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眼睛的鸟
我是开完会后八点到家,在阳台上换拖鞋时发现它的。
太累了,灯也没开,就摸黑跑去阳台,本想趁机坐在藤椅上看看夜景歇歇气的,但是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掉在接近玻璃护栏的边上,俄然引起了我的留意。
我以为是楼上被风刮下来的袜子,或许其他什么小东西。就着远处弱小的光,我弯腰接近看了看,不敢碰,又怕是老鼠或许蝙蝠什么的。
刚一接近,却发现小东西棱扑棱地挣扎起来。啊,是一只鸟儿。
本挂在玻璃墙脚一动不动的它,感受到有人想接近她,本能使它挣扎起来,仅仅在阳台上飞了两三步又下跌了下来。它居然飞不过护栏。
“生病了,也可能受伤了”,学医的人,条件反射,看谁都感觉有病,都想下个确诊。
想看看问题究竟出在哪,就又接近想捉住它。但就像平常在你身边悠然散步走来走去的老母鸡,你俄然想要捉住它,明显没门,它急刹车又一个急转弯,溜的比你快,瞬间溜之大吉,非常机敏。
刚一接近,它就用力扑棱着翅膀,飞两步又跌下来,再接近又飞起来,又跌在地上,而翅膀就像飞机翼相同撑开着贴着地上,喘气的一起提防着我。
它的方向感应该也出问题了,慌不择路时,竟直接冲家里去了。进入生疏的环境,又开了灯,它就更慌张了,它白费的飞着,一会撞在电视墙上,掉下来;一会又撞在餐桌的墙上,掉下来。
它就像身受重伤的武林高手在包围,那像飞机翼相同打开着两翅膀,是为看护鸟类最终的荣誉而战,就像武士永不抛弃的剑。
等总算累坏了,我悄悄走过去捡起还在用力鼓动翅膀,拼命挣扎的小东西。
先悄悄抚摸了几下她头上的茸毛,就像安慰猫相同安慰她,好让她放下警戒。等她稍安静一点,才将她悄悄捏起,仔细检查看她究竟伤在了哪里。
一起脑际主动在幻想着童话故事。
"细心地照顾她,为她换药上纱带,渐渐治好她的伤,然后与她建立起深沉的友谊,她每天唱着好听的歌曲叫我起床,就像王子公主从此过上了美好的日子"。
我左手捏着它的翅膀,让她站在我的右手上,她两只小爪子立马紧紧的缠着我的手指,有一种微微的刺痛。
她全体淡黑色,带点灰,尾巴偏上一点,泛着白,是只很漂亮的鸟儿,仅仅衰弱的像西施,飞几步必喘气,看着像接近生命的终结。
到没有看到创伤,茸毛是整齐平顺的,没有外伤。"啊,只要一只眼睛"。
她一只眼睛是泛白的,好像是白内障,彻底打不开,另一只眼黯淡无光,不幸无助的咕噜咕噜转着。
“这个我力不从心呀”。既为不是自己想象的创伤感到少许的怅惘,又为小东西的眼疾干着急,这个我不知道怎样处理。
等我走神,稍一甩手,小家伙又开始试着逃跑,但是她又撞在了客厅的墙上,再次重重地掉了下来。她太衰弱了,仅有的一向眼睛也没有太多慌张,反而是疲乏无助,仅仅本能在使他挣扎。
"会不会是渴啦",榜首个念头印入脑际时就立刻抓她去洗漱台,用手掌心接了点水,将它的嘴喙儿浸在水里想强制她喝点水。鸟儿细细的利爪更紧紧的捉住我的手,根本不张嘴。
就像将死的人相同,食物与水在这一刻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
找了个适中的纸盒子,将它放了进去,一起装上一碟水,撒了小半把米,就不折腾她了。她那不幸的恐惧,需要单独呆着好休息康复体力。
仅仅客厅灯火太强,她几回扑棱起来乱撞。等我把纸盒子移到漆黑的在阳台花丛下,她就立马安安静静不动了。
我开始到书房忙活起自己来,怕惊动到她,没有再去瞧她。
不知多久,只听得她又飞回了客厅,没有再管她,就让她胡乱飞着。
听着像一个踉跄的小儿跌跌撞撞学步,又像一只猫儿那样随意撒野,我在书桌前翻看《欧•亨利短篇小说集》,坐着没动,听着响动,竟也有一种养了只宠物的充足感。
睡觉前,又将掉在客厅的她捉回了纸盒子,就尽人事听天命了。
晚上做梦,梦见了已故的奶奶,两年来榜首次。
梦里见到了山水环绕、避开人群的老房子,绿藤环绕的西瓜地,一亩怒放的满天星,还有病危在床的奶奶。
她的双脚现已重度水肿了,“欠好,时刻不长了”,我在心思下着判断。
一向坐在床边,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也不知如何面临生死的我,总算问出了那句“奶奶,你还有什么惋惜吗?”
奶奶突然痛哭出声“我怎么就嫁来老余家呢,一辈子就这样过了”,“人都是要死的,可是我病在床上这半年,真的很辛苦”……
“奶奶,我帮你抹个热水澡,好吗?”奶奶立马同意了……
干净整洁是病人最舒服的状态,也是人最基本的需求。
早上六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小家伙还在吗,很惶惑,很怕看到她一动不动。
不过,很好,我看到了一小坨有点稀薄的鸟屎,鸟儿不见了。水少了一些,米粒也有动过的痕迹。
“恭喜你,愿你远走高飞”。
奶奶也是一只眼睛,一只眼睛有白内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