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晴
早上九点，会议室门已翻开。一张长方形的会议桌上，摆放了十三个杯子。杯子等待着被揭开盖子，冒出里边铁观音的热香气。
九点十分，气候预报组的事务会议按时在会议室举行。组长坐在会议桌的上头，十位专家以及一名会议记录员别离顺次坐在会议桌两头。
“小马，人齐没有？”组长扫了一眼桌上的杯子，有一个杯子面前没有人。
“组长，应到十一名专家，实到十名。”会议记录员小马说，“没到的是小张专家，他说昨日淋雨发烧了，今日来不了。”
“有没有请假？”组长有点不高兴。
“他说向您陈述过了，昨日晚上。”小马说。
“哦，是吗？”组长不知道是真不记的仍是假不记住，一副回想昨夜景象的姿态。但不管是真记住仍是假不记住，组长一定会问一遍考勤状况，这是威望的体现。
“组长，你可能忙忘了。”小马很了解组长，熟悉这样的对话套路。
“不管了，开会。今日的例会，”组长大手一挥，“议题仍是老议题：明日气候怎样？谁先说？”
“我认为明日下雨。”大专家说。
“我认为明日阴天。”二专家说。
“我认为明日多云。”三专家说。
“我认为明日晴天。”四专家说。
“我认为明日下雨。”五专家说。
“我认为明日下雨。”六专家说。
“我认为明日下雨。”七专家说。
“我认为明日阴天。”八专家说。
“我认为明日阴天。”九专家说。
“我认为明日多云。”十专家说。
2
下雨4票、阴天3票、多云2票、晴天1票。一切在场人在心里默数了一遍票数。看来明日是要下雨了。这是气候预报组不成文的规则：采用票数最多的专家猜测成果。因而，在气候预报组里，气候预报不是组长说了算，而是取得最多支持的专家说了算。
大专家和五、六、七专家、十一专家出自一个校园。在辈分上，大专家是五、六、七、十一专家的师叔。因而五、六、七、十一专家唯大专家亦步亦趋。大专家说下雨，五、六、七、十一专家必定赞同下雨。
具有自己小集体的，还有二、八、九专家。三个人是老乡，讲相同的方言，因而形成了以二专家为首的小集体。
三专家和十专家是远方亲戚，说话天然往一个方向说。
孤家寡人的四专家，定见往往和三个集体都不相同。他不想被任何一个集体拉拢，但也不想开罪任何一个集体。
大专家小集体人数最多，所以气候预报组基本上由大专家说了算。组长时常感叹，自己虽名为一组之长，实践却是个主持人，没有话事权。他急迫想要改动状况。十一专家打电话请假是削弱大专家力量的好机会。他泰然自若观看工作开展，惋惜成果仍是不如人意，依然是大专家小集体票数占先。
组长吧唧了一下嘴，说话了，“小马，小张专家不在，你替他说说看。”
“组长，我不懂，”小马笑了一下，“我说不合适。”
“什么合适不合适，你说。”组长需求引入打破现有格式的外来力量。
“那我就说了，”小马有点猜测到了组长意思，站动身来，“我认为明日多云放晴。”
“为什么？”组长问。他对怎么打破大专家小集体的独占还没有清晰思路，故对小马的答复也谈不上满意不满意，但至少小马没有站在大专家一旁，因而他鼓舞小马说下去。
“我昨日看了一下云层分布图。从图画上看，城市上空有薄薄的云层正在往外移动。照这个速度，明日下午云层会脱离我市。因而我认为，明日上午受云层影响，多云，下午则是晴天。”小马看到组长有爱好听，便大胆说出自己的观点。在气候预报组待了几年，小马多少懂一些气候常识。
小马的答复远远超出了组长的常识领域。组长一时语塞，愣坐不动。外人眼里，组长正襟危坐，像在考虑。
3
“小马同志啊，你有自己观点，还有依据，挺不错。”大专家揭开杯盖喝了一口茶，又用杯盖刮了刮杯口边际，慢条斯理地说，“可是话语缺乏精确、精确、正确。”大专家脸转向组长，“年轻人嘛，短少经历，说话喜爱别具一格，能够理解。”意思是说，组长，你仍是得听我的。
“胡说！瞎说！捣乱！”二专家大力拍了一下桌子，杯盖从杯子上跳到桌上，“你认为气候预报就是看看云层？”
“我觉得，”小马站动身来想解说，二专家打断了他。
“你觉得？气候预报就是你觉得？太天真了！”二专家又拍了一下桌子，这次是双手拍。杯盖被逼脱离桌面又重重摔在桌面。
“气候预报是一门谨慎、严厉的学问，没有十年以上潜心研究不可能做出预判。你觉得咱们只说一句话‘明日阴天’很简单是吗？你错了！不简单！它涵盖了十年以上的学问和经历！它是十年以上的学问和经历的高度概括！你懂吗？你懂了吗？！”满脸通红的二专家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烫死了！”二专家把口里的茶吐回杯子里。
小马耳根子发烫，张嘴想说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马，你先坐下。”组长伸出两根手指，往下点了点。随后，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
三专家用力嗅了一下空气。他是老烟枪，曾经的组长不吸烟，所以他在开会时不敢抽烟，憋得难受，毫无心思开会。而现任组长抽烟，他好像看到了会议室禁烟禁令免除的曙光。
“想抽烟的抽吧。”组长说。
“太好了。”三专家利落掏出烟，吸了起来。他一早预计到抽烟的组长会允许开会抽烟，早预备好了烟。
心境大靓，三专家替小马说了句话：“我认为小马说得有一定道理，明日是多云，至少说对了一半。你们看，这就是云。”他大口吐出一个烟圈。烟圈在会议室上方像云一般飘移着，最终消失成看不见的尘土落下。
4
组长一根烟抽完，思路清晰了，局势剖析清楚了：使用小马打破现有格式的主意不老练。小马的呈现，威胁到整个专家团队的威望，起不到串联二专家、三专家小集体对抗大专家小集体的作用。工作只能慢慢来，唯有在两到三年的时间里逐步把小马培养起来，成为有话语权的专家，并以此突破口，方能改动现有格式。
“咳咳，我说两句。”组长清了清嗓子，“小马同志的考虑虽不太老练，但小马同志自己是个好苗子，有潜力可挖，你们对他多指导指导。小马，你说一说票数。”
“组长，下雨4票、阴天3票、多云2票、晴天1票。”小马心境已康复安静，“谢谢组长，方才我的话的确不行老练，各位专家不要介意，我需求多向你们学习。”
大专家呵呵笑了一声，二专家冷眼瞥了一下小马，三专家专心抽烟，四专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五专家鼻腔发出哼一声，随后声音像会传染似的，六专家、七专家、八专家、九专家也哼了一声。到了十专家处，爱别具一格的十专家偏不哼，咳咳了两声，算是完美完毕了对小马的轻视传递。
“那好，明日下雨。”组长说，“闭会。”
第二天，多云放晴。小马收到组长一条微信：“小子，不要由于我昨日批评你了就因而泄气。有时候，批评一个人其实不是由于他做得欠好或者不对，而是一种领导艺术。尽力吧小伙子，表姨父我看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