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想开学啊。
“肆意挥霍,手起笔落。”
作者 / 张荆棘
一。
拖着行李箱出门前,我跟我爸发生了一场争吵。
内容是关于“是否让女朋友帮我拿行李到学校”,我爸的论点是:“堂堂男子汉,你好意思让你女朋友送完你一个人坐两小时的公车回来吗?”
“可是我一个人拿不了这么多行李啊。”我反驳道。
“拿不到就给我分两次拿,无论如何,我都觉得你不应该这样要求你女朋友。”
“我没要求,”我叹了一口气,因为那的确是女朋友提出来的想法,但没等我再解释,我爸就只扔下一句“反正不可以”来结束这场对话。
在他的注视下,我拿出了手机,按着语音键,将那句“我今天下午自己去就好了”发给女朋友。
然后在我爸把注意力放回正在播放的新闻后,我小声念了一句:“还不是因为家里连一辆车都没有。”
这句话的音量被我控制在“他刚好可以听见”的范围里,而我爸也确实听见了,因为就在那一秒,他停住了摆弄遥控器的手。
不过我爸什么都没反驳。
我拖着行李箱重重地走出家门,下楼梯的时候,我不得不分两次来回,因为行李箱上面还放着一个很大的透明胶箱,里面有电脑主机,牙刷杯跟牙刷,还有用袋子装好的被子跟枕头,所以一次搬不下去。
我妈在门口对我说:“你等等,我帮你。”
“不用。”我咬着牙说道。
在等公交的途中,女朋友给我打来了好几个电话,好不容易把东西都安置在路边后,我才按了“接听键”。
“喂?你怎么啦?”女朋友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不用你来了。”我冷淡地说。
“为什么,不是搬不动吗?”她问的时候声音仍然很甜美。
“不用了,”我顿了几秒,把心态调整过来,好让自己的声音充满乐观:“我忽然发现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那好吧,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我说“好”,电话便由女朋友先挂掉了。
那趟行程我大概花了三个小时,每次上下车都被分成两次,所以每一次,我都要接受很多人的注视。
二十岁的年轻人面子薄,于是我都尽量只盯着自己的行李,不看别人。
到了宿舍楼下,我给舍友打电话,让他下来帮忙。
他看见我的第一句是:“一个人过来的?”
“这种小事,一个人就行了。”我说。
二。
重新组装电脑的过程中,我给自己捋了一份计划书:
这个学期,要学PS跟AI;要写十万字的稿;要看一百部电影;过六级;做*。
大学是个很神奇的地方,明明应该更用功去学习,但我所有的目标都与本专业的学习没关系,或许这也是父母帮忙挑专业的一个恶果吧。
刚把键盘和鼠标都连接到主机背后的USB口,舍友就喊了一句:“开黑啊。”
于是开机后打开的第一个软件,不是计划好的ps跟ai,也不是word和暴风影音,而是“英雄联盟”。
我对他们说:“就一盘。”
可快乐怎么可能会被允许停留在第一局呢?几次“差点五杀”跟“等我收拾完就加入”的舍友,这些元素共同将游戏进行到第六局。
回过神来,已经是傍晚。
“去哪吃啊?”舍友A问。第一天回学校,我们宿舍的规矩是集体出去吃顿好的。
“听说暑假开了一家新的烤肉。”舍友b提议道。
“不如去老山(某大排档)啊,便宜又好吃。”舍友c又说了一个新地方。
于是选择“去哪吃”的重任移交到了我身上。
而当时我还在回女朋友微信:“我到学校了,刚刚在收拾,所以一下子就忘记跟你说了。”
可能是因为我语气很真诚,所以即使我晚了三个小时才跟她报到,女朋友也没有计较下去。
“好,”女朋友问:“那你今晚吃什么?”
我回复她:“舍友在讨论,他们说出去吃。”
“不准喝酒。”这是女朋友给我下的唯一要求。
不知道为什么,那顿饭我吃的并不开心,全程我都没怎么说话。可能是因为自己第一天就坏了规矩,也可能是因为早上跟我爸吵的那顿架。
不过吃到最后,我也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
三。
那天晚上我没喝酒,因为我不是一个喜欢借酒消愁的人,自然也不是那种“一开心就喝酒”的人。
所以拖着被灌了很多酒的舍友c回宿舍时,我一直在跟b说:“以后出去不准喝酒了,最后麻烦的都是我。”
笑着说:“开心嘛。”
我看c醉成那样,前一秒还在草丛边说“我要在草上睡”,下一秒就蹲在路边吐,吐完又是流口水又是流眼泪的,真看不出是开心还是难过。
我问c:“开心吗?”
他胡言乱语,喊了一句:“跟你们在一起待着就开心!”
我跟b都笑了出来,真是个讲义气的家伙。只是我们都清楚,下一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可能就彻底各奔东西了。
因为过了今天,我们就是彻彻底底的大三了。
“9月1日”就像是一条线,跨过去了就只能一直往前走,可以回头,但回头也只是浪费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喝醉了的人像肚子里装满石头,平时还可以勉强背起的胖子,一旦喝了酒,上楼梯就跟拖尸那样难。
所以我很担心,如果c明天发现自己身上多了许多出跌伤,他会找我的麻烦。
不管怎样,费了许多力气的我们,还是把他们两个给拉到宿舍里,然后任由他们躺在地板上。
我跟b点了几下头,示意一起出去楼道间休息。
他打开电脑抽屉,拿出一包爆珠跟我走到外面。
四。
他拿出火机,嘴里含着烟嘴,左手打火,右手挡风。
用力一吸,烟头着了,发出黄红色的光。
我问他:“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的?上学期都没见过。”
他抬头看我,极力维持王家卫电影里的男性模样:“最近。”
“为啥?”
“想有点改变。”他看着不远处的女生宿舍楼。
我走进宿舍,翻了好久的抽屉。
再次出来时,我拿着一双一次性筷子。
他笑着问我:“干嘛?”
我帮他把塑料纸撕下,再“啪”得一声将筷子分开,递给他:“给你夹烟。”
“神经病哦。”他大笑。
“要变,”我也看着女生宿舍:“也要变得跟别人不一样。”
他把燃着的烟换过左手,然后用右手接过我的筷子,再像用筷子夹起竹笋那样,把烟夹起来。
他缓缓地把烟嘴拿到嘴边,吸了一口,喷出来的时候看了我一眼,说:“看,我有没有更不一样了?”
我们大笑,只是笑完后,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因为暗自约定好要在新学期“重新做人”的两个人,在开学的第一天却只能用这种办法让自己看起来“更不一样”,真是滑稽。
最后。
也许人们其实更喜欢这样的自己吧。
无论说出了多伤人的话,也不愿意向别人道歉;无论多少次被成功诱惑,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定力不够;无论多么接近必须各奔东西的事实,也不愿意接受未来更难的理论;无论跟别人活得多么相似,也不愿意接纳跟别人一样的自己。
然后为了掩饰这些“不愿意”,只能忍住对自己的不满意,然后用加了滤镜的朋友圈告诉别人:“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这就是我的选择。”
这就是我为什么讨厌开学的原因,
因为它逼迫我去面对,那个不想改变的自己。
不过这也是我为什么喜欢开学的原因,
因为它逼迫我去面对,那个不想改变的自己。
插图 | 无。
音乐 | In a Mood - TheSecondSex
作 者 介 绍
张荆棘
这个名字本身就有棱有角
“嘿,长按*,跟我们一起有趣”
我们想给你一个理由 继续面对这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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