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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拆迁款逼死的男人(全)

2018-09-01 19:30:28 作者:吃榴莲的长颈鹿 来源:榴芒鹿 阅读:载入中…

被拆迁款逼死的男人(全)

  文:榴芒鹿  图:网络

  01

  十年前,三叔进了精神病医院

  送三叔走的那天,父亲哭了。

  他拉开医生,将三叔紧紧地抱在怀里。

  三叔很安静和平判若两人

  可能神志清楚的他也知道此时应该蜷缩在父亲的怀抱里,让他这个大哥尽情的发泄出内心的不舍。

  今年是三叔在我家生活的第八个年头,也是最后一个年头。

  对于将三叔送进医院,父亲一直是不同意的。

  这些年来,父亲散尽家财,为自己这个最小的弟弟四处奔波诊治,西医中医封建迷信统统尝试了一遍。

  每个夜晚我都能听见三叔在厢房撕心裂肺的嚎哭,口齿不清的喊着各种名字

  每当这个时候,父亲总是会走到厢房屋里,轻轻的将三叔抱进自己的怀里。

  这是长久生活中父亲总结出的经验,每当这个时候,三叔总是能安静下来,在父亲的怀里沉沉的入睡,直到天亮。

  母亲拖不起了,父亲拖不起了,我也拖不起了。

  母亲的工资,父亲的奖金,甚至我的学费,都交给了医院。

  我还一度憎恨过医院这个地方,别的地方,给了钱就有收获,医院是唯一一个给了钱不能保证效果,没有效果还不退钱的地方。

  三叔终于进了精神病医院了,以后只需要按时给医院点钱,家里的这个大负担终于能卸下。

  我也能安静的学习有钱去读个辅导班,为喜欢大学努力

  我们这个家终于也随着父亲的想通,躲过了被拆散的命运

  02

  时间一转眼就来到冬天,我刚从外地回家休年假,发现屋子的人出现的有些突兀。

  家里来了个女人

  女人长得很好看,画了精致妆容,身上的衣服鞋子,拎着的包看上去价格不菲

  她说她是三叔的爱人,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三叔。

  她身边的女孩和我年纪相仿,二十出头的年纪,站在女人的身边,显得有些局促

  她们是来寻亲的,可是我能看出来,女孩并没有做好见到父亲的准备

  “老三?老三去医院很久了,这么多年都没见你回来,现在你来干嘛了?”

  面前这对母女,父亲并没有给什么好的脸色,母亲的眼中也带着厌恶

  女人似乎早就料到了这种结果,并没有表现特别惊讶,。

  她轻轻的撩动着额前的头发,操着一口不太标准普通话

  “我见不见国华无所谓,这么多年不见了,也没什么感情了。可是孩子总要有个父亲,孩子想看看父亲模样,有问题吗?”

  旁边的女孩手在颤抖着,紧紧的拽着她母亲的胳膊

  “孩子?我怎么没听老三说过他有孩子?”

  父亲说的有些轻蔑,他摸不清这个女人的目的是什么,要财产,三叔没有,要地位,三叔更没有。

  如果说感情,十年都没来过了,还能有什么感情?

  父亲对外人一向薄情,只有三叔或者我这样的血亲才有真感情。

  “我不想说没用的。国华在哪?我和孩子见他一面就走。”

  女人有些不耐烦了,她一把打开身边女孩的胳膊,双手环抱胸前,与父亲目光直视 。

  父亲刚要出口拒绝,母亲说话了:“国中,你就让她见见吧。没准老三真的认识,可能这么刺激一下,病情能有好转呢?”

  听了母亲的话,父亲嘴角动了一下。

  他动心了,拖了这么多年,他太希望三叔能正常起来,好转起来。

  “见可以。”

  父亲想了一下,对女人说:“但是,必须我们跟着,不然不行。”

  “我们自己家人见面,你们跟着干嘛?”

  听了父亲的话,女人像一只被踩住了尾巴的猫一样,顿时就炸了毛。

  叉起了腰,大有和父亲辩论一场的架势

  03

  父亲也不是好惹的,他伸出大手,指着女人。

  “要么我们跟着,要么别见,你自己选,这么多年没见了,忽然回来,谁知道你有什么目的。”

  “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就是带着孩子来看看他,这么点要求你们家都不许吗?”

