子旁,一边剥蚕豆,一边说笑。老烂坐在靠墙的位置,看着她们说笑,时而也跟着笑一下。
姥一直都夸赞,现在农村的政策好,钱,花不完。每一季,还有收成。
用她的话说,做梦都没想到能有今天。
她说,娃,听恁娘说,你搁网上,怪能的,还写东西,整天还耍性子。
我说,没,没,没,别听我娘瞎说。
她说,不管你干啥,就有一条,咱可不能走歪门邪道哩。
恩恩,您放心,您放心。
三奶奶感慨,道,那时候,二才多大,也就米把高,整天撅着腚,跟浩浩,涛涛,宁宁,波波在门口玩,这一晃,都20多年过去了。
三奶奶说的是,我小时候在门前玩的事儿。
20年的时间,整整一代人都老去了........
姥,倒是乐观的。
她经常说,人,是得死。要是老家伙都不死,以后,这地球还不得被挤爆炸?
三奶奶问,今年补助的钱,拿到没?
姥说,拿到了,拿到了,4千块钱。等秋来,还能领4千哩。
三奶奶说,现在国家政策好,搁每每,想都不敢想。
姥说,那是,那是。
说罢,姥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工地,又说,娃,看到没?恁浩哥的奶奶的屋,政府也开始给盖了,正在盖哩!
浩,是我的发小。如今,在省会谋生活。
现在农村里有一项政策,就是给老年人盖新屋,免费的。
姥和邻居在门前有说有笑的时候,老烂也时而笑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子人没有病号呢。
姥一天的时间安排得也挺忙碌的。
早起给老烂穿衣,然后做饭,喂羊,收拾家务。完了,忙地里的活儿。前段时间,忙豌豆。
这两天,忙蚕豆。再过几天,就该收麦子了。
反正,在姥眼里,有忙不完的活儿。她也闲不住。不过,日子过得倒很充实。
这不,闲暇的时候,就坐在门前,一边做活,一边跟老邻居们唠嗑。时不常的,还会切个西瓜,与邻居分享。
大伙儿,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说起来,姥和老烂吵了一辈子,这个节骨眼,总算是不吵了。
以前,老两口吵架的时候,互相说狠话。
我死了都不跟你埋一个坟!
切,我稀罕跟你埋一个坟!
现在呢?
不吵了,不吵了,彻底不吵了。每天伺候老烂,是姥的重点工作。
三奶奶问,她秀云婶子,老烂的病,到底咋样啦?还能好不?以后,还能做活不?
姥哭了。
(完)
感谢民国才女,萧红女士对本文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