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乐惠:改变
她是一个非常讨厌的人,她的父亲更是!
她爸妈离婚了,妈跑了,爸出去打工,扔她一个人在家,亲戚什么的都讨厌她,久而久之,见到她远离也是必须的……
她坐在草堆铺的炕上,心里盘算着怎么吃到饭,每天四处流浪就是为着能吃饱。她拿着脱了搪瓷的碗,脸上全是泥土,身上——更不用说了,脏兮兮的,散发着一股酸臭味,任何人不想靠近她,可她还是厚着脸皮要饭。
她坐在一个小胡同口,一户人家的厨房旁,里面的饭菜香味令她浑身充满力量。她打起精神,端正地坐在冰凉的地上等待着。
“开饭啦!”里面的一声喊。她惊地立马站了起来,扯了扯脏兮兮的衣服,用手抹了一把脸,理了理满是虱子的头发。傻笑着,她已经是个疯子了,什么都不知道,只有吃,她通常忘记自己的存在。
她缓慢地推开那户人家的门,里面的菜饭香让她口水都流出来了。她用颤抖地双手捧着碗,用乞求的目光看着那户人家。
起初他们都没注意有人进来了,闻着有一股酸臭味,转身一看,一个瘦骨嶙峋的女孩,给他们带来一种特别不舒服的感觉。
“滚!你谁啊,允许你进屋了吗?”一个妇女说,用双手捂住鼻子。
“妈妈,妈妈,她好可怜!”一个约莫三岁的小女孩说道,并用勺子盛了碗饭,晃晃悠悠地放在她碗里,又从自己的碗中夹了一块最大的肉,对她笑着。
妇女在一旁愣的不知所措,女儿这么小就有一颗善良的心让她感到欣慰。
她捧的不仅是一碗饭菜,是一份善良,一颗温暖的心,她的眼角湿润了,道了声“谢谢”。这是有史一来她第一次对别人说这两个字。
她怕脏了这户人家的屋子,又往小胡同里跑,坐在坎上,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着吃着,她的眼泪不停地往外溢,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忽地站起来,将碗里的饭菜使劲往肚子里咽。
她跑去清水沟,把碗放下,将那黑乎乎的手放进清水沟,揉搓着,清水沟一片浑浊。她又将手捧着水往脸上泼,抹着抹着,脸变得光滑……她移了处清凉的地方,水倒影出一个漂亮的脸蛋,眼皮微动,长长的睫毛也跟着颤动,仿佛蝴蝶扑扇的翅膀。一张粉红色的小嘴砸吧砸吧的。
“这……是我自己吗?”她低下头吻了吻水中的自己,水荡出一片又一片波浪,“原来我是这样子的,我为什么要当一个乞丐!”水洗清了她的浑浊,使她变得闪闪发亮。
她回到破烂不堪的房子,其实不是破,是杂乱!她心中一阵酸痛,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傻,为什么不早一点醒来。
她拿着木瓢去井里舀水,把自己彻底洗干净。取出草炕底下那件母亲曾穿过的衣服,换在自己身上,去山坡上摘了几朵特别香的花朵,那晚她用它泡澡,第二天,她身上不再有那股令人烦躁的酸臭味,是花香的味道。她像变了一个人似得的,竟具有每个女孩都想拥有的气质,她不矮,可能是因为饿的原因——瘦。
她决定去找一份工作,很快便有了结果,她在一个奶茶店里工作,因为勤快,老板特别看重她。
几年后,她成了经理。她提着一大包礼物来到曾经她要饭的那户人家,她还拿着当年那个碗。她坐在那个小胡同的坎上,也是缝着中午,她的心简直快蹦出来了。
她走过去,敲了敲门——是妇女!
“你是?”那妇女很惊讶,她看见那个碗,想起来好像是曾经要饭的那个女孩,“你——来……?”
她笑笑,“谢谢你们当初的救济,让我彻底看清了自己!”
一个小姑娘出来,就是那个小女孩,她张高了,亭亭玉立,扎着两个辫子,格外可爱。
“妈妈,这姐姐……”小姑娘看见她手中的那个碗,“姐姐你来我家吃饭吗?”小姑娘疑惑地望着她。
她摸摸小姑娘的头,“谢谢你!”她将礼物放在桌上,拿着那个碗转身准备离开。
“留下来吃饭吧!”妇女叫道。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她回眸一笑,离去。
阳光特别明媚,她已经从那个迷昏的疯子醒来了,曾经黑暗的世界充满光明,还让人睁不开眼睛。
她仿佛已经在那些假亲戚面前消失了,她一直听到那些人说,那个臭不要脸的要饭的不见了,他们脸上笑嘻嘻的,她也笑了……
她到那个破房子,里面满是苍蝇,她不打算进去了,却隐约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在里面,她走进去,一阵霹雳。
“父亲!”她的声音是颤抖的。
“嗯。”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像小孩子般哭泣着。
她扑过去狠狠地抱着他,望见他满头的白发,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哗哗掉下来。
“你还好吧?”
“嗯。”
她哭着,他不说话,笑出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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