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分配了一个男朋友（上）
文：榴芒鹿 图：Karolina Peciukonyte
01
一场大雨，让这个城市的交通彻底瘫痪，朝阳门前堵成了长龙，雨水涨到了小腿膝盖，我开着两万块钱买的破车，伴随着车龙一步一步的向前挪。
公司里的烂摊子等着我去收拾，关乎公司未来十年发展大计的客户们十分钟以前就已经整齐的坐到了会议室，老板的电话一个连着一次催，想起老板怒不可解的面容，我心急如焚。
堵车的迹象没有任何环节，大家都是打开了车窗，伸出车窗的的手指上夹了跟烟。
我掏来掏去，没掏到我的烟盒，出门太急，烟盒忘在家里，我用力地锤了一下方向盘，发泄着不知是因为堵车还是因为没带烟所产生的不满。
“大哥看一下吧，最新的地铁房，一平不到两万。”
正在我恼怒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抬头一看，车窗边上，一个稚嫩的脸庞在对我笑。
“大哥可以了解一下，这个房子很合适的。”
见我抬头，她露出了一个纯真的笑容，继续向我推荐。
在业内，我们将这种笑容叫做“初恋笑，”美其名曰初恋笑，就是现在的房地产销售会故意漏出这种纯情的笑容，来让客服放松警惕，达到自己推销的目的。
“我打一个咨询电话你能提40块钱吧。”
我没有接她的话茬，自顾自的说出这句话，我是销售出身的，卖过房卖过车，对这种笑容早就免疫了。
“呀，大哥你是内行啊，您方不方便给帮我打个电话呢？”
听到了我的话，她的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荷花，白皙的皮肤，黝黑的眼睛，配上轻灵的笑声让我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我翻出钱包，抽出二十块钱，对她说：“你帮我去买包烟，我帮你打电话，怎么样。”
“好的大哥，您都帮我打电话了，烟我就白送您了，大哥您抽什么烟？”
她轻轻推回我拿着钱的手，对我说。
02
一瞬间我忽然有些惆怅，当年我推销卖房的时候，遇到过太多的白眼，好一点的人家挥个手拒绝，遇见脾气不好的不要不说，还有张口就骂的。
我的心中生出了一丝不忍，重新把钱递回去，对她说：“一码归一码，买烟是买烟的，来包中南海就行，剩下的当你的跑腿费了，去吧，我给你打咨询电话。”
“好的大哥，我就白芳芳，您就说白芳芳推荐的就行了。”
她没有再推辞，接过钱趟着水向路边的超市走去。
不一会，她回来了，脸上有些泥土，手腕也受了伤，样子看上去很狼狈，她东张西望的找到了我的车，踉踉跄跄的向着我的方向走。
“大哥，你的烟。”
她用没有受伤的手递过烟，天空又沥沥淅淅的下起了小雨，单薄的身躯由于寒冷瑟瑟发抖。
“怎么了这是。”她的样子让我有些诧异，我接过烟，掏出手机，将通话记录给她看。
“电话我打完了，说了是你推荐的。”
“那好，谢谢大哥，这是买烟剩的钱，麻烦您了。”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虚弱，手里攥着已经被水打湿的几块零钱，递给我。
二十出头的年纪，一个人讨生活，下着雨还要出来推销房子，这些信息不断地刺激着我的心脏，我呆呆的看着她，没有接过钱，没有说话，说实在的，这个时候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
“大哥，拿钱啊。”
见我没有拿钱的意思，她提高了声调，又提醒了我一次。
我缓过神，把烟往副驾一扔，熄火，下车一气呵成。
03
“哎，你要干啥，你要干啥，我买错烟了吗？”
见我下车，她下意识的向后躲了一下，脚没站稳，又一次摔倒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
“走，医院。”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意思，只能尽量简洁的解释我的举动，我将她拉起来，打开车门，想将她推到车上。
“额，不用，真的不用，大哥我回宿舍擦擦就可以了，真的不用。”
她的在车门前挣扎，双手抵在车门玻璃上。
我搬开她的手，强行把她塞进车里。
可能那天是上天刻意安排的让我们相遇，我刚打着火，水泄不通的道路忽然顺畅了。
“大哥，我真的没事，我回宿舍用酒精消毒一下就好了。”沉默了一会，她终于喏喏的开了口。
“现在公司里有一圈我一个都惹不起的大佬等着我汇报工作，我很烦，你最好不要说话。”
我的心里很乱，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选择这样做，单纯的怜悯吗？
