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和现实之间的徘徊（24）

　　枫丹庄园是个只有一条小村公路的老式小村庄，面临蜿蜒而过的黄河。李老师租下的那一整排的房间，有个俯瞰河面的小凉台，从那儿可以看到一座古老的水车，景致别有风味。白天的时间，大家全用来画画。他们也对于富有诗情画意的景色感到兴奋，展现在眼前的村庄的绮丽风光，就像一些质朴无华的景物。每天傍晚，大家到河堤溜达一会儿。心灵手巧的李老师落笔时，故意把树顶部分略去不画，以使画面独具新意，不落窠臼。星宇尽管一向瞧不起女子的艺术作品，可这一回也不得不叹服她独具匠心。

　　现在张钰开始学画油画了。当他第一次使用这种可爱的艺术媒介时，心里止不住感到一阵狂喜。早晨，他带着小画盒随同星宇外出，坐在星宇身旁，一笔一笔地在画布上涂抹着。他得心应手，画得很欢，殊不知他所干的充其量只是依样画葫芦罢了。他受这位朋友的影响之深，简直可以说他是通过他朋友的眼睛来观察世界的。星宇作画，爱用很低的色调，绿宝石似的草地，到了他眼里则成了深色的天鹅绒，而光华闪烁的晴空，在他们的笔下也成了一片郁郁苍苍的深蓝。每天都是大好晴天，气候酷热，热浪似乎把张钰的灵感烤干了，他渐渐变得没精打采，连画笔也懒得拿，脑子里乱哄哄的，杂念丛生。早晨，他常常侧身躲入河边的浓荫，念上几首小诗，然后神思恍惚地默想半个钟头。有时候，他骑了辆租来的破自行车，沿着尘土飞扬的小路朝森林驶去。随后拣一块林中空地躺下，任自己沉浸在幻想之中。

　　气温愈来愈高，晚上几乎无法人眠。暑热像是一种有形物质，在树丛间滞留不散。他们不愿离开星光灿烂的夜景，三个人悄没声儿地坐在李老师房间的凉台上，一小时又一小时，谁都懒得说一句话，只顾尽情地享受夏夜的幽静。他们侧耳谛听潺潺的流水声。张钰恍然醒悟过来，李老师和星宇原来是对情侣。这一点，他是凭自己的直觉，从李老师凝望年轻画家的目光以及后者着了魔似的神态中揣测到的。张钰同他们坐在一块儿的时候，总觉得他们在眉来眼去，传送着某种射流，似乎空气也因夹带了某种奇异之物而变得沉重起来。这一意想不到的发现，着实叫张钰大吃一惊。

　　一个星期天，他们三人带着茶点篓筐，一齐走进森林。他们来到一块绿树环拥的理想的林间空地，李老师认为这儿具有田园风味。张钰现在对她刮目相看了，她那双大眼睛，那一身小麦色的皮肤，都显露出女性所特有的温柔。张钰觉得自己真是个大傻瓜，竟一直没注意到她原是那么富于魅力。他似乎觉得她有点儿瞧他不起，就因为他过于迟钝，竟然会感觉不到有她这样的尤物存在；而他发现星宇现在似乎也带有几分自恃高人一等的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