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
气温,四十三度。
有多热呢?这样的高温,有生之年我尚未体会过。口袋里的巧克力,化了,淌得到处都是,手一沾,黏糊糊的。
这一天,我做了一个决议:骑骆驼,进沙漠。无疑,这是一个很蠢的决议。热风呼呼吹着,我不让自己有时机理性。一理性,大概不会再想着进沙漠。
沙漠,叫塔尔沙漠,是世界上最小的沙漠。和一切沙漠相同,它并没有什么拔尖的。但是,“吉普赛人”、“吟游诗人”、“交易商队”这些浪漫的词语和它发生相关今后,便让我无比神往。
古时候,这儿是印度商队通往中亚的必经之路。商人们顶着酷日,赶着骆驼,将东方的香料、茶叶、丝绸、宝石驮到中东,再转卖到欧洲去。
一队又一队的骆驼,一遍又一遍走进这个沙漠,走向西方。即便商路的痕迹早被风沙埋葬,再也没有商人和骆驼会从这儿动身,但是千年前的驼铃声必定还在。沙漠的每粒砂,都曾听过。
那么,吉普赛人和吟唱诗人是不是也从这儿动身,一路漂泊到欧洲各国?他们那奇特浪漫的漂泊脚步,被作家写进小说里,被千百年后的我读到。
或许,现实并没有臆想中的夸姣,但我仍然怀着这份念想动身了。
酷热。荒芜。这片靠近边境的沙漠死一般的沉寂。它好像被遗忘了太久。我无法幻想,接下来的一天一夜,在这儿会怎么度过。
没有太多的生命痕迹,会让人渐渐堕入失望。
骆驼的出现太俄然了。它们排成一队,从沙漠里渐渐而来,驼背上绑着货品,还驮着身穿长衫的印度少年。如同历史书上的画面。
骆驼蹲下来,少年走下来,他说,这是你的骆驼,它要带你进沙漠。
爬上骆驼,坐在驼峰里,一颠一颠迈向无垠。天还是很热,水一口接一口灌进嘴里。冰水,晒成了热水。一路上,骆驼的嘴巴也没有中止过咀嚼。
从戈壁滩到沙漠,走了一个多小时。骑骆驼,亦是一件苦力活,身体耐久跟随着骆驼的脚步晃动,累得快散架。后来,大腿疼痛了好几天都没缓过来。商人们,真辛苦。
取水、捡柴、生火、烤饼、做咖喱。天亮之前,要做好晚饭。全部,都像荒漠生计。当印度少年端来一盆“盛开的鲜花”时,我激动得大叫。没想到,荒漠里,也能“开”出五颜六色的花。
爬上沙漠,看了一场落日。风无尽地吹,大地依旧静默。落日把光辉从沙漠里一点点收回去,担负一点点加剧,下沉,落入地平线。天亮了。
我沿着来时的路走回营地,骆驼们趴在地上睡着了。月亮亮了起来,星星若有若无。
沙上,铺上一块毛毯。啤酒,一瓶瓶启开。落座,咱们——中国人、韩国人、日本人、英国人和印度人。谈天、说地、歌唱。那一夜的咱们,忘掉了国籍。
荒漠里,幽静得只剩下了咱们。咱们大声说话大声歌唱大声欢笑,好像是为了掩盖这种无助的寂寥。然而,相得益彰。
夜,越来越深,声响渐渐被吞噬,咱们归于缄默沉静。躺在沙漠里,星星一颗颗落入眼中。繁星满天呐,这样的惊叹只在甘肃和西藏有过。
这一夜,没有网络。我和外界仅有的联络被堵截,我心安理得享受着这儿的孤寂。卸下了一切的担负。沉沉睡去。
日出。月亮不见了,星星也不见了。太阳的光辉一寸一寸铺满大地,满世界都明亮了。
沙漠的风,吹了一夜。沙漠的夜,是凉快的。沙漠里睡过一夜的我,浑身都是细沙,抖也抖不掉。不管了,持续奔向沙漠。
远远地,印度小哥的声响随风飘来,他边跑边喊,早茶煮好啦,快回来喝!是印度传统的Milk Tea。奶茶香里,俄然觉得,这个决议好像也不是那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