  “为什么要允许,治了这么多年你们出一分钱了吗?带着孩子,谁知道这孩子是谁的。我从来没听说老三有孩子。我还是这句话,要么别见,见我们要跟着,你自己选。”

  女人愤愤了几句,拿起自己昂贵的包,拍了拍。

  “走,去医院。”

  这女人还是妥协了。

  说完,拉起身边的女孩,女孩没站稳,被拉了个踉跄,低着头跟在女人的身后。

  “小豆,你跟我去,媳妇你在家看家吧。”

  说完,父亲跟上女人的步伐,我对母亲摊了摊手,跟在父亲身后。

  三叔以前是不疯的,父亲经常和我说起三叔年轻的时候,是村子里第一个大学生,也是一家人的骄傲

  当年三叔考上了大学,已经读大一的父亲选择辍学打工,一门心思供三叔上学。

  数着日子,眼看着把三叔供出来了,可谁能料到三叔毕了业后非要说什么去南方淘金。

  一去就是四年,而且四年来几乎是音讯全无。

  当他再次回来,就成了这副样子

  一行人来到医院,我的心绪也收了回来。

  带着女人和女孩与医生见面,父亲还特意询问了医生这样做会不会对三叔的病情有帮助,医生点点头,没多说话。

  医院里有很多和三叔一样的病人,坐着傻笑的,暴虐的锤墙的。

  闹腾腾的病房里,三叔坐在病床上,没有表情沉默不语,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国华。”

  女人见了三叔,身子一软,踉跄着扑倒三叔的身边,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三叔转过头看了一眼女的样子,冷漠,对,就是冷漠。

  这种眼神就像多年前,三叔刚去医院的时候,他看医生的眼神。

  我一直认为三叔是正常的,他只是受了刺激,不想讲话而已。

  因为我能在三叔的眼神中看出温度,尤其是在三叔看向父亲的时候,看向我的时候。

  而此时的三叔眼神太过冷漠,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女人的痛哭,身边女孩手足无措的站着,三叔沉默的坐在两人中间。

  04

  “国华,你说话啊国华,我带着茉莉来看你了,你看看啊。”

  女人哭着对三叔说,一边说一边将女孩往三叔的面前拉。

  “茉莉,茉莉,茉莉多大了,茉莉在哪啊。”

  三叔逐渐有了表情,他慌乱的四处找着,手在床上胡乱的抓。

  女孩见三叔的样子,嘴唇颤抖,双腿也慢慢向三叔的方向挪动着。

  “爸。”

  泪如雨下,看上去文静的女孩哭起来却很凶,大颗大颗的眼泪掉在三叔的衣服上。

  三叔抬起头看了一眼女孩,眼神中依然冷漠。

  “爸,是我,我是小茉莉,你不记得我了吗?”

  女孩哭的越来越凶,她紧紧地抓着三叔的衣襟,半个身子扑在了三叔的身上。

  三叔渐渐安静了下来,又像我们刚进来的时候一样,呆坐在床上,没有表情,也不说话。

  “你干什么?”屋子里一片哀伤的时候,父亲忽然大喝一声,我们被吓了一跳,疑惑的看着父亲。

  父亲大步走到女人面前,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腕,我向着女人手里看去,一根头发被她的食指中指夹着。

  女人的脸上早就没了眼泪,眼神中有些惊慌急促的往回抽着被父亲牢牢抓住的手腕。

  “你干嘛?”女人问父亲,声音中充满了恼怒

  “你干嘛?”父亲反问了回去,将头发从女的手里抽出来:“你拿老三的头发做什么?”

  “我就留个纪念,不行吗?你管得着吗?”

  说完,女人一抽手,挣脱了父亲,拎起自己的小包快步离开了病房。

  “你走不走,人家不让你看,看不出来吗?”

