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和现实之间的徘徊（32）

　　司马红娜的不幸事件一直在张钰脑际萦绕，叫他想忘也忘不了，让他停不下自己反思的脚步。最使他烦忧不安的是，司马红娜勤学多年，到头来竟是白辛苦一场。论刻苦，比诚心，谁也赶不上她：她真心相信自己赋有艺术才华。可是在这方面，自信心显然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这无疑给了张珏巨大的震撼。

　　那个从事写作的江北，可谓苦心孤诣，矢志不移，可写出来的东西却浅薄无聊，不堪一读。所费心血之多，所得成果之微，其间差距委实不忍直视。

　　张钰在内心的自我剖析，他不能不看到，自己对艺术的感受毕竟比较迟钝。就拿星宇来说，一幅出色的美术作品能直接扣动星宇的心弦，而张钰却非得经过一番思索才能有所领悟。张钰是靠理性来欣赏作品的。他不由得暗自感叹：假如他身上也有那种所谓的艺术家的天赋，他就会像他们那样，也能借助感情而不是借助推理来获得美的感受。他开始怀疑自己莫非只有手面上那么一点巧劲儿，至多也只能靠它依样画葫芦。这实在毫不足取。他现在也学别人的样，不再把技巧放在眼里。最要紧的是如何借画面表达作画人的内心感受。星宇按某种格调作画，这本是由他的天性所决定了的；而张珏作为一个习画者，尽管易于接受各种影响，然而在他的却只是在刻意模仿之中。

　　张钰呆呆地望着自己那帧江北的肖像，成画到现在已三月有零，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画不过是星宇作品的忠实翻版而已。他感到自己毫无匠心，不堪造就。他是用脑子来作画的，而他心里明白，有价值的作品，无一不是心灵的结晶。

　　他没有多少钱，母亲所给的五万块钱两万交给画室当学费，半年下了，虽然节约着用生，节衣缩食，精打细算地过日子，生活费也花掉了一万。纵观美术史，一无收益的画家比比皆是。他得安于贫穷，苦度光阴。当然罗，要是哪天能创作出一幅不朽之作来，那么即使穷苦一辈子倒也还算值得，怕就怕自己至多只能有个当不入流画家的出息。倘若牺牲了自己的青春韶华，舍弃了生活的乐趣，错过了人生的种种机缘，到头来只修得个不入流画家的正果，这值得吗？现在张钰对于一些A城的画家的情况，十分熟悉，知道他们生活在一方小天地里，活动圈子极其狭窄。他知道有些画家为了想扬名四海，含辛茹苦二十年如一日，最后仍然出不了名，于是一个个皆穷途潦倒。司马红难的悬梁自尽，唤起了张钰对自己的审判。他还回想起王培东教授是如何犀利地向可怜的司马红娜提出了忠告。她要是早点听了他的话，断然放弃这一毫无希望的尝试，或许尚不至于落个那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