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一次拉练

　　难忘的一次拉练

　　王 彬

　　1974年夏天，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已经到了后期。那几天天气格外的炎热，大地里的玉米叶子都打了柳，不太大的玉米棒子泛着青黄色，空气就像要燃烧了一样。也是这一年全国范围内的“远学大寨、近学小乡”的运动进入了高潮。

　　那时，我在小学五年级，是红小兵小将。学校为了配合当时的政治运动，组织了一次前往榆树县光明公社东方红大队小乡生产队的拉练活动。去看望和学习当时同大寨陈永贵齐名的农村带头人，一位小乡生产队的风云人物——齐殿云大娘。

　　我们学校距离小乡生产队大概有七十多里的路，学校要求每个同学都要统一服装，背着行李，带着简单的食物徒步前去参观学习。这在当时叫作拉练。

　　当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同学们都高兴的不得了！一是能和同学们一起走出家门见到世面，也算是一次锻炼我们红小兵意志的行动。二是能看到盼望已久的传奇人物齐大娘，能学到更多更好的经验投入到伟大的运动中去。回到家我急着让妈妈赶紧贴玉米饼子，趁着妈妈不注意，我偷偷地往玉米面里抓了一小把白糖。找绳子、准备被褥和洗漱的毛巾、演练打背包等等，忙活了好一阵子。因为太激动了，整个一晚上都没有睡着，盼着快点亮天，憧憬着我人生的第一次拉练。

　　上午九点多，同学们在学校的大操场聚齐了，你看，一个个小脸儿都兴奋得通红，大家欢呼着、雀跃着。白上衣、蓝裤子、鲜艳的红小兵臂章样样整齐。再看大家肩上背的行李，五颜六色、大小不一，有的用麻绳、有的用布条、有的干脆用细铁丝捆扎，五花八门的。集合了！这时学校工宣队领导开始讲话了，大致讲的是此次拉练的意义和重要性。我们班主任王希礼老师又强调了徒步时的纪律和在行进的过程中要相互帮助，男同学要多帮助女同学等注意事项。我是这次拉练的司号员，负责在徒步“行军”和休息时吹命令号。那闪着金光的、锃明瓦亮的小号背在身上那叫一个精神！领导和老师都讲完了，浩浩荡荡的“大军”就出发了。同学们高举着鲜艳的红旗、唱着歌、喊着口号，迈着整齐的步伐向着向往的目的地进军了。

　　路上，大多男同学还是有力气的，大家高高兴兴、还真有点军人的样子。而女同学因为体力差些，时不时的就有掉队的了。这时像体力好的么玉林、沈海波等同学就主动帮助女同学背行李、拿书包，连过去相互有矛盾的同学在这次拉练中和好如初了，大家愉悦的样子是那么可爱。大约走了三十里的路程我们到了这次拉练的第一站——水曲柳公社岗街小学。这所小学是“先头部队”事先联系好的。我们将在这里住一夜明天再走。进到院子，看到大概有十几个教室的样子，操场也比我们学校的小多了，校门口有一棵老榆树，枝繁叶茂的。树上高高的挂着一口不知什么年代的大铁钟，我想可能他们上下课都是以敲钟为号吧。走进教室感觉很潮湿，同学们三三两两地把课桌两个拼到一起当成床铺。收拾好了住的地方，我们大家就把各自带来的食品拿了出来，同学们吃了我带来的玉米饼子就着咸土豆都说好吃，那个甜哪，到现在我还想着它呢。

　　晚上八点我准时吹响了休息号。王老师逐个教室检查了一遍，发现有的床铺是空的，原来个别同学怕打开了行李第二天早上打不上，就没有铺床，和要好的同学挤在一起睡了。也许是累了，那一夜同学们睡的格外香。

　　早晨四点多，不知是哪位淘气的同学没等我五点吹响起床号，就敲响了老榆树下的那口大钟，当！当！当！地声音特别洪亮，大家睡眼惺忪地都起床了，收拾各自的行李，简单地啃了一口干粮就又出发了。看着天气有点阴沉，同学们很高兴。

　　大概快到中午了，我们终于到了盼望已久的目的地——小乡生产队。看着整齐漂亮的砖瓦房，望着郁郁葱葱的大山，还有齐刷刷的玉米和高粱、层层的梯田，大家兴奋极了。不巧的是这一天齐大娘去省里开会去了，接待我们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叔叔，他向我们详细地介绍了小乡生产队的情况。过去的小乡是一个“七沟八岗一面坡”的穷地方，生产队基本没有什么积累，是一个“老牛破车疙瘩套、两头毛驴没有草”、“花钱靠贷款、吃粮靠返销”的穷队，当时还流传着“白头沟、白头沟，小雨扒层皮，十年九不收”的顺口溜。自从齐殿云大娘当上队长之后，带领社员战天斗地，“风梳头、汗洗脸”地拼命干，才有了今天的景象。现在的小乡“道南是梯田、道北是平原”，年年粮食都高产，家家住公寓，吃着队里集体的大食堂，日子过得已经超过了社会主义的标准。就是这位农村妇女硬是把一个贫穷落后的小乡变了模样。当时的小学语文课本《苦战奋斗的小乡人》讲述的就是齐殿云大娘。她的奋斗精神也轰动了大江南北，“学大寨、奔小乡”在当时成了一种时尚。她也是当时和大寨大队党支部书记、后来的国务院副总理陈永贵齐名的当代楷模。齐大娘也因此首受到了毛主席的接见，并当选了第四届全国人大和党的十一大代表，登上了天安门城楼参加了国庆观礼。我们听着、感动着，不时的响起了掌声和欢呼声，也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中午，生产队在大食堂分批“招待”了我们这些红小兵小将。青白相间的豆腐小白菜汤，飘着浓浓香味的，闪着亮光的大米饭，只可惜，由于来参观的人太多了，大家都没有吃饱。

　　下午，我们的参观和学习就结束了，天也更阴沉了。同学们也顾不得队伍是否整齐，快步地往回奔。回程我们走的是近路，从先锋大队奔霍大窝棚，这时天也下起了大雨，大家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泥泞的山路往回走。有的同学的行李散花了、东西掉了，被雨淋的像落汤鸡一样，那个狼狈相就不用说了。但大家还是愉快着、兴奋着、感动着、回忆着……

　　晚上六点多，全体同学陆续回到了各自的家里，结束了这次难忘的拉练。

　　而我回到家，妈妈正在饭桌上津津有味地吃着昨天贴的饼子，用她那既爱又恨的复杂眼光看着我说：你把白糖放到玉米面里不白瞎了吗？败家的玩意！你这两天吃饱了吗？迎着妈妈慈爱和怜惜的目光，我心里美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