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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一尘土

2018-09-30 17:33:54 作者:31516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一步一尘土

  我和爷爷守在外面,不知如何是好。

  医生进去一下,再出来,说的话就完全一样了。情况急转直下

  前天的时候,医生还商议着给奶奶做个气管切开,好让她的嘴巴舒服一些。她的嘴巴因为放着呼吸机,用胶布固定,而出血了。她动来动去,我说不舒服是吗?她点头。可是我毫无办法。我看见她的嘴巴里有血,她的嘴唇也破了,有血痂。我问护士有没有什么办法,护士说没有办法,可以买点唇膏给她嘴巴涂点。

  昨天晚上,医生说,还可以在尽力一下,做个气管切开,可是有可能是个植物人。我不敢决定,不想她受苦,又怕真的还有希望。我打电话问了爸爸,他说救。等我打了电话去找医生,医生说已经不能做了。奶奶基本看着仪器和心脉复苏维持。若是做气管切开,那么心脉复苏就得停止,那么奶奶就没了。

  坚持到我爸来,可以吗?我只想着让父亲送她,我知道她最牵挂的就是爸爸。

  奶奶苦了这一辈子,本该在生下我爸爸没多久就去了的,那时得了一个很严重的病,都说不行了,可是她活了下来,可是再也不能生小孩了。父亲今年近六十了,可是奶奶依旧宠溺着他如孩童

  现在,他没有妈妈了。

  他和哥哥他们赶到时,奶奶已经走了。医生让我进去确认下死亡,可是我不敢去,我说等我爸爸他们来。

  我从来不曾想过她会以这种方式离开,我一直以为我还能让她享受几年福。

  前段日子我回过一次家。我跟她说起我现在相亲的人。

  也可能会结婚,总归是要结婚的嘛。到时爷爷不在了,我把你接我那去,跟我在一起。

  她笑笑,哪有跟孙女婆家的。我就在这个家。

  爷爷今年年头就说不怎么行了的。回家时奶奶也这样跟我说的。我以为爷爷会去的。

  我看着奶奶躺着病床上,被截去一条腿,全身没一处好地方,剩的一条腿和一个没被绑起来的手都在浮肿着。若是爷爷,若是我,我也不会这么难过吧。只要那里躺着的不是她。

  我从没想过她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受了这过命的疼痛

  ICU 里每天早上有半个小时探视。我不知道还怎么跟她说,我想安慰她,但我不知还说些什么有用的。我想离开又不舍,可是看着她那样痛苦又不忍。

  早早去了,不会手这许多的苦。或者活下来,她不能动,必须得睡着或坐轮椅,她也不好受。我们知道的结果,可是真的这一步了,还是不能接受

  婆婆走的那天,我一个人医院。下午接近晚上了爹爹赶了过来。我蹲在医院楼梯道上一个人哭,不知该做些什么。我知道她要走了,可是我不愿意。

  世事太过无常。她给自己算过几次命,说是没有病榻之苦。她还高兴了好久。说是不给我们添麻烦。在她那里,我们总是最重要的。

  我为她不值,可是又能怎样,生命没有重回,她已经走了,再也不会活着。我一想到我没有婆婆了,眼泪就怎么也忍不住,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们不管出多远门,何时回家,她总会给我们烧热乎饭,备热乎水。家还是家,有温度

  奶奶送进了殡仪馆,因为是交通事故,还得时间处理。我什么都做不了了。我看着婆婆走过的路,总觉得她还是在的。她一辈子都是在这个家里转悠,为了家,为了我们,没有她自己。

  我也不知道我信不信佛,可是我又总觉得她的灵魂是还在的。记得看过一部林正英的电影,说是灵魂会化成虫子回来看看。所以我看见绕在身边的虫子,总是害怕那个就是她。她应该回来看看我们的。我这样执拗。却怎么也没见过她。

  我坐在那里洗衣服,想起用着她用过的东西,总觉得她是在的。看着她种的园子里长的菜,总觉得她是在的。我若回家,她总是会提前几天就把杯子床单拿出来晒好,我看着床上的被子,总觉得她是在的。有时我走着路,总感觉她就在我身后看着我,冲我幸福地笑,我知道她是在的。

  我坐在她走过的地方,期盼在她熟悉点的地方,她能找回来。若是不能见到,就来梦里说两句。可是好久了,我都不再见过她。有时出现恍惚看见她在笑,却什么也触摸不到。

  她走了,很久了,我一直在想,她这一生到底哪里走对了?她活的卑微虔诚,却什么都没得到。那么她这一生意义何在?

  她辛苦了一辈子,甚至被外人说起也被心疼,可到底受苦是她自己,一步一尘土,她再也归不来了。就好像被风吹散的尘土,哪里都是,却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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