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涉的人
跋涉的人
山东 魏国华
这儿本是一片无边的,湿冷的荒原。
尽头,出现了一个平静前行的人,不高,浓黑的一字胡尤为显眼,长袍一身,黑的;帽子一顶,也一律黑色。他的腿脚沾满泥浆、腐水,他的手布满老茧,他的面色却始终是平和。
他在这片滩涂跋涉,他朝着的方向却迷雾霭霭,四周可怖的哭声迭起,可他置若罔闻,他朝着那个方向,将脚从泥淤中拔出,又迈进,目光坚定不移。
他扔下沉重的行囊,里面是医人性命的手术刀和日本留学时的札记,他明白医一个人,医不了一个民族,一个国家。
他又脱下了御寒的大衣,那是他的健康,他早在一个个长夜的工作中磨尽了自己,可疾病的侵扰,却没有磨洗掉他眼中的光亮,他的心,尚在燃烧。
天色昏沉,迷蒙的灰色的云滚动着,压下来,这个前进的人稍驻了脚步,他抬头看看天,自胸中长出一声低闷的喟叹——
“风雨欲来。”
荒原上根根纤弱的野草,却似随着这声喟叹躁动起来,传来阵阵哀号,阵阵哭泣,以及不可忽略的阵阵疾呼呐喊,荒原重新动了起来,喧嚣起来,那似人似鬼的风啸也掺杂进来。天地,似乎也要为之倾覆,雪白的闪电,似乎也要划开乌云,破空而来。他侧耳听着,面色依旧平和,那坚毅的胡须不为风所动,他的目光仍旧冷峻,盯着原来的那个暮霭沉沉的方向。
他又开始了他的跋涉,伴着荒原上平地而起的呼啸,他终将这荒原的平静打破,呼号在喧嚣,苇草在颤动,他将那滩涂中的死水搅扰,让那水底腐淤的恶泥翻搅上来,浮在水面,与空气接触。
可是他的步伐却却蹒跚起来,寒冷的朔风使他僵硬,污泥濯足,也使他慢了脚步,可他却机械一般,两条腿重复着这最简单的动作,他始终面向那个遥不可及的地平线。
他倒下了,终于,倒在泥泞中,被沼泽吞噬。
天还昏沉着,呼啸声未停,只是远处的东方,乌云闪出一丝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