“我没让你送我去医院吧，兄弟。”
听完我说的话，她的态度忽然发生了转变，说话的语气也不像之前一样的客气。
“你是在给我买烟的路上受伤的，我有责任把你送到医院。”
我随便编了个借口，其实只是因为她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当初我刚来北京的时候，受了伤也不敢请假，生怕丢了饭碗的样子。
“我没钱，你让我下车吧。”
“我把你放到医院，医药费我出。”
我点起烟，心中莫名的很压抑，当时我只想说一句去他妈的工作，去他妈的开会。
一路上她很沉默，我们保持着这样的气氛一直到医院门口。
我搀扶着她走进医院，挂号，消毒，交钱，期间她一句话也没说，我们两个就像个陌生人，过了很长时间后，我跟她形容起这件事，她对我说：“当时我就感觉是个小三怀了你的孩子，你想用钱摆平我。”
伤口处理完毕后，我准备回去公司，即使这个饭碗可能已经丢了，我还是认为我该去和我的工作最后一次亲近一下。
“大哥你电话给我留一下吧，医药费我回头打给你，我的身上没带钱。”见我不说话，她率先开了腔。
“不用，就这样吧，你没事就行了。”
我挥挥手，走到我的破车钱，拉开车门，她在后边拽住我的胳膊，对我说：
“你没必要这样，我也不想欠你什么，127块5，我回了学校就把钱还你。”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经不起她的纠缠，我留下了电话号码。
04
不知不觉间，一个月过去了，这件事早就已经被我忘到了脑后，老板宽宏大量，即使那天我到公司的时候会议已经散了，也只是扣了我三百块钱当个警告，并没有让我卷铺盖滚蛋，我重复着之前的生活，日子平静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那天，我正在工位上修改案子，电话声响起，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我按下接听键。
“喂，大哥，还记得我吗？”
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熟悉，我仔细的想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您好，哪位。”我礼貌的回应着。
“我是白芳芳啊，给你买过烟的。”
对面的声音很清脆，“就是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
可能是怕我想不起来，她又增加了一句形容词。
“哦你啊，我想起来了，怎么了？”前些日子的一幕幕映现在我的眼帘。
“我没事儿，早就好了。你干嘛呢？”她一点儿也不见外，还没客套几句话题已经准备向着闲聊的方向走了。
“没事就好，我这还有事，改天再说吧。”
“嗯，好的，大哥你的卡号发我一下，我把你的钱还你。”她的声音有些迟疑，说话也有些磕绊。
“不要了，你拿着吧，我真的有事，咱们改天再说吧。”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我头疼着在我的方案，改来改去，总是感觉不如人意，此时的我需要安静，我不想被人打扰了我的思路。
“刘挚，来一下，给你招的人过来面试了，你来看看。”放下电话不久，人事就派人过来喊话。
前些天老总和我们大谈特谈了公司未来的发展大计，时长四个小时的誓师大会总结起来就几个字：招人，扩编，赚大钱，我作为参与会议的人里唯一一个没有具体职级的人，只能给配个助理。
我放下手里的活，迈着沉重的步子去向会议室，脑袋里幻想着给我招的人的长相，性格，可当我推开会议室的门，眼前的人让我傻了眼：白芳芳。
05
“大哥是你啊，你这么年轻都当领导了啊。”
一见是我，白芳芳的眼睛顿时一亮，脸上又漏出了那个清纯可人的笑容。
“您好，我不认识你吧，别和我套近乎好吗？”
刚出校门的学生，社会经验真的太浅，当人人事小姑娘得面就说认识我，就算为了避嫌我也不能让她当我助理，我给她用了一个颜色，她识相的闭了嘴，人事来回看了一下我们，识趣的退出了房间，顺道关上了门。
“你怎么跑我们公司面试来了？”我一边看着她的简历一边发问。
“你不是说不认识我吗？我不跟你套近乎。”她一脸幽怨的瞪着我，瞪我的浑身发毛。
“刚才人事在呢，我说认识你我成了什么了？在公司里拉帮结派？把朋友亲戚往公司里介绍？”我毫不客气的反瞪回去。
她的气势顿时就弱了下去，拿起面前的一次性水杯，咕咚咕咚喝光了水。
“想来吗？”我漫不经心的问她。