  走到了一半,女人看见女孩扑在三叔的身上,对女孩吼道。

  女孩抬头看了眼自己的母亲,眼神有些闪躲,默不作声

  “走不走?我问你话呢。”

  女孩摇了摇头,用力的向后躲着。

  女人见状,快步的走到女孩面前,一边走一边挽着自己袖子

  “我看你个小妮子,你皮又痒了是吧。”

  女孩拼命的向后躲,她很害怕,父亲看不下去,拦住了女孩的母亲。

  “当着老三的面儿,你要敢打孩子,我跟你没完。”

  父亲对女人说着,手里的拳头已经攥紧了,我见状不妙,赶忙过去打圆场

  “别,姨您消消气,我爸他脾气不好,要不您先回去,茉莉和她爸爸说会话,说够了,我送她回去。”

  女人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父亲一眼,眼神里满是轻蔑,是那种城里人看乡下土包子的眼神。

  那女人没再说什么,忽然一把就揪住了茉莉的头发。

  “跟我走,不然回家我打死你。”

  父亲立刻就感觉有问题,刚想上去拦,那女人忽然对父亲道:“我管我女儿,和你们没关系,你敢动手我就喊非礼。”

  父亲无奈,只能任由那女人将茉莉拉扯着,离开了病房。

  我和父亲对视一眼,都觉得情况奇怪,可一时间,又实在摸不透。

  05

  那女人走后,父亲又和三叔说了会话,随后医生来告诉我们探望时间到了。

  父亲趁机和医生说,眼瞅着就过年了,问能不能将三叔带回家。

  医生的意思是现在出去还太早,再等几天,尽量在家里少待一些时间。

  之后的几天,那女人和茉莉没再出现,腊月二十五,这天早上我和父亲穿戴整齐刚准备出门,忽然门就被推开了。

  就见茉莉略有些狼狈的闯了进来。

  “大伯,让我留在你家好不好。”

  茉莉对父亲说:“我是偷跑出来的,让她发现一定会打死我的。”

  父亲很惊讶,但还是点头同意

  我知道,对于这对母女,父亲自己是很疑惑的。

  女孩不像是演戏,可是女人肯定是在装。

  将茉莉让进屋,“今天就不去接你三叔了,孩子,你这是怎么回事

  茉莉喝了一口水,这才安定下来。

  “那女人要去做亲子鉴定了。”茉莉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

  “你说什么?”

  我下意识的问茉莉,刚才的那句话让我一下就想到了那女人偷了三叔头发的举动

  古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女人消失了这么久,忽然来了肯定是有目的的。

  这个想法从我刚见到女人的时候就产生了,只是一直不敢确认。

  茉莉看着我,轻咳了一声,说:“她要去做亲子鉴定。”

  “亲子鉴定?”我重复了一遍,带着不解的眼神看着她。

  她点点头,说:“对,就是亲子鉴定,她要用爸爸的头发做鉴定。”

  “做亲子鉴定干嘛?”

  “因为我们家要拆迁了,她想要钱。”

  茉莉的话很简单干练,两句话就把事情交待的一清二楚

  父亲走到茉莉的身边,给茉莉倒了一杯水,柔声的说:“孩子,你别怕,在大伯家就是在自己家。”

  茉莉点了点头,说:“嗯,大伯,我不怕。”

  “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父亲安抚了一会儿茉莉的情绪话题终于引上了正轨

  茉莉低着头,喝着水,讲述了这么多年的经历

  “我爸以前是很好的,我小的时候她总是把我放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带着我在屋子里走,爸爸以前在上海,是国企工程师单位给了房子,我们一家就住在那套房子里。那时候生活真的好幸福一点一滴我都记得,可是那个女人不满足啊。”

  “那个女人?谁?”

  “就是今天白天你们见到的那个女人。”

  “她不是你妈?”

  “妈?”茉莉的眼中充满了轻蔑。

  “就那个样子,她也配叫妈?我都感觉她不应该叫人,谁有钱就和谁睡,谁有钱就跟谁走。”

  “那后面呢?”

  父亲打断了茉莉对女人的批判,他只想弄清楚,自己的弟弟是怎么疯的。

  06

  “后来父亲被外派出差了,那个女人就开始领不同的男人回来过夜。直到我三岁生日的时候,父亲突然回来,将一对男女捉奸在床。父亲受不了这种打击,当场摔门而去,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老三真的结婚了?他为什么不和我们联系?结婚了我们都不知道。”母亲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怎么没联系,那时候大伯你家没有电话,父亲每周都会给们写信。婚礼的时候还特意去买了一个很贵的请帖,专门送给你们,可是你们从来没有回信,婚礼也没来。”

  “我们没收到啊?”

