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谈诗

　　夜来风吹细雪，行则愈急，料明朝必天山一色矣。因思赋诗，便忆起白乐天问刘十九诗，诗云: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言语寥寥，则一派江山雪色，境界全出矣。

　　适居庐中，有新酒红炉，则可讲经说文，思山乐水，抑或丹青翰墨，抚琴而歌，纵将杯横觥斜，抵足而眠，不知雪被几重矣。虽情致万殊，而未言及一字，此诗之言情也。至若酒朋诗侣，合前情于万一，而或大夫之居，高士之庐，牖外或亘江山远，或松下岭前，或旧岁新雪，或方霁复来。于是景致万殊，皆令遐想，诗未 言一字， 而诗具言矣， 此诗之言意也。故此诗也，诗则小品，画则长卷。吾言虽繁叙，而其诗若淡墨勾成，不赘一字，不过一句言语矣。

　　虽口语一句，言疏意远，而一问成诗，读来则万千情趣。余以拟之王右军快雪时晴帖。彼以书绝，此以诗绝，可以类也。其文日，羲之顿首，快雪时晴，佳想安善，未果，为结，力不次，羲之顿首。山阴张侯。此亦雪中候问之语，而如诗之意付之于书，则不可胜言已。

　　余谓诗也，不识平仄格律句读之为之，若汲水之无器也。然宁以为诗邪。若口鼻尽息俗气，眉眼之中，浊利争行，宁以为诗者，纯情纯景，非为诗邪。予尝谓:诗美为思者莫为也。乙未初雪，是哲学。当如是也吸文及诗成。次日为文，再日文及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