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随想
春日回家,带着渴望自由的球球一道去火车站。风迎面打在脸上,虽急促,倒也不寒冷。球球坐在车筐里,前脚搭在边沿上,审视四周,那耀武扬威的样子好像国王在举行游行审视自己的臣子似的。在它的世界里,它就是王者,似乎也忘了被大狗吓得屁滚尿流的时候了。到达目的地,脚刚着地,它就蹦跳着四处撒欢,像是缩小版的骏马奔驰。球球只顾在各个地方“信息交流”
我只得百般无聊地审视观望四周。近日火车站难得地热闹,车还未到站,出站口涌满了等待的人,隔着铁栅栏,仿佛急切的目光就能使火车早早到来。不远处停着几辆私家车,黑车司机倚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眼睛不断地寻找“猎物”。 打扫卫生的大娘埋怨打扫卫生的大爷太忙,都没得空和她说几句话。意外发现站口竟还有个卖糖葫芦的老大爷,很是惊喜,走近看看老大爷面带凶色,感觉怯怯的,又舔了舔嘴上的疮,我还是省省人民币吧。火车站近几年稍有改观:翘起的砖被整平了,四缺三的灯泡也都重新团聚,连花坛里的花草都打理得干干净净,地上没有一点垃圾。可我怀念的仍是那个冷清、脏乱的火车站,似乎有关火车站的记忆贯穿着我的童年和少年。
记忆尚未清晰的时候,依稀想着庄稼人谈论最多的是火车。那奔驰的绿皮火车啊,勾起了对远方的所有幻想;那砖红色的瓦片,是庄稼人对建筑美的第一次解读。人们互相转告,纷纷牵家带口来看第一次通车的盛况。小小的我坐在爸爸宽宽的肩膀上,掰着小小的手指头怎么也数不清长长的列车。
后来终于有机会乘火车,仍是小小的我被哥哥姐姐带着,终于有一次来车站是为了坐车而不是看车,连看着检票大妈检票这一过程都觉得仪式感极强。顾不得爸妈的嘱咐,车厢在我眼里那么长,而我总是想一步把它走完。
年龄渐长,调皮也增长不少,夏夜最喜欢缠着二姑到火车站抓“瞎眼闯子”,抓回也并不多吃,只是那过程,真是清喜可人。那时火车站的灯可真亮,仿佛全世界的夏虫都聚集在这里,灯下人头攒动,笑谈着家长里短、柴米油盐。那时候没有智能手机,没有那么多电视节目,所以人们常聚在一起,不像现在,各自蹲在空调屋里低头刷屏。
后来车站得不到修缮,杂草渐生,人们对于火车的新鲜感日渐减少,耀眼的灯泡也不知所踪,门口的路越来越泥泞,坐火车的人越来越少,火车站
几近颓废,可那仍是我的天堂,饭后牵着小狗与妈妈漫步在空旷的车站广场,无需想太多,不必纠结函数的零点到底在哪里,不必用力拼凑那26个字母,不必担心理综考试会不会时间又不够用。从前的日子慢,慢到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时光老头不小心打了个盹,岁月就这么偷偷逃跑了。
等到后来想见那个人,便约在车站,一前一后不敢多看一眼,便爬上轨道,在列车呼啸而过时相视一笑。那时巴掌大的小球球亲昵地在我身上跳来跳去,夕阳映衬下,天空呈现出神秘的红色,认定这便是一生。
可是偏偏有不解风情的老头蹦跳着想要赶跑我们。我们一起亡命天涯,享受电影里才有的那种被“坏人”追赶的惊险的感觉,那人拉着我,我怀里抱着球球,球球瞪着大眼看蝴蝶。
在思念面前太阳都会黯然失色,在你面前沉鱼落雁也只不过是过眼云烟。
想到这里,我突然看见卖糖葫芦的老大爷眼睛里闪动的慈祥,阳光打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却让人感觉朝气蓬勃。
我又舔了舔嘴上的疮,管他呢,这大好时光不吃点东西,怎么对得起我的体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