“想，特别想，我投了好多简历，你们公司薪水是最高的。”听了我的话，她立刻本性暴露，脸上写满了希望。
“加班到十二点，公司一百人不到，业务线单一，你要来了就得跟我，你愿意吗？”
“我愿意啊，刚才人事姐姐都和我说了，她说你是这个公司最有本事的人，跟着你混有前途，让我好好把握呢。”
她的小脑袋点的像拨浪鼓，眼睛眯成了一道弯。
我把简历放在桌子上，看着她说：“你想多了，她说的有本事是指，我没有固定职位，哪里出问题，我去哪里补窟窿，你要是过来，那就是咱俩满公司的去补窟窿，上班时间不保证，下班时间不保证，节日休假不保证，我唯一能给你保证的就是谈了多少钱的工资，每个月到手只会比这个数多，不会比这个数少。你考虑考虑吧，我这不要闲人。”
06
“上班时间不保证，下班时间不保证是什么意思？”她小心翼翼的问我。
“记得咱俩遇见那天吗？”
“记得啊，当然记得。”
“那天是几点啊。”
“大概下午两点左右吧，怎么了？”
“那天我才上班，这就是我说的上班时间不保证，至于下班时间不保证指的是，那天我没下班，在公司连轴转了。”
“哦。”她的眼睛乱飘，心里在合计着这样的付出和回报是不是划算的。
“钱，真的能给到5k吗？”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见具体数额。
“钱，你不用担心，这个主我能做，我也不跟你绕弯子，5k是公司的普通职员的平均工资，你个实习生到不了，但是你当我的助理，我能帮你争取到这个数字，还有什么其他要求你可以一起提。”
“那能不能解决一下住宿问题啊。”
我只是客气客气，没想到她还真的提了需求。
“不能，下一个。”
“能不能给上保险啊。”
“转正之后，下一个。”
“没了，就这些。”
“去人事那里办入职，办完了过来找我，人事办公室出门左拐第四个，门上写着人力资源部，旁边就是老总的办公室，别走错屋。”
过了半个小时，她抱着一大堆杂乱的物件来到了我的工位。
“领导，我坐哪里啊。”
“坐我边上就行了，给你十分钟，把你的东西整理好。”
我拉开身边的椅子，从文件夹中抽出一沓客户资料：“把这个看完，大致做一下记录，下午我们去见这个客户。”
“好的，领导。”
“叫我刘挚。”
“好的，刘挚领导。”
“再带领导扣二百。”
“好的，刘挚。”
07
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至少比我要聪明，什么时候该用什么表情，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什么时候该上前为我挡枪，掌握的淋漓尽致。
更让我郁闷的是，我这个玩了一辈子鹰的人，临了临了被鹰啄瞎了眼，自从她成了我的助理，之前清纯的笑容我就再也没见过，她简直是“人小鬼大”这个词的代表，每天都有捉弄我的新方式，早餐夹芥末酱，午觉给我画成大脸猫什么的，都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几个月的欢声笑语中，我们已经不是上下级，更多的像是一对搭档。
“明天开始，工资七千五，保险扣你自己应该交的一部分。”
我拿出她的转正申请书，递到她面前，她正在吃东西，果酱沾了一脸，听到我说的话，赶忙放下大快朵颐的食物，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接过了我手里的文件。
“签了它，刚才我说的，立即生效。”
“刘挚啊，我还能不能提个需求啊。”
她磨蹭了一会，对我说出这句话，脸上带着期颐。
“公司没有给你住的地方。”
“哦，不是，我租了房子了，我要说别的。”
“别谈钱，别的都好说。”
我沉吟了一下，等着小丫头又会给我提什么荒唐的要求。
不是我草木皆兵，前几天出去跑现场，她的裤子刮坏了，一直缠着我让我给她报销裤子，最后我自掏腰包给她买了条新裤子她这才罢休。
“公司能不能给分配个男朋友啊。”她的脸上带着红晕，声音有些飘。
合着这姑娘是拿我开涮呢，我想了一下，对她说：“行，回头我看看有没有要求公司给分配女朋友的，给你俩撮合撮合。”
“领导啊，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你说呢？你天天跟我在一起，你看我有没有。”
“那我去找谁申请，把你分配给我啊。”
这句话像一声炸雷，传到我耳朵里，我猛地扭过头，差点崴了脖子。
- 榴芒鹿的第129个原创故事 -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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