  “我知道你们没收到,这些都是后来邻居们聊天,我听到的。说是这些信,包括请帖,都被那个女人给拦下了,偷偷的,父亲不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知道啊,我是他亲大哥啊。”

  “怕你们这些穷亲戚帮忙。”

  只要一提到那个女人,茉莉就一脸的厌恶,痛恨。

  “现在上海的房子要拆迁了,她去领拆迁补偿款,人家告诉她她没资格领,房产本上是父亲的名字。”

  “所以她就带你过来,想做个亲子鉴定,然后由你去继承?”

  “不是继承,是代替领取,如果我是他生理学上的女儿,我就有代替领取的资格。”

  说到这,茉莉脸上的厌恶更加明显,她咬牙切齿的说:“我一定不会让他得逞的。”

  “她对你不好吗?”

  “对我好?从父亲走了之后,我每天就是被她打,她好吃懒作,没有收入,别说养我了,自己都养不活,靠什么生活?卖自己,反正本来就是谁有钱和谁睡的东西。”

  我顿了顿,想到了一个母亲的形象,劝她说:“也是为了把你养大,也不容易。”

  “我呸。”

  茉莉狠狠的向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什么把我养大,他们吃饭,我饿着。父亲以前的同事见我可怜,经常从食堂给我带吃的。”

  “从小到大,都是她吃她的我吃我的,上学是公司附属小学,大学都是父亲以前的同事凑的钱上的。更过分的,她年老色衰的了,没人要了,居然逼着我像她一样。”

  茉莉一边说,眼泪从眼眶流了出来。

  母亲将她揽进怀里,一家人沉默着。

  07

  女人又来了,这次是带着律师来的。

  她要求为三叔做个精神鉴定,确定三叔是个精神病人,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

  将三叔接到上海,由茉莉抚养。

  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都知道女人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可是我们没办法阻拦。

  父亲在屋子里狠狠的抽着烟,根据法律条文,我们的确没有什么权利将三叔留下。

  “大哥。”

  父亲带着去医院看望三叔,刚踏进病房,一个陌生的声音传到了父亲的耳朵里。

  父亲抬头一看,是三叔。

  “老……老三?你好了?”

  已经十年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从开始的疑惑到现在的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父亲的的心情很复杂,他紧紧的将三叔拥进了怀里。

  三叔在父亲的怀里,和之前并无两样。

  “爸,没有,三叔还是这样子。”我忍不住,拉了一下父亲的袖子。

  父亲一把甩开我,眼泪鼻涕胡乱的摸了一脸,怒吼着:“他叫我大哥了,他叫我大哥了,我听见了他叫我大哥了。”

  三叔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到父亲的怀里,之后,头重重的垂了下去。

  “老三?老三?你怎么了老三?”突入起来的变故让父亲乱了阵脚,我见状连忙去叫医生。

  医生很快来了,三叔被七手八脚的扶上了担架,父亲在后面踉踉跄跄的跟着。

  三叔走了,喝了百草枯,救不活了。

  没人知道他从哪找到的药。

  上海的房子留给了茉莉,而茉莉的监护人,三叔指定的是父亲。

  08

  在那封信中,三叔将自己的内心原原本本的都写了出来: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我想大吼,我控制不了我的身体,时清楚时模糊,发起狂来做了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很想念孩子,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去找到我的孩子,都说我疯了,我也就更不敢去找孩子了。

  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来,但是我知道肯定是因为房子,毕竟我唯一的财产就只有房子了。

  她们说要带走我,我知道她们怎么想,带走我,到了上海,我还是要去医院,孩子心软,她这个当妈的却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如果我死了,就没有这么多事了,我可以不用去上海,孩子可以不用受制她的母亲,都能好起来。

  我怕我走了,孩子斗不过他们,所以大哥,茉莉就托付给你了。

  这辈子老三亏欠你的,下辈子还你。

  父亲抱着三叔的遗书,深深的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我看着父亲,想着疯疯癫癫的三叔,又想起那个看似正常却不知廉耻的女人。

  “真的疯掉的,究竟是谁?”

  榴芒鹿的第176个原创故事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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