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完男朋友又交女朋友，被生活反复打脸
文 | 繁爵
1/ 承认
作为一个女生，在上大学前，我只对男生产生过情愫，认真地交过男朋友，也对触碰男友的身体有欲望。幻想和男生的罗曼蒂克情节，以及所谓的“早恋”，都是我以前的小秘密。
但是，我更不能说出口的秘密是，和很多男生一样，从小时候起，我就对女性的身体更有好奇和心动感。我隐约觉得，那是不对的，但也没有仔细地想过前因后果。
到了高三，认识了隔壁班一个萌萌的女生，她对我特别友善，送了我很多体贴可爱的小礼物，我也很喜欢和她聊天。但是，在收到她写给我的情书之后，我的脑子里蹦出“同性恋”三个字，觉得这也是非常不对的，回到家把她送我的礼物全部扔掉，再也不和她讲话了。我们的关系彻底崩盘。
两年之后，我就被生活“打脸”了。在大学里，我迷上了一个师姐，对，就是那种全身心的迷恋，喜欢对方的五官、身体、思维、故事和说话的方式，觉得对方的一切都吸引我，都让我想要了解和触碰。
迷恋的同时，我又很困惑而不安：为什么我会从一个恐同的异性恋，变成“同性恋”呢？我被“掰弯”了吗？
回顾自己从小到大的感觉和体验，我慢慢理解了，如果要定义自己的性向，我应该是个双性恋，对男女性都有情愫和欲望。只不过，由于不论从现实，到影视里，所有的罗曼蒂克都只发生在男女之间，以前的我觉得只有异性相吸才是正常的，应该抹杀自己对同性的任何想法。
所以，我以前之所以认为自己是异性恋，一方面是因为，我一直在扼杀自己对女性超出友情之外的好感和幻想，另一方面是没有遇到特别让我着迷的女生。就算遇到了，我大概也不愿意承认。
而到了大学，进入了多元而包容的氛围，有活跃的彩虹社团，所学的课程也强调了性少数群体争取权益的重要性。在这样的环境下，我才有勇气直面自己对一个同性的喜欢。
每回想起自己之前对待向我表白的女生的态度，我总觉得很内疚。如果那时是一个我不喜欢的男生对我表白了，我一定只会和和气气地拒绝。但是，只因为她是女生，我就那么流露出那么深的排斥和反感，那样的反应一定对她造成了伤害。
2/ 选择
理解和接纳了自己的性取向，远不等于有勇气“出柜”、有勇气和同性在一起。那时的我，甚至觉得自己是“有选择的”：因为我是双性恋，所以大可以选择去喜欢异性、和异性在一起，减少“不必要的”社会压力和烦恼吧？
但是，我真的很喜欢那个师姐。而且，只因为在国内社会里，性少数群体不被足够认可、尊重、得不到足够的权益保障，我就继续压抑自己对同性的喜欢，这是不是太怂了？是不是在固化异性恋霸权体系？是不是比以前因为无知而恐同的我更加虚伪？
有一次和好友们天南地北地聊天时，我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你们会不会觉得，做双性恋可能很痛苦，如果TA爱上同性，就很可能出于社会压力，自己审查、阉割自己，选择和异性在一起？”我其实是在尝试获得他们的认同，或者建议。
让我很惊讶地是，他们齐声说：“不会啊！”“双性恋多幸福啊，可男可女，选择范围多广，体验多丰富，人生多精彩啊”“对啊!”……
虽然他们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是逗得我哈哈大笑，也委婉地让我知道了，我应该尊重自己的感受和体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总从别人的眼光、从社会的条条框框出发，驯服自己。
3/ 发现
而和她在一起，就像开辟了一片新天地一样，我体验到了过往恋爱里从未有过的共鸣和体贴。举一些例子：
现女友：理解我的情绪波动，劝我适当减少工作量，让我放心睡，侧漏了她帮我洗床单；让我放心请病假，扣了工资没关系，她请我吃饭。
晚上一个人在人烟稀疏的路上走时，如果附近都是男性，我就会有些警惕和害怕，加快步伐走。
前男友：“你可能有厌男症。”
现女友：“诶我也会，因为受到很多性侵案的影响吧。”
我吐槽某老师的性别观念，因为他总是过问学生的婚恋事宜，叮嘱班上的男生照顾女生，还对打扮中性的女生评头论足，说出“希望她们不是同性恋”这样的话。
前男友：“这很正常吧，就是长辈关怀晚辈，男性照顾女性。准确说来，是他责任心太强了。”
现女友：“他可能觉得那是关心，但是频频催婚，还有强调‘男生要呵护照顾女生’‘女生就要长头发穿裙子’之类的刻板性别观念，会让人心里很不舒服。而且他也对性少数群体也太不友好了。”
对于我描绘的许多私密、琐碎的事，因为女朋友的理解，我才意识到，并不是像我前男友所说的，是我过于敏感，过于“女权主义”，才会在意某些话语和现象。相反，是因为他作为男性，一直被教育要照顾柔弱的女性，但却没有被告知女性的真实体验和想法。
所以，女友的这些共鸣和体贴，是源于我们作为女性，所共享的经历、体验和视角。不仅仅因为生理上是女性，更因为我们是在相似社会背景里成长起来的女性，所以对性别不平等和传统性别观念对女性的束缚，都有更深的体悟。
和同性在一起，有更容易被理解的好处；和异性在一起，有被社会认可的好处。但是这些好处，都是因为社会性别规范，因为不平等的性与性别体系，才会存在的。
4/ 接纳
一开始我想，如果我坦白自己是双性恋，他们可能会反复劝说，让我选择和男性在一起，“轻轻松松”地结婚生孩子，避免歧视和排挤。因此，我打算告诉他们“我是个同性恋，天生的”，并假装极度反感男性，让他们对“掰直”我感到死心。
直到有一天，有个纯直女生问我：“你为什么要选择和女生在一起呢？你最后还是会选择和男人结婚的吧？”
我忽然觉得“选择”这个词有些别扭，对她说：“回答不上来，你是为什么要选择和男性在一起呢？”
“我不是选择的啊，我就是很自然地只喜欢男性啊。”
“嗯，我的感觉也一样，不是选择的，只是很自然地爱上了一个人，可能是男性，可能是女性。性别因素，不会是我和一个人在一起的前提。”
在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终于真正接纳了“双性恋”作为自己非常自然的一部分。我不再会因为，和不同性别在一起分别有什么体验和结果，有什么好处和代价，而引导自己去和男性或者女性交往。
如果硬要选择，不管是异性恋、同性恋还是双，谁不可以根据世俗标准，去选择一个更“理想”的伴侣呢？但爱是发生，不是选择。
双性恋看起来可以选择对方的性别，可是如果我们要在感情开始之前“选择”一个性别，又怎么能称自己为“双性恋”呢？因为对男女都能产生依恋感，萌发欲望，性别是我们在爱情最不应当被考虑的问题才对呀。
所以，我决定不再去假装成一个“没有选择难题”的异性恋，也不去假装一个“没有选择”的同性恋，而是坦白地告诉他人，我是一个“不做选择”的双性恋，就像他们自己也不喜欢、不会在爱里说“选择”一样。我们其实都一样，都是自然、放松、大胆地去爱的人的样子。
文 | 繁爵
编辑 | 青杏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