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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雪峰 | 群山在上

2018-07-15 00:31:01 作者:张雪峰 阅读:载入中…

张雪峰 | 群山在上

  万物

  还是世间好啊

  万物生长

  各忙各的

  凋零或盛放,均值得

  一再感恩。最殊胜的事

  是人间苍茫

  而我只有你

  只有你

  诸宜帖

  今日宜置薄酒 唤风月同往

  宜在身体里 来一场大拆大建

  宜大快其心。假装痛经

  辞各种局。宜归置旧物

  半年用不着的货 把玩把玩

  统统扔了。宜细分QQ好友

  已搬进清明的 还是不要删

  建个目录 一一请进去

  宜著大袍 登高

  看众生如蚁 而平日里

  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只。宜思乡

  抒发无用之情。宜在抽屉

  开挖一条运河 专门安放帆影

  和江鸥。只要抹去多余浪花

  想必水务局也不会上门找麻烦

  宜保持适度仇恨 随手从空气

  拎出一把波波莎

  专毙晨间长嚎

  以及午夜里

  和醉汉抢酒喝的人

  宜北京瘫。各种二郎腿

  尝试在空气里摆下一架古琴

  与冲击钻 对弹

  宜自我加冕

  如落荒之猴 翘起尾巴

  也不发朋友圈

  就牛给自己看

  雪夜

  宜置大酒,拖一杆长枪

  宜遁入夜色

  在大雪中,纵火

  引燃大半个天

  顺便把自个点着

  这么多年来 你老是冒烟

  也该烧起来了

  宜歌咏。佯醉

  这么写意江山

  配得上这壶好酒

  宜落草上山

  宜倒行逆施,让大雪抚平脚印

  让追来的官兵,恨得要命

  让等着的女人,想得要命

  吐血术

  倘雨变大,可落泪

  倘当下无人,可假装

  不小心说出一个名字

  倘青山如洗,可摊开良心

  抚摸命中,一些格外贵重事物

  倘无处可走,可就地坐下

  假装伤痂是时光花朵

  慢慢欣赏吧,这花朵

  这如洗的青山

  请努力,须尽欢

  倘不及,可吐血

  一个人乱世啊,树树皆枯

  你要给它们缀一些桃花上去

  变形

  他住在水里

  三年前集齐魂魄

  如今刚褪去钙化的腮

  现在他吮吸骨头里的冷

  像秋蝉吮吸朝露

  他吮吸骨头里的大寒和冬至

  行期至 山河苍苍

  白雾为霜 跃出水面

  他对着月亮

  练习腹式呼吸

  多年后挣扎出一个人形

  他流下具体的泪 反复回头

  端详身后

  来之不易影子

  般若

  山中大雾 鸦雀献来供果

  他奉上香烛 请求附近的神

  优先原谅

  有雪落下 不念经的时候

  周围都静了下来

  膻中附近 靠近心脏位置

  他腾出巴掌大的地方

  一座庙宇 缓慢生长

  他请来的菩萨 眉目安详

  长得很像他

  小妄言

  我说的隧道不是隧道

  而是火车不能失态 更不可尖叫着

  一头撞到山上。我说的佛龛

  也不是佛龛,而是菩萨不能淋着雨

  他要观自在,保持必要的安详

  我说的光亮,也不是光亮

  而是走夜路的人 总不能反复颠倒

  把路逼得无路可走

  我说的无常亦非无常

  肉身中有颗内置的电池

  它有局限

  它只能充一次

  再放一次

  夜行的火车

  天还没亮的时候

  火车喘着粗气 出站

  憋到没有灯火的地方

  发出长长的嘶吼

  像一个男人 在午夜

  冲出肿瘤科的病房

  捂着嘴 往楼下跑一样

  枫桥夜泊

  着青衫的举人

  从船上下

  抖落了肩上的霜花

  这一刻鸦群还未散去

  雾深夜很浓

  狗吠四起 诗书显然不能防身

  他在黑夜里摸索

  找不到一块称手的石头

  洋芋的城乡简史

  卡车驶过环城高架

  一些兄弟 挣脱命中的麻袋

  跳入夜色

  白色的血 流了一地

  忍痛活下来的

  命硬,只是一小撮

  有时候我看到

  身披伤疤

  或者脸色发绿的人

  就怀疑他们

  是我失散的亲戚

  你得跑快一点

  你得跑快一点 这样才能

  分清万物虚实 才能

  抱紧你的命运。才能喂养饥饿

  一旦速度到达一个神圣的值

  你就能获得新的视野

  看不清的事物 就不用去凝视了

  你必须 跑快一点。这样

  才能让自己轻一些

  凡身外物  都是身外物

  它们是机翼上的水汽

  离你不远 但

  一直在你后面。你得跑快一点

  不要把大海当成天空

  也不要试着追赶过往

  世间所有的说教 归纳起来

  无非就是这两点。你必须

  跑快一点。这样才能

  把自己从合唱团里抽离出来

  从行程表中分割出来

  一旦速度达到某个神圣的值 你身上

  所有冒烟的地方 会统统

  燃烧起来。在夜里

  你以三百迈的时速 冲过隘口

  人们会说:看啊

  那个自带火种家伙

  就是他点亮了晚霞!

  海然海然

  饼饼,我想告诉你

  这会我在山坡

  大片的燕麦地,风吹来

  绿浪一波赶着一波

  但是 它们从未汇合在一起

  饼饼,我想告诉你

  有一朵云收留了我

  现在我很好

  只是我不知道,它离开的时候

  会不会又在我胸口

  挖一个规整的缺口

  当一个人走进雨里

  当一个人走进雨里

  水会在他肉身的表面

  集聚起来。像一块海绵

  他有薄薄的外壳

  只有少量的雨滴

  穿过栅栏

  落在体内的庙宇里

  落在院子里那棵苦楝

  茂密叶片

  他就那么走在雨里

  一幅不管不顾的笨样子

  灵魂吸饱了水分

  肉身也不会再变重一些

  但是你得相信

  每一个被雨淋透的人

  身体里,都藏着一盒火柴

  一盒拼了命,都要护着的火柴

  它是那么珍贵,而且

  一直干着

  划一下 它就

  着了

  群山在上

  在远处发光 他们无众生相

  亦无我相

  却有巨石构成的肺腑和心脏

  深谙未发之中的绝学 不笑

  当然你更见不到他们哭

  擅长坚守和顺应

  他们坚硬甚于我

  隐忍甚于我

  控制气息甚于我

  形而上本领

  甚于我

  张雪峰,男,青海人,现居西宁,热爱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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