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触摸到一个人的情绪，是一件让人措手不及的事情
这个春天格外的漫长。问价会已经戒糖两周，手边早就没有了肥仔快乐水的身影。青村已经和她的日语语伴激情连麦两回了。这个春天还是没过去。不仅如此，这个四月也还没过去。
滴答落雨。多巴胺和荷尔蒙的撞击。被灰白云层遮蔽的天空。躁动。黏腻。逐层叠加，最终盖过视野水平线的任务量。逐日逼近的DDL。高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春天。
现在已经不流行丧了，流行快乐。2017年的这个时候，我曾拥有一个朋友。
任何事情冠上“曾”就变得不那么美妙了，不过无所谓。当时的那个朋友，课业已经完成得差不多，准备出国，每天有大把清闲的日子。同个时期的我，每天提着电脑和Adobe系列恩恩爱爱缠缠绵绵，过着不知今天是几月几号的日子。我们约好每周末一起见面，一起出去玩。于是见面的时候，她总会问我：
这简直是个死亡问题。我思量着究竟是“ps中途卡崩”还是“indd文件导不出pdf”比较有趣，最终敷衍而做作地对她粲然一笑，摇摇头。
- 等我到了那边，到时我们保持e-mail联系，好吗？
我应允了几声“好”，心里感到一阵空洞。这种空洞，直到我放暑假，偶然发现自己被她拉黑时达到了最大化。停留在微信列表的指尖顿了几秒，说不上伤感，更提不上生气，我只是靠在床头盯着天花板，想着远在加国的她，心里默念着：
- 我没发生什么快乐的事情。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不快乐。不过目前看来，你已经不需要了。
我与大多数人的缘分朝生暮死犹如露水，所以我也从来不期待什么恒长永续的感情。换句话说，其实我一直信奉「冰菓」里折木奉太郎惯用的「节能」美学，并且像个精致利己主义者一样，每做任何一件事都计算着能量的耗费得失。能不生气就生气，能开心就尽量开心，没事多睡觉。
问价会说金鱼的记忆有7秒，大学生的记忆却只有3秒。大多数情况下是这样的，可我还记得2015年发生的很多事情，琐碎的，平常的，毫不稀奇的。
2015年的夏天，我还是个对大学新生活怀抱热忱的网瘾少女。问价会还穿着JK制服，并且在帮我接通校园网后，很快俘获了我的少女之心。罐子鱼还总是唱唱跳跳，很活力很闹腾。
那年开学后不久，我为某个校园赛事做一次跟拍。人流把我和随行的伙伴冲散了，我站在一处高高的台阶上俯瞰人群，众人的欢声笑语包裹着我。我感到索然无味。
张扬的青春。归属感。大合照上的笑脸。在朋友圈发表充满励志感的感言。这些都不属于我，也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我想做的，只是在世界末日来临的傍晚，跟我爱的人坐在天台上大笑。如果可以实现的话，那么我的终极愿望就应该是这样的。既然这个世界那么疯狂，那我偶尔疯狂一回，也不算很任性吧。
那年有一天罐子鱼从校名石广场喝得醉醺醺回来，说她觉得心里很难过。有一天她在丽泽楼倒下，被送到医院。我接她回校的路上，她在校道上拥抱我，说“我们从此是好朋友了”。再有一天回宿舍的路上偶遇，她像一阵风扑到我身上，我揉着她的头发，感觉像触摸到了一阵情绪。
我觉得触摸到一个人的情绪，是一件让人措手不及的事情。如果情绪可感可实体化，我觉得它们应该要么是极度炙热，要么极度冰冷。
2016年的冬天，考完六级后去吃了火锅，一身是味。车灯刺着地面疾驰而去，我一路闪避着冷风。回去的路上，房扶纪对我说：
- 我真希望能有人和我一起朝着一个目标奋斗，无论谁都好，我不想一个人。
我一时语塞。就算一起领着奖学金，但我仍然又懒又丧，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实在没有大理想，不是能和你一起奋力共进的同行者，我只能把他人变得更懒更丧。
冬天可真冷啊。又懒又丧的我真是可恶。可是我就是这样深爱着可恶的我。
从大二开始我就过着无数个空巢的周末。两位舍友小朋友总是决然毅然地抛弃我并火速归家，导致我每回站在宿舍阳台上看着落日西沉，一边吃着东西，感觉像在品尝我假想中的暮年。可是我想，如果有一天，就算我真的一个人瘫倒在老出租屋里，老穆也会像社区大妈一样给我上门送温暖。
天真可爱的老穆，总是在live上蹦迪的老穆，两年来都不嫌我烦的老穆。
2017年的冬天，大概是老穆被我烦得最惨的一个冬天。
某天下午，我和她在图书馆假装认真学习。在我临近梦回周公之际，她突然坐得挺直，一把抓住我。
我瞪大眼睛盯着她抓住我的那只手。心想当众这么橘里橘气，影响恐怕不太好吧。
她用一番生动的肢体语言和眼神示意了我一阵，我终于搞清她是要跟喜欢的男孩子告白，并且目睹她在长达十五分钟的纠结以及对电脑屏幕的深情凝视后，终于在心思千回百转之际按下「Enter」键。
啊，没完没了的春天终于还是到了。
春天果然是这样没